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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于叶州
夜已深,一轮明月自天边升起。
清辉自窗外洒落在贺兰的肩膀上,雪白的光像是一层薄霜,凝在少女单薄的身影上,平添了三分寂寥。
“兰儿,这么晚不睡,做什么呢?”
“师兄……”
贺兰心事重重地回过头,栖在越承手指上的小黄鸟扑落在她肩膀上,叽叽喳喳叫着。
“这小式微鸟倒是喜欢你。”
贺兰清澈的眸子中像是落进了月光。
“师兄,你说,那个窃贼,真的会是慕……慕……”
越承沉默了许久。
“在真相大白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贺兰沉重地垂下了头。
“我不信……”
“莫想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越承摸摸小师妹的头“这事确实有点蹊跷,不过师兄一定会将它查明的,绝不会冤枉了好人。”
贺兰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点点头:“那我去睡啦,师兄你也早点休息。”
越承目送着小师妹走出去,地上洒落的月光白得像雪。
越承的眼神渐渐冷冽起来。
他有种直觉——慕远凌失踪背后那件事的根子,就扎在京城之中,那阳光照不进的深朝里,正在吸着万千黎民的血肆意生长。
若不是空空盏意外失窃,说不定它便在暗处不受干扰地肆意生长,渐渐成为能够绞死大树的藤蔓。
“阐燕山……天枢关……”
“空,空……”
“玄棠卫……”
“渊西刘,天枢城……”
一个空空盏,牵扯出来的事,可真不少啊。
闲话少叙,次日一早,两人便策马出发,贺兰把式微鸟向天空一抛,那鸟儿发出一声欢悦的鸣叫,剑也似的向南方飞了过去。二人紧随其后,在式微鸟带领下追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第三日下午到了叶州。
让二人惊喜的是,式微鸟进了城门后,便落到一棵树上,喳喳地叫了起来,不再飞了。
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城中。
即确定了范围,事情就好办了,二人立刻来到叶州的县衙,越承的御赐令牌一出,上下官员无不敢听从调令,当下就听越承的命令封闭城门,清查人口,从卫所的玄棠卫到衙门的胥吏倾巢出动,挨家挨户地搜查户籍以外的闲杂人等。
当然,越承的手段并不是这种低效的盘查——他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隐匿在暗处的盗贼活动起来,方便进一步搜索罢了。
即用了官力,就免不了办官事,身为直隶捕头的越承,和叶州当地的官员大户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是很难躲过去的,若非如此,那些大户深远的宅院可不好进去。
金秋八月,天高气远,贺兰坐在河边的小阁子里,手里捏着一把红小豆,一颗一颗的喂着式微鸟,一阵风儿吹过,顿觉浑身舒爽。
想起正在县衙陷入无尽空谈的师兄,贺兰不由噗呲地笑了出来。
她没有官位,又是个女孩,自然好找借口溜出去,在这儿躲个清闲。
“你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贺兰点点式微鸟的小脑袋,自言自语道。
“贺女侠!”一个胥吏打扮的男子忽然跑过来,仰头看着她“贺女侠,越捕头让我给您带句话,说他得了线索,带人去城北探查了。”
“什么?有了消息?”
贺兰脚尖一点,身轻如燕地落到地上“在哪里?你快带我去。”
“这……越捕头说,让您在这里好生等他,照看好式微鸟,如果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发信火镖通知他,他即刻就来。”
贺兰看着那胥吏消失在街角,小声嘟囔道:“这该死的师兄,刚帮他找到窃贼,就把我扔到一边了……”
真是讨厌死了!之前求他带自己出去一起办办案子,走走江湖时,被一直推脱也就罢了,毕竟那时的自己傻乎乎的,武功也不行,可现在她明明帮了那么多忙,他看自己还是跟看小孩子一样……
贺兰来了小性子,一把将手中的红小豆摔到地上:“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式微鸟歪着头看她一眼,忽然浑身像触了电一般颤抖起来。
“不好!我把它惊到了!”
贺兰忙去掏出慕沁儿给的鸟笛,却听那式微鸟发出一声清脆的啾鸣,箭也似的向某个方向飞去!
贺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式微鸟,又追踪到窃贼的踪迹了!
“干的漂亮!”
贺兰心头一阵狂喜,慌忙运起轻功跟上,忽然想起越承让自己发信火镖,却只是冷哼一声,自顾自地飞檐走壁,紧紧跟随那鸟儿的轨迹。
且不说现在发出信火镖毫无用处,就是窃贼正在眼前,她也不想让越承来插手。
“你这家伙……我偏要证明给你看!”
叶城西南角有一条街,街的两侧多是废弃的破屋,雨天漏雨,冬日漏风,有的屋子干脆半个屋顶都掀起来,只剩些光秃秃的烂木破砖,只有些路过的乞丐愿意偶尔歇歇脚。
也有些稍好的房子,连乞丐都不愿意进去——不是出过人命,便是一家老小都病死当中的疫房,愿意踏进这里的,只有那些比乞丐都不如的人。
比乞丐都不如的人,可能只有逃犯和躲债的了。
梅小簪心想,自己现在即是逃犯,又是躲债的,找一个闹过鬼的屋子一躲了之,倒也合适。
可她只是想想,绝不打算这么做——被逼进这里躲着的逃犯,不是杀人放火的,就是被大人物看不顺眼。她可是偷了天下第一宝贝的江洋大盗,怎能和他们相提并论呢?
而她欠的债……
梅小簪低下头长叹一声,她欠的债,就是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
那是无药可救的情债。
她之所以偷了这宝贝,也是为了还这份情债。
她低着头走过两条街,街上,胥吏得了身新号衣,人模狗样的在老百姓的店里横冲直撞,勒索着草鞋钱。至于上面吩咐地仔细搜查——谁管他呢?出来派差,不就是为的刮油水吗?
她暗暗冷笑起来,什么京城玄棠卫的名捕,也不过就这点手段。之前他们追到叶州时,她还觉得他们有点手段哩——真是高看他们了,照这架势,她在城里躲个十天八天,等风头过了跑出去,就万事大吉了。
“天气真好啊!”梅小簪眯着眼睛看了看瓦蓝的天空“接下来,只要我出去,就能……”
“就能……”
她的眼神忽地黯淡下来,默默垂下了头。
一声清脆的啾鸣忽的自天空响起,梅小簪吃了一惊,回头看去。
一只橙黄色的鸟儿正朝自己落下来。
她的心猛然间陷入巨大的惊愕之中。
这只鸟儿她见过,这是……
贺兰随着式微鸟转入这条小街前,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右手已抚上了时雨剑的剑柄,只待见到那窃贼,便一击出手。
她拐进街巷时,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面前,是一个穿着朴素,提着菜篮的女子,生的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式微鸟落在她鬓发上,自顾自地理着羽毛。
“这……”
这个女子,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窃贼啊。
“这位小姐,这是你的鸟儿吗?”那女子微微一笑,把那小鸟从头发上捉下。
“之前我在城里见过它跟着你呢。”
说话间,女子已走到距贺兰相隔一剑的地方了——她手持时雨,而女子是赤手空拳,在这个距离里,贺兰想要对她不利,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难不成……认错人了?
贺兰方才一直半持地剑,不由慢慢松了下去。
女子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狡黠。
一团白雾砰地一声自二人之间炸开,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贺兰几乎和女子同时出手,时雨剑如一道雪白的闪电刺进烟雾之中,只听一声闷哼,几滴鲜血坠到地上,溅开鲜艳的红。
“该死!给我站住!”
贺兰咬牙切齿,正欲运起轻功追上,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踉跄两步倒在地上,竟是再挣扎不起来了。
“混蛋……”
晴朗安静的天空忽的被一道火光撕开,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
另一端,正在和胥吏审问一个疑犯的越承瞳孔猛地一缩,脚尖一点便腾空而起,右脚在半空飞过的一只小雀儿身上一踏,便借力飞上十丈开外的屋顶,二话不说,踏着砖瓦飞檐走壁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往信火镖所在赶去。
“传我命令,所有人马集中去西南城,不准放走一只苍蝇!”
几个胥吏大张着嘴巴,看着越承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高楼叠屋之间,再看那小雀儿,被踩了一脚后,竟只是打了一个趔趄,便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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