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大人

　　夜晚霓灯光芒遍布，远处高处来看美得让人晕眩，实际只是眼睛的错觉，虚无缥缈，看到的美，在近处什么都不是，但对每个孩子来说，看到的，即使不是真实的，也会让他们眼睛发亮，面带满足喜爱的笑容。
　　何时起，顾启汀失去了本心，本心，不过是嗤之以鼻，毫无意义的存在，能让他有本钱的生活吗，能让他随心所欲不再为人生买单吗，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人也是残酷的，你敢保证你一辈子都会喜欢吗，我不行，我随波逐流，融合在这个世界，人流中，微不足道，我没有宏图伟志要有多大的抱负，或许曾经有过，也已经淡然了，生活，不就是平平淡淡吗。
　　再多的兴趣也会归于冷静，如今看到，也是漠然相视，眼里心里都激不起一丝波澜。
　　顾启汀合上钢琴盖，不再看一眼。
　　顾启汀小时候也喜欢玩具，也憧憬着武功，超人，然后就会听到这些话，
　　“这么不切实际，空想有用吗，不要这么天真，这些能让你吃饭？”
　　天真有错吗？
　　有人望着孩子读书，日后找个好工作赚钱，有人让孩子去学很多的艺术，舞蹈，钢琴，小提琴，全部试一遍，这样，就算读书不行，还有条路。
　　或许刚开始喜欢，但在长久的硬性强制中，乐趣已经磨灭，更何况，他从未喜欢过钢琴，在弹奏钢琴的时候，自己是虚无的，只是木偶。
　　大众的一员，读书，工作，结婚，有没有意义对他来说早就不值一提。
　　越是冷漠平淡，孤独感就会突然钻进生活，和大多数的普通人一员，做完自己的工作，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他没有想会有那么一个人陪伴自己，就像飞蛾扑火全力以赴的去追求。
　　他透视着这个世界，即便结婚了，再深的爱也会冷淡，转移，出轨，离婚，人，不就是这样吗，谁对？谁错？都不过是最平凡的普通人罢了。
　　生活激不起乐趣，我不在乎，我看破了，但父母始终希望，孩子能够成家生子。
　　既然对爱已经不抱有希望，就这么顺应吧。
　　顾启汀坐在凳子上，看桌上的招聘信息，新一届的大学生，下午，妈给我安排了相亲。
　　“各位领导好，我叫苏川。”顾启汀抬了下眼皮，青涩面带笑容的年轻人。
　　......
　　“我们真有缘啊，还记得我吗？就是早上面试的，我叫苏川，你可以叫我小川。”
　　顾启汀当然记得，忘性还没这么大，对他的笑容很反感，但他还是会面带微笑，装作很有耐心的人。
　　“记得。”
　　“她很快就来，路上车有点堵，你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苏川看着单子，然后单纯的目光看着顾启汀，“你不点饮料吗？”
　　顾启汀招来服务员，“一杯咖啡。”
　　“一杯咖啡。”苏川紧接着说。
　　顾启汀一顿，看着他问道，“程小姐喝什么？”
　　苏川耸肩，“奶茶吧。”
　　“再要一杯奶茶。”
　　苏川眨着眼，“让你破费了。”
　　顾启汀当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这也是很明显的意思，让他付钱。
　　“你觉得我能进公司吗？”
　　顾启汀不喜欢在外面还谈公事，但说与不说也没多大区别。
　　淡淡道，“你学的专业是建筑，我们公司招聘的是电子程序设计师。”
　　苏川：“学建筑的就不能也会计算机吗？”
　　顾启汀对这种刚出大学的天真不想多解释，气氛沉默时程女士才姗姗来迟。
　　“抱歉我来晚了。”
　　顾启汀轻轻点头，程女士先说了自己的爱好，我斟酌着，尽量表现出对此很感兴趣的表情，附和着她。
　　而苏川一直坐在一旁和咖啡，他没有加糖，似乎是第一次喝这么苦的，做着鬼脸，吐舌头皱眉，倒是转移了顾启汀不少注意力。
　　对程女士没有不一样的感觉，很寻常的交流谈话，看起来说话很开朗，但实际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是父母喜欢的那一类，不讨厌，试试也没关系。
　　......
　　苏川果然没有应聘到。
　　顾启汀回家，苏川就站在他身边。
　　“好巧啊，你住这儿？我住隔壁哦。”
　　苏川露出一口白牙，“我听那个女人说对你的感觉还不错，很温柔。”
　　“嗯。”顾启汀和他没有交集，也不知道说什么，本身就是淡漠很少说话的人，打开门进去，苏川挤了进来，“你家真大啊，我住的才只有八十平米。”
　　顾启汀说道，“你家在隔壁。”
　　“别这样，那女人压榨我很久了，对你也很感兴趣，你告诉我，我告诉她，我就可以借此威胁她，再敢剥削我，哼哼。”
　　顾启汀兴致缺缺，“对我有什么好处。”
　　苏川睁大眼，“当然有，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事啊。”
　　“没兴趣。”
　　苏川锲而不舍的说，“你才30，怎么像五十多岁的老人，提不起精神，这可不行，你要对生活充满希望。”
　　顾启汀皱眉，对这种自来熟的人不知道如何招架，故意道，“你没被公司应聘。”
　　苏川也不失落，“嗯，猜到了，虽然我是学建筑，但其实我并不喜欢，可惜电子都不录用我，不过我现在已经找到新的工作了。”
　　苏川告诉了我关于程女士的事，我有意无意也透露了一些，这也算是想要进一步打好关系。
　　一周随机和程女士约会，有了好感，却仍旧没有恋爱的心，如此这般下去，结婚也是水到渠成吧。
　　苏川时不时的来窜门，自顾自的说他的事情，对自己很好奇是，想方设法的从我嘴里套出什么。
　　平静的生活变得吵闹，有些心烦。
　　苏川知道他们要约会，这两人似乎约会地点都要逛遍了，程女士求助他想想新的方式，于是他光明正大的在顾启汀和程女士约会时插入其中，看到正好有个地方在开音乐会。
　　“要不我们去听音乐吧。”
　　程女士感兴趣的说，“我还没听过音乐会呢，你喜欢吗？”
　　顾启汀温和道，“还行。”
　　然后，程女士昏昏欲睡，顾启汀面无表情。
　　苏川小声道，“你家里有钢琴，你很喜欢是不是？”
　　“我没有喜欢过。”
　　苏川笑了，笃定的说，“你撒谎了，其实我也听不懂这些。”他又跑到顾启汀家里，死缠烂打的希望他弹一曲，“你不喜欢为什么留着，不就是有感情吗？”
　　顾启汀启唇想要反驳，但又咽了回去，没有特别说明的必要，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多年，放在这儿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掀起钢琴盖，细长的之间放在音乐键上，偶尔他会弹，没有特别意义，只是打发时间。
　　一曲快要结束，苏川咧嘴，“很好听，就是太空洞太死板了。”然后抬手乱按在键上，强硬打破了原有的音乐节奏。
　　“有些时候，意想不到的插曲才会有更好的效果。”
　　顾启汀合起盖子，“不需要改变，”
　　“我觉得，人还是要勇敢追求才行。”
　　“无谓的追寻只是浪费时间。”
　　苏川眯眼微笑，凑近他身边，“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悲观，就不能想点美好？还是说你太久都是平淡的生活？像我，虽然每天都要做很多东西，但我还是很乐观。”
　　“这么辛苦，放弃这个不就行了。”
　　“那你来养我？”他像是开玩笑的随意说出，顾启汀却没有去看他的表情。
　　“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苏川沉默了几秒说，“我也不想变成你这样胆小的大人。”没有胆量去抗争，就只能屈从大众的人生。
　　......
　　“你们准备要见父母了？”苏川这次没有笑嘻嘻的说一大堆废话，而是站在门口不知道磨蹭什么。
　　“我家就在她家对面。”
　　顾启汀眼神一闪，他没有出声，深秋已经结束，冬天寒冷，他倒一杯热茶放在桌子上，“喝吧。”
　　苏川很瘦弱，以往都是神采奕奕的眼神，现在因为气温的原因变得有些黯淡。
　　“我生病了你会照顾我吗？”
　　“不会。”
　　“那她生病了你是真的担心吗？”苏川换了种问法。
　　“这是应当的，我是她男朋友。”
　　“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去努力喜欢上一个人？”苏川不再想傻傻的等着。
　　顾启汀不去想他话中的深意，转移话题道，“我把钢琴卖了，准备买房子。”
　　苏川脸色一白，他低下头，“你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钢琴，可它依旧陪伴了你这么多年，你舍不得扔的。”
　　顾启汀看着他，说出残酷的话，“已经卖了。”然后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苏川看着空空无几的房间，大脑一片空白，他看向顾启汀，眼里有些质问，固执的说，“你是喜欢的，存在渗透了你的生活，你已经习惯了，你在害怕，害怕这种改变，胆小鬼。”
　　顾启汀逃避着他的视线，苏川惨笑离开。
　　他无力的坐在沙发上，幸好，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心里一丝丝的揪痛和落寞，又是什么。
　　在他要和程女士去看父母之前，苏川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就好了，恢复到平常的生活。
　　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少年活泼的身影，回荡着他聒噪的声音，锁上门，看了眼隔壁再也没有发出声响的门，他走了。
　　下楼时，苏川打来了一个电话。
　　“你真的要去吗。”
　　“嗯。”
　　苏川压抑着声音，有些痛苦，“启汀，我喜欢你。”他没有卑微的央求他不要去，只是说，“强迫自己接受你会开心吗，你就不能踏出一次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钢琴，我喜欢你弹奏钢琴时的安静，每个人，很难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大部分都是将就，你愿意将就吗，我不甘心，启汀，我今天就会坐飞机离开这里，离开你，还给你清净的生活。”

　　他走了，心里变得空落落的，顾启汀松弛着手臂下垂，握住手机，头靠在电梯墙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人，屈服生活的大人，怎么会像你一样任性。
　　“启汀，车来了。”程女士的笑很好看，
　　顾启汀站在她面前，放松的笑容，让她愣怔，这是第一次，他露出这样的笑容，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

　　时间久了，已经融于生活，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即使刚开始不喜欢，也早已经习惯，要割除，将会鲜血淋漓。
　　苏川坐在机场，“三十分钟后即将关闭通道口，请还未进入等候区的旅客......”
　　苏川盯着手机，他一直等着，可是始终没有来电话，一切都是自相情愿吗。
　　他难过的将脸埋在臂弯里，“胆小鬼，最讨厌你了。”声音哽咽，要是没有遇见你就好了，最不被人喜欢的大人。
　　“钢琴我只是寄存在其他地方。”磁性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川一愣，傻傻的抬头，眼眶鼻头还是红的，看起来有些可怜，像受委屈的小孩。
　　顾启汀揉着他的头发，调笑温柔的语气，“哭了？”
　　“没哭。”
　　眼泪还在滑落，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就怕他突然消失了。
　　“钢琴......？”
　　“还在。”
　　苏川眼泪扑簌不止，抽噎的说，“你，你没，去，钢琴，呜呜，我......”语无伦次，他拼命想要抑制哭声却不受控制，懊恼的皱眉。
　　顾启汀嘴角上扬，身体前倾印上被泪水润的更加柔软的唇，“回家吧。”
　　苏川红着脸点头，“家......”
　　“我的家已经卖了。”
　　苏川眼睛一亮，“我们同居吧！”
　　“你还真是不矜持。”
　　苏川牵着他的手，“你喜欢钢琴吗？”
　　顾启汀眼神柔和，“不喜欢，但已经融于我的生活，要分割，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苏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是没用的大人，这点疼都怕，为了让你惧怕这种削骨之痛，我会彻底进入你的生活，让你挣脱不开。”
　　“被你这只小螃蟹缠上，我要躲开也是有心无力。”
　　“哼哼。”
　　顾启汀想起曾经漫步在金黄火红的枫叶之路，那副美景，有一天，会带身边的小孩去看，会有别一番心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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