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你之姓

　　大年三十这天，咖啡店到下午便就歇业关门，直到初三才会重新营业。

　　打扫卫生，锁门。

　　“明年见呀~”
　　“明年见。”

　　与其他店员告别后，谢纯和谢忱并肩慢慢向家走。

　　街上的行人了了，想来也都是赶回家准备年夜饭了。路两旁的店门也大多关门或准备关门，有的还会依据旧俗，在关门前放一卷鞭炮，驱除晦气。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偶尔还能看到尚未暗下来的天空中炸开一两朵烟花。烟花飞得不高，炸开的也只有小小一片，在苍白的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更加不明显。大概是哪个性急的小孩在玩烟花炮。

　　家近，几步便到。她们主要也就回家随便收拾一下，拎上两袋东西，接下来便该驾车去谢父谢母家了。

　　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说远也并不算远，却是很久未走过了。

　　说来谢忱在谢父谢母家也住过几年，但是记忆里总感觉很陌生。一路啊纯的话都不多，神情也不太能看出心情如何，她拎着东西跟在后面进了电梯，看着楼层数向上跳，总感觉像是要拜访什么许久不见的远亲，而不是父母――从她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许久没有见过谢父谢母了，而且她手里拎着的水果与保健品也确实是拜访亲朋的套路。

　　但是若是啊纯也是这种感觉，便带着点微妙了。

　　等出电梯时，谢忱敏感地察觉到啊纯有意慢了步，等她先到门前。

　　……所以啊纯你是故意想让她先面对谢父谢母么？可是她两手都拎着东西怎么按门铃……

　　谢饼子察觉到自家姐姐的意图后，简直无奈得想笑。啊纯别扭起来也是不相承让啊，一路镇定的表情之下其实是在紧张吧？

　　好在谢纯还是反应过来，帮她按了门铃。

　　“叮咚――”

　　随着门铃响起，门内也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和说话声。

　　开门的是谢母，穿着撞色碎花的珊瑚绒睡衣，一身毛绒绒暖洋洋的模样倒是和啊纯如出一辙。这不禁让谢忱本能露出的微笑稍微自然了一点。

　　“阿姨好。”虽然在法律上她的确是被谢家二老收养了，但她也实在叫不出爸妈这两字来，好在谢父谢母也并不在意。

　　谢母见到她，倒是分外热情，“饼子你来了啊，快进来。”说着便忙着给她拿拖鞋。谢母明显也看到了后面的啊纯，多拿了双拖鞋放在玄关。

　　谢纯换着鞋，很自然地换了声“妈”，就像她们之间未曾冷战了几个月，只是如往常那样那样回家探望一般。

　　谢母迟疑了一两秒，也自然地接上，“外面冷，到客厅看会儿电视，等一下饭菜就好了，今天你爸亲自下厨。”

　　“……不是吧，爸不会把厨房烧了么？”啊纯倒是真的惊讶了一下。

　　“你爸知道你们回来，就说着一定要露一手。”谢母露出笑意，随之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又压低了一些，“你知道，你爸那脾气……唉。”

　　谢纯没说什么，带着一旁乖乖看着她脸色的小朋友进了屋。她今天的确有些紧张，以至于让饼子都看了出来。

　　之前是谢母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回不回来吃年夜饭，她没多犹豫就答应了。这场冷战到底是那头先低头了，她自然便踩着台阶下。毕竟，是她的父母。

　　可她也清楚的知道，这种暂时的和解不代表着谢父谢母认同了她的性向选择，只是她们此时把这一点都自动忽略遗忘了，以至可以和平的坐在一起吃顿年夜饭。

　　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的是新闻联播，春晚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开始，她也懒得换台。虽然春晚一年比一年没意思，但她还是都会看。她有时候是极恋旧，重习惯的人，哪怕是像过年就是要一家人吃年夜饭、一起看春晚这种事，她也不愿去打破。

　　谢母又到厨房去了。从客厅能看到厨房里谢父略有点笨拙的身影，和听到谢母指点帮忙的声音。

　　谢纯像是才突然发现，自己永远忙忙碌碌匆匆忙忙的爸妈，还是像所有普通的父母那样，开始显出老态了。

　　######

　　“吃核桃么？”

　　谢纯正在发呆，突然听到一旁谢饼子问她。

　　桌上摆了个果盘，其中一格便放了核桃，旁边还有核桃夹。这么一会儿，谢饼子已经夹开核桃，剥出了白生生的仁。小朋友的手还是蛮巧的，壳没有被夹得很碎，剥出来的核桃仁也都是完整的两瓣，躺在白皙的掌心里，看着也十分可爱。

　　她接过来，这种大的核桃带着点苦，但吃着也是香的。被这么一打岔，心情也好了些。

　　这边正吃着，那边依然在夹着核桃，剥出仁了，不见谢饼子自己吃，倒都是入了她的口。

　　“你怎么自己不吃？”

　　“不喜欢吃。苦。”说着不喜欢吃，小朋友手里却仍是慢悠悠地剥着硬壳。

　　“……”谢纯差点噎到，“那干嘛要剥？”

　　“夹核桃好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她有点服气了，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

　　谢饼子顿了下，没抬眼，依然盯着手里的核桃，声音低低的，像是只是随口自语，“剥给你吃的确蛮好玩的。”刚说出口，她便有点后悔，可是没来得及咬住话尾。

　　谢纯愣住了，有种奇怪的感觉扫过她的心头，她直觉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源头，于是干脆把话头略过去，“就算不喜欢，你也该吃点，核桃补脑。”

　　“给你补补也可以啊。”

　　“我已经够聪明了。倒是你，连解密游戏都玩不过，不补点，哪天把自己弄丢了怎么办？”

　　“……”厚颜无耻。

　　总得来说，这顿年夜饭吃得还是算和睦，虽然谢父全程没怎么和谢纯说话，倒是一直给谢小朋友夹菜亲热得像是她才是亲女儿似的。

　　接着是看春晚，谢父谢母全程很忙的和各种人发微信拜年，抢红包。谢啊纯与谢饼子边看电视边刷着微博看着被刷屏的春晚吐槽段子，一同食用也是相当欢乐。

　　随着零点的临近，窗外的鞭炮与烟花声也变得密集起来，夜空被不断炸开的烟火所映亮，像是开着坏了闪频着的灯。

　　谢纯看了眼手机，之前发给咩宝的信息还是没有回复。

　　“要出去放烟花么？”她收起手机，问谢忱。作息一直良好的小朋友其实现在已经有点困了，闻言打起了些精神。

　　“好。”

　　和谢父谢母打过招呼后，她们穿好衣服便出门了。

　　外面这时候是最为热闹的，空气中带着硝石与硫磺的气味，到处都有鞭炮与烟花，积攒了一年的胡闹玩闹都在这天发泄出来了似的。到处都变得雾蒙蒙了，谢忱本是困了，现在走到外面，倒像是脚下真踩着云雾般。

　　她们带的烟花不多，放完后，她们便找了个视野好的地方看烟花。

　　绚烂而转瞬即逝的烟花占满了天空，身边都是笑闹声。零点倒计时马上开始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十、九、八、七……”广场里巨大的电子屏幕上跳跃着数字，人群在一同跟着倒数。

　　谢忱注意到啊纯又看了眼手机。

　　当数字归为零时，欢呼声与鞭炮声淹没耳廓。谢忱大声地在谢纯的耳边说。

　　“新年快乐。”

　　至少，她是第一个对啊纯说出新年祝福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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