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狗仔队

　　小蛮醒过来时全身酸痛，想舒展一下身子却发现动不了，下一刻才记起她和季玄被一伙山贼绑票了。她现在应该在马车上。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车帘应该是被撩起了，有月光照进来。她努力转了一下头，朝车门看去。这一看，她差点叫出来。车门处悬着一颗脑袋，阴测测的笑着看她。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人探了头进来，脖子以下恰巧被撩起的车帘挡住。

　　孔阳没有错过小蛮脸上的表情，伸手摸了摸脸，纳闷自己这张脸怎么说也是寨中数一数二的俊，这个姑娘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他从腰间摸了折扇出来，打开扇了两下：“载玄载黄，我朱孔阳。孔阳就是我的名字。”

　　他冲小蛮挑了挑眉：“请问姑娘芳名？”

　　“小……小蛮。”小蛮一时还搞不清状况，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答。

　　“绑了我们来，不是为了在这里闲话家常吧。”季玄着意加重了“我们”二字。

　　小蛮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和红棠是一伙的。

　　孔阳收了扇子，夜里风大，有点冷。他刚撩开帘子，虽看清了一男一女，但季玄坐得靠后，脸刚好隐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处，他才把视线转到小蛮身上。如今乍听季玄开口，他看向暗处里的季玄，咧嘴笑道：“哪里，知道贵客要来，我一早就扫榻以待。”

　　孔阳给季玄和小蛮解了穴，押着他们进了牢房，临走前一脸和煦：“我们只求财，和气得很。两位安心在此待几日，就是不要随意走动。寨里兄弟粗莽，怕伤了贵体，双方都为难啊。”

　　牢房倒是干净，看来的确清扫过，还有床榻被褥和桌椅。若不是铁栅门上一把大锁锁着，都可以算得上寻常的卧房。

　　没多久，就有人来给他们送饭，饭食也不错，两菜一汤，菜里还有肉，小蛮对这个待遇很满意。对方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是准备要从季玄身上讨多大的好处。

　　吃完饭，小蛮发现问题了，牢房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

　　她从不认为季玄会懂怜香惜玉这个词。现在同为阶下囚，哪管什么主子和丫鬟，再说她又不是真的丫鬟。小蛮瞄见季玄准备从桌前起身，心一横，抢先一步扑到榻上，掀起被子滚了进去，又压着被子滚了两圈，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这些动作一气呵成。

　　许久没见动静，小蛮挣了挣手，把覆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季玄就站在榻前一脸不明意味的看着她。她嘿嘿笑了两声：“床挺大。”

　　季玄一言不发的俯下身子，把小蛮连着被子抱了起来。

　　小蛮身子腾空，手脚又缚在被子里一时挣不开，紧张的叫起来：“你要干嘛，快放我下来。”

　　季玄微眯着眼看她，嘴角突然一勾，作势要把小蛮往地上扔。

　　“等等等等，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小蛮求饶。

　　季玄止住动作，示意小蛮把话讲完。

　　“的确是要公平竞争。我们来比划一下，谁赢了谁睡床。”但她的武力值好像弱了点，她连忙改口，“不对，动手动脚有伤和气，我们来个斯文点的，石头剪子布吧，一局定输赢。”

　　季玄冲她笑了一笑，她心里暗道不好。果然季玄弯下腰把她放在地上，一手扯住她的被子一角，用力一拉。她向外滚了两圈，被子已经在季玄手里。等小蛮站起来，他已经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今日他为了救她被抓，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感动的。不管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至少没有再像上一次那样抛下她。小蛮觉得季玄其实也不坏，只是立场不同。就冲他这一回，她可以考虑原谅之前的下毒囚禁扭断她的手把她当人肉靶子威胁她奴役她。但是现在，她决定收回这个决定。

　　打也打不过，抢也抢不过，小蛮气呼呼的就地一躺。一股凉意从脊背钻了进来，她打了个颤。她翻了个身 ，又翻了个身。

　　季玄听见小蛮不停翻身，忍下了开口叫她的冲动。今日的事已经超出他的控制，他没想到，自己会为了她束手就擒。红棠的武功弱于他，即使再加一个叶子，他未必没有胜算，至少可以全身而退。甚至他可以再拖一会，若能等到丁二回来，小蛮也可得救。偏偏他关心则乱。所以这一回，他一定要忍住。

　　小蛮闹了一会动静，见季玄充耳不闻，也就歇了下来。但是躺了一会，越来越冷。她坐起身子，轻轻拉了拉季玄的被子一角：“我刚才想了想，我不是不能睡地下。”

　　“只是天气这么冷。”小蛮故意吸了吸鼻子，“明天起来说不定会得风寒，我得风寒没关系，可是我们还要一起吃一起住，说不定会把风寒传染给你。这样就不好了。”

　　“我睡相很好，睡觉一点都不占地方。你给我匀一点点位置就好。”小蛮看见季玄睁眼看她，她掐着手指头示意。

　　“男女授受不亲。”季玄面无表情。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再说现在是非常时期。”

　　“我怕你半夜扑上来。”一本正经脸。

　　小蛮觉得季玄在说笑，但是他表情认真，眉头还蹙了一下，似乎真在思考这个可能性。她忍了忍，努力摆出诚挚的表情：“你放心，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会管好我的手脚，一动都不动。我可以发誓，我对你绝对没有不轨之心。我绝对绝对不会扑上去的。”

　　说到“扑上去”，季玄听出了一点咬牙切齿。他状似思考了一下，小蛮还在殷切的看着他。

　　他坐起来，左手在里侧虚划了一道线：“不能越过这条线。”

　　小蛮连连点头。虽然觉得两人的对话弄反了，但如今有床可睡，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小蛮正要上床，季玄一抬下巴：“把灯灭了。”

　　小蛮应了声，喜滋滋的跑去把桌上的油灯灭了。牢房里顿时黑了下来，小蛮摸索着到了榻边，手撑着床沿，小心的从季玄身上跨了一脚过去。另一只脚抬起来，正待要跟着跨过去，不知怎的绊到了季玄的身子，她一下子扑在床上，手撑在他的胸口。

　　她不等季玄反应，忙不迭的爬进去，缩在床角那一小处地方。等了半天没见季玄发怒，才松了口气舒展开身子。

　　床上自然是比地上暖和，但她没有被子可盖，躺的久了还是冷。若是她再开口要被子，应该会被季玄扔下床。她只能裹紧了衣服，蜷在一边。

　　季玄平躺着，被子齐整的盖在他身上。小蛮睁着眼睛等了很久，见他呼吸平顺，应该是睡着了。手慢慢伸过去，抓到被子一角，屏住呼吸拉着被子轻轻往她这边扯。一点，再一点，再一点。被子被压住了。她欲哭无泪。正巧这时季玄一个翻身，她那一瞬心脏骤停，接着狂跳起来。又等了很久，季玄没有动作，小蛮又壮着胆子继续扯被子。

　　季玄原是平躺，一个翻身正是面朝向她，压着的被角也掉了出来。这回小蛮轻轻一扯，被子盖住她半边身子。一股暖意席卷，她往外挪了一点，把整个身子裹进被子下。

　　小蛮第二日醒来时，全身暖烘烘的十分舒服。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瞬间就被自己吓醒了。

　　眼前是季玄的脸，两人不知何时睡成了面对面。最重要的是季玄还睡在他昨晚睡下的地方，她却从床的一侧睡到了中间，几乎要贴到了季玄身上。

　　小蛮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想起昨晚说的那些话，脸都要被打肿了。她之前的睡相一直很好的啊。肯定是被冷的。她把身上的被子轻轻掀开，身子一点一点的再往回挪。等碰到墙角，她才轻轻翻了个身平躺，长舒了口气。

　　闭着眼的季玄无声笑了笑。

　　*****

　　小蛮再度睁眼时，季玄已经起床坐在桌前。被子齐整的叠放一边。自己不用了也不给她用，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他们刚用完早饭，孔阳来了牢房。他给季玄递了纸笔：“还得请你给府上写封家书，就说你于友人处做客，见友人囊匣如洗，心生不忍，令家中取一万两银子交于送信之人。你自当不日归家。”

　　一万两？小蛮知道季玄在为朝廷办事，具体什么身份并不清楚，但看他出手阔绰，一幅养尊处优的样子，家底应该不浅，应该付得起赎金……吧。上次不是还给了连小鱼五千两。

　　季玄没动，皱着眉说道：“一万两？我如何有这么多钱？”

　　孔阳撩了衣摆在桌边坐下：“不应该吧，我可听说你在点翠阁一掷千金。”

　　季玄看着他：“当日我就是定了个包厢，花魁我都没出过价，何来的一掷千金。”

　　孔阳耸耸肩，好吧他是夸张了：“我相信一万两对你来说不是问题。钱财乃身外之物嘛。”

　　“你们既然跟了我几日，应该知道我是外地来的，我不过是暂居瑯州，怎么可能带这么多钱。”

　　“如何筹钱就是你们的事了。什么时候钱到了，你们什么时候走。”孔阳对小蛮眨眨眼，“我还能多看美人几日。就算你不写，我拿了你的信物去要钱也是一样。”

　　季玄沉默了一会，还是按照孔阳的说辞写了信。

　　孔阳拿起信，看了一遍，待墨渍干透，折好放进怀里。又指了指季玄腰间的玉佩：“这个就先借我一用。”

　　季玄这次没有推辞，解了玉佩扔给他。

　　孔阳很满意季玄的配合，临走前好心说道：“等会我让人再给你们多备一间房。”

　　季玄咬牙，现在他还能把信抢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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