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字

　　周一上午是市场部的例会。会议结束，具广庭叫住胡雪问，“仇薇干的怎么样？”
　　胡雪想了想说，“还可以，刚来的时候有点木，现在好多了，也算帮的上忙。”
　　具广庭点点头，“那就好，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儿不容易，你们一个办公室、年纪也相仿，生活上有需要就多帮帮她。”
　　胡雪没接话。
　　具广庭又说，“她来了也有一阵子了，你没让她负责具体的项目？”
　　胡雪摇头，“我觉得她还需要锻炼。”
　　具广庭笑笑，“你也别要求太高，谁都有第一次，有机会让她试一试，你也不能什么都亲力亲为。”
　　胡雪含糊的应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胡雪叫住仇薇，“马上是剧院的周年纪念，我们商量要出一本纪念刊。你去档案室找找看，把这十年剧院上演的重点剧目的资料整理一下，剧目介绍和演出新闻都打出来，英文的也要，按照年份排列好。”
　　听到胡雪的安排，仇薇心中有些激动，她意识到这不仅是一份很重要的工作，更是胡雪对她的信任。于是，仇薇便立刻跑去找资料了。

　　真正动手的时候，仇薇才意识到这个任务有多么艰巨。虽然每年重点宣传、完全新创的剧目并不多，但毕竟是十年演出资料的大整理，她找到的新闻稿、英文报纸、会刊稿件，说少也有上百篇几十万字，都需要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电脑。

　　仇薇突然发觉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了。上班时间，大家习惯了找她帮忙，她也习惯了听从每一个人的指派，每次总是打不了几行字她就必须放下手头的文档去帮别人的忙。一天下来，在办公室里根本打不出几篇稿子，仇薇只能利用休息的时间继续。还好徐卉那里电脑是现成的，仇薇打过招呼借来用，每天一打就打到2、3点钟。就连妈妈打来电话，仇薇都没心思多说，挂着耳机随便应承几句。

　　周四上午刚上班，胡雪就问，“整理的怎么样了？”
　　“我已经整理了一半了。”仇薇觉得进度已经很快了，毕竟事情从交代給她到今天满打满算不过两天半。
　　胡雪却皱皱眉，显然不是很满意，“下个月就是周年纪念月，最晚这个月底要印刷好的，排版、打样稿、印刷要几天，你自己算一算，最晚下周一早上必须全部整理好给到排版那边，明白吗？”
　　仇薇只能点头，表示明白了。胡雪交代她的时候并没说过这么急，没确定过有多大的工作量，没问过她一个人能不能做得来，这几天也没有停止交代她别的工作。仇薇日干夜干，每天只睡5个小时，除了吃饭上厕所根本没停一下，却还是不能让胡雪满意，为此，仇薇感到沮丧。

　　中午吃过饭，仇薇实在熬不住了，趁着帮徐欣取票的工夫到便利店买速溶咖啡，正巧碰到来买烟的张天一。
　　张天一高兴的向她打招呼，“听说这次纪念刊是你负责？”
　　仇薇立刻紧张起来，“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保证把稿子整理好。”
　　张天一被她过激的反应弄的一愣，“我就是问问，又不是催你，你紧张什么。”
　　仇薇这才松了口气。
　　张天一看看仇薇手上的咖啡，又仔细看看仇薇的脸色，问，“熬夜了？”
　　仇薇叹口气，“不熬夜哪里整理的完。”
　　张天一问，“只有你一个人弄吗？”
　　仇薇想起上次换座位的事情，便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抱怨工作辛苦，这显得她又没能力又不专业还爱嚼舌根。
　　张天一见仇薇不说话，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趁着碰上具广庭的时候张天一建议，“我觉得纪念刊还是应该把下个月汇报演出的剧目也放进去，这样也比较完整，干脆等下个月演出结束以后再出吧？”
　　具广庭沉思了一会儿说，“再考虑考虑吧。”

　　让张天一没想到的是，周一的列会上，胡雪已经拿着印好的纪念刊给他和具广庭看了。
　　“你们看看这样定稿行不行，这会儿印勉强能赶在演出前印好，但我还是觉得封面选的不太好，排版也有问题，明显头重脚轻的感觉。”胡雪说着指出几个地方给他们看。
　　张天一翻着手上厚厚的纪念刊，无法想象这么多内容，仇薇是怎样一个人在一个星期内全部输入电脑的，甚至，严格算来都不到一个星期。
　　“你们觉得这样能定稿吗？我就知道这么重要的工作不能交给她，她又没经验，办事拖拖拉拉，这里面有多少错字还不好说呢。”胡雪表达对仇薇工作效率的不满。
　　“我们上星期开会才定下来要做纪念刊，这个星期你已经把纪念刊拿过来了，这速度已经不算慢了吧？再说，平常的会刊那么薄一本不是也要做将近一个月吗？”张天一替仇薇说起了话。
　　胡雪对张天一的发声有些奇怪，“那能一样吗？会刊要写、要采访、照片、稿件都是一个人负责的，这次的稿件都是现成的，打打字就行了。”
　　“你觉得这么多稿件应该打多长时间？”张天一对胡雪的不以为然有些气恼，口气也硬了起来，“你出的所有会刊稿件都是你一个人写的吗？所有照片都是你亲自去拍的吗？”
　　“张天一，你这是什么意思？”胡雪也有些生气了。她和张天一共事有些年头了，平日里张天一的和善可亲是有名的，胡雪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进剧院才几个月的小姑娘在具广庭面前与自己争辩。
　　“我的意思就是仇薇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纪念刊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你对她工作的评价应该客观一点。”
　　“我怎么不客观了？事实就是她做的并不好，起码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是，她一个人打这些字是辛苦了、不容易，可我不认为这就值得表扬了，这些字有多少？如果我一天什么也不做只对着电脑打字的话，我肯定两、三天就打得完。还有，我为什么不能认为她做的不好？首先，如果她认为自己完不成就应该在第一时间讲出来，而不是逞能耽误时间。杂志讲什么？讲时效，这次很可能赶不上后天的首演，错过演出时间这些会刊印来有什么意义？就是垃圾，浪费资源！这个后果该由谁来承担？还有，仇薇一个人负责整理资料，她完全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可是她盲目的把所有文章都打出来，读者会有耐心把几篇几乎一样的稿子看完吗？她的工作态度也许是认真的，但是方法和过程我并不欣赏。”
　　“你和仇薇说过吗？她怎么知道你是允许她取精华的？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你现在是不是又会说她偷工减料了？”张天一心里也明白胡雪自有她的道理，但对胡雪的言辞还是有些抵触，“仇薇现在已经是我们剧院的一员了，我希望你不要针对她。”
　　胡雪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到底是我针对她还是你偏袒她？我就不明白了，张天一，谁刚开始工作不是这样熬出来的，怎么？她是外地人，她在这儿没有亲戚朋友就可以成为她办事拖沓的借口吗？”
　　眼看两人针锋相对，最后站出来打圆场的是具广庭，“好了，好了，咱们上个星期刚定下来的事情，这两天就要定稿印刷还是有些匆忙，我也考虑过了，干脆把这次汇演的剧目也加上，等演出完再一起出吧，这样也更合理完整些。”

　　仇薇并不知道会议室中的互不相让，她还在为赶上了最后期限而沾沾自喜，卸下肩头担子的她正在办公室和姑娘们讨论下午茶点哪一家的外卖。
　　胡雪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脸色铁青，几个人看情势微妙便立刻散开了，只有仇薇犹豫再三才拿着外卖单走到胡雪面前小声问，“胡姐，我刚领了工资，想请大家喝下午茶，你看看你喝什么吧？”
　　胡雪转过脸来，面无表情的问，“你一个月多少工资？”
　　“两千二。”
　　胡雪用鼻子哼了一声，看也没看仇薇，“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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