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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喝什么雨！”夏笙见那臭丫头停下，赶紧挡在她前面，着急又想不出她的名字，只好随口一唤。
赫连雩羽微怔，琢磨几遍才知道是在叫自己，不禁愕然。
自己虽不算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在江湖上也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时受过这等待遇？
她缓缓神，挥手：“你们先走，我随后便到。”
蓝衣宫女们随即起步，几下轻跃，就远去了。
雩羽道：“你是要报仇？”
夏笙没说出话来。
雩羽又道：“你爹爹死了，你自然是要怪我的。”
话虽如此，但都叫她说出来，自己还要说什么？
夏笙后退一步举起剑来：“你这个臭三八，少说废话，拿命来！”
啪——
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夏笙就听见声清脆的响，然后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赫连雩羽手指缠着鞭子，鞭子在月光下舒快的游弋，与其在攻击，倒像是在把玩。
“你！”夏笙捂住脸：“打便打，你为何抽我的脸。”
“我不是三八，从未干过一件多余的事情。”
“你千里迢迢毁了我的村子，逼死我爹，还敢说不是三八。”
“毁你村子的是无生山的贱人，与我何干，至于你爹……虽然这是他与宫主的约定，但总算是被我逼死的。”
夏笙空举了半天剑，赫连雩羽丝毫不准备不动换，搞得他进退两难。
她只是说：“我不会束手就擒，你也打不过我，不如，就这么算了。”
算了？
夏笙一时气结，提剑砍了出去，没想雩羽不躲，收手是来不及了，剑竟结结实实的直入了左肩。
她趔趄了半步，见剑尖出了骨肉，忙抬手锁了穴道。
本就无色的唇，此刻更加苍白。
穴道虽锁，血却还是涌了出来，把红衣染暗了一片。
夏笙看着她深渊似的眼睛，竟然失了神。
“我的父母也是被恶人所杀，自然知道丧亲之痛，韩惊鸿虽罪有应得，但我确实欠你和那位姑娘。”
“我……”夏笙看看剑上的血迹，再看看脸白唇白的雩羽。
“我还你们三件事，今日受你一剑，算是解气，别的日后再说，你若再纠缠不休，你和你姐姐就都别想活命。”
赫连雩羽又深深吐纳了几次，一提身，依旧飞跃了出去，只是身形已不够刚才轻盈，惊散了朵朵桃花。
夏笙没有勇气去追，愣愣跪倒在地上。
爹爹死了，仇人走了。
他睁大眼睛。
眼里，是比夜的最深处还要郁郁的极黑。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何等的灿烂？
桃林外，却遍地萋萋芳草无情。
夏笙手腕一倾，往土上倒了一杯清酒。
清冽的酒，醉人的香。
“爹，孩儿无用，让那恶婆娘逼死了您，您若泉下有知，还请原谅夏笙不孝。”
绮罗跪在他身边，只是嘤嘤的哭泣，眼睛红肿得可怜。
一片桃花瓣悄然落于坟茔之上。
淡粉之色如往日稚嫩无暇。
谁知，竟也是花开花落两重天。
想起从小韩惊鸿便不苟言笑，却对他们极好，手把手的教着写字习武，桃花开了，便带着两个小鬼到山里玩耍。
摘果子，游泳，爬树，捉知了。
让他们开开心心的长大。
他告诉他们江湖险恶，却叫他们做一个好人。
他的脸吓人，用起轻功来，却比仙人还美。
每当村里有了新人，他都会讨些外面的小玩意回家，让两个孩子围着又叫又跳。
也许他当年富贵，莫说家事，就连饭也做不熟一碗。
十年后，手艺却比村里的厨子还要厉害。
他要绮罗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却让夏笙学会钟情。
他说世间绮丽无数，最美的，只有家中一展灯火。
……
无数琐碎的记忆像是随着死亡而瞬间远走。
失去了，才知道他的好。
他这样好，却被说为无耻之徒，逼的自刎家中。
什么叫无耻，惹了你一人，就是全天下的无耻吗?
夏笙从前做梦都想看看龙宫水中晶幻奇景，现在，心里只剩下不服与厌恶。
他眨了眨眼，含住眼泪没落，鼻尖却已经发红：“你想报仇吗？”
绮罗哽咽：“我不知道。”
“不管他是好人坏人，是韩年还是韩惊鸿，他都是我们的爹爹，是他养大了我们。”
“所以，去杀赫连雩羽，去杀游倾城？”绮罗苦笑。
夏笙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至少应该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绮罗点头，擦了下脸：“离开吧，我们。”
“到爹爹生活的地方？”
“嗯。”绮罗看着夏笙：“你说，我们会分开吗？会改变吗？”
“失去了爹爹和貘寨，我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怎么舍得分开，又怎么会改变？”夏笙摇头。
“毕竟你那么向往外面的世界，你还会有合意的姑娘。”绮罗叹气：“而我，只想留在村里，守着爹爹和你。”
“那我就不娶媳妇。”夏笙梗梗脖子。
“傻瓜，你这么俊俏，定会惹到许多姑娘的心，若是不娶一个两个，姑娘们还不把我恨死。”绮罗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见绮罗笑了，夏笙也勉强翘起嘴角。
两只还不成熟的手紧紧的握着。
竟是说不出的坚定。
——
破坏总是比创造与守护要容易得多。
如今的貘寨，已经在一夜之间于江湖上烟消云散。
那夜，花树折倒了一半，村里的人，死了八成。
剩下的都自己知形迹败露，本就是老江湖，连夜便逃了。
等到夏笙葬完爹爹走回小巷。
村内已只剩他们两人。
破败的房屋显得更加破败。
火燃着未灭，到处都充盈着烧焦的气味。
还有尸体。
貘寨人的尸体，无生山教徒的尸体。
惨烈到令人作呕。
——
他站在血迹斑斑的大街上，打开一封信，是韩年俊逸的字体，信封上只留了夏笙二字。
信里写，绮罗是他捡来的没错，而他，却是旧交的遗孤，他爹给他起名夏笙，还留了只白玉的笙给他。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无非命定如此，所为之事皆是旧时恩怨，不要为此心怀报复而成了心胸狭小之人。
江南气暖，去江南吧。
顺便找机会把一个剑匣送到玉宇城中。
遇事伺机而动，要冬明哲保身。
千万不要好奇。
云云。
——
原来一切早就安排好了。
爹爹教自己的原是惊鸿浮影，蓝田剑术。
夏笙还当作村野小技来学。
可惜了学艺不精，最后竟被一群女人制住，眼生生的看爹在面前自刎。
仇人就在眼前，却连打都不屑于与自己打。
还让她演出了大恩大义的一幕。
好生窝囊，好生无用。
然而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堂堂七尺男儿，不能每日因此自怨自艾，想到绮罗，夏笙坚定了些。
毕竟还有要去保护的人，不能总胡闹着生活下去了。
立于街口的少年，其实身高早已窜起，他站得笔直，看起来顶天立地的，目光决绝而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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