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炆］无颜前传

　　“但与此同时，草民的行踪也已暴露，万般无奈之下，草民只好背井离乡，来到此处望能为好友讨回公道。”
　　“只可惜来此多日仍毫无进展，上一任知府只知推脱，幸得殿下与柳大人重视，草民这才有申冤的机会。”景清说完，再拜了一拜。
　　柳玄脸色阴晴不定，听景清说完才觉身后已冒出一层冷汗来。景清此话说的毫无问题，但却把他推入了一个极为难堪的境地。上一任知府只知推脱，他若再对此不闻不问，岂不也成了那只知推脱之人？
　　朱允炆看了柳玄一眼，柳玄情知此刻他必须做出一些表示来，忙赔笑着道:“长孙殿下尽可放心，微臣作为一地父母官，定不会让辖下子民受这等冤屈。”
　　说着忙扶起跪在他面前的景清，道:“若陈情属实，本官绝不姑息。”
　　柳玄说的认真，景清也听的清楚，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好友的事有了着落，景清便可以安心准备秋试。
　　一月后，秋试结束。
　　景清抬头看着外面有些刺眼的阳光，在生舍呆的那些日子真的有些恍惚。
　　景清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捏了把手里仅剩的几枚银钱，他还是决定在路边摊喝了碗热茶，拿袖子擦了擦嘴，在茶摊老板桌上放了一枚铜板。
　　老板过来要收，景清却挡了一挡，道:“我看老板这茶摊上在招学徒工，老板看在下如何？”
　　“你一细皮嫩肉的书生，哪里干的动这种活？还是找些别的活计吧。喏，在那边支个小摊，给不识字的人家写信，一封信算多少多少钱，收入也很可观。”老板边说边指着旁边道。
　　景清道了声谢，正准备起身，忽见卢秋朝着他挥手。
　　“景公子，你的案子有眉目了。”卢秋十分兴奋道。
　　“真的吗？”景清难得笑了笑，“是什么消息？你快告诉我！”
　　“别着急，你先跟我来。”卢秋说着，领着景清进了知府衙门。
　　“你说你的朋友是被冤枉的，老夫着人去真宁县提了案宗过来，又把相关人等一概审了一遍，似是确诊无误了。”柳玄一口公事公办的口气。
　　“怎么可能？”景清不可置信道:“若我的朋友真是假造赝品的人，那么假造地点在哪？造好的赝品都在哪？又在哪销赃？”
　　“假造地点在一个荒废的村落，你的朋友也去过，赝品都放在那个村落里。至于销赃，你那朋友家里搜出了一本账本，上面详细写了哪年哪月哪日，与谁谁谁拿了多少份，这些都有人指证。”
　　“那是有人在诬陷他！”景清有些激动道。
　　“诬陷他的人已经死了，如你所说，死无对证。”柳玄接着道。
　　“这……”
　　“不止一人曾见他与证人见过面。”柳玄说道。
　　“难道说这件事就没有办法翻案了吗？”朱允炆在一旁问道。
　　“回长孙殿下，的确如此。”柳玄道，“不过若是能证明这证人是在诬告，或许可以重新申请再审杀人案。”
　　“赝品……”朱允炆突然眼前一亮，不过当时他并未表明自己的想法，而是回道:“那如此，辛苦柳大人了。”
　　柳玄不敢接受，他还有案件要审，便先行一步。
　　“说到赝品，或许还有一条路可行。”朱允炆试探着道。
　　“长孙殿下可有什么眉目？”
　　“你先跟我来。”朱允炆说着，三人这便出了知府大门，回到了朱允炆暂时落脚的地方。
　　推开书房门，只见这房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壁上挂着四君子的像和名家字帖，红梨木的书桌上是大号的笔架和纸砚，书架上还有许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书。
　　朱允炆从书架上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把盒中画平铺在桌案上。
　　这幅画很长，纵使书桌也很大，也显得有些局促。
　　“这也是赝品？”景清问道。
　　“没错。”
　　“长孙殿下这是何意？”
　　“这赝品的来源尚未清楚，若我们能凭借这赝品找出它真正的来源，或许就能翻案。”朱允炆回道。
　　看着朱允炆颇为认真的模样，景清颇为感激，许久才道:“多谢长孙殿下。”
　　“赝品有了，要从哪里查起？”卢秋抵着下巴道，一双黑眼珠滴溜溜乱转。
　　“此画是徐大哥送我的，既如此，少不得要去拜访他。”朱允炆看着这画道，又将画卷好重新放进盒内，“不过今天天色已晚，恐怕也来不及去拜访他。”
　　“不如这样，”朱允炆对着景清道，“明天你还来这里，等徐大哥来了便一同去西市看看。”
　　景清道了声是，浑浑噩噩地出了秦王府。
　　他一人走在街头，见街上行人行色匆匆，头顶的灰暗直直压了下来。有的人家已将灯笼挂了起来，照得人影变得模糊起来。
　　一不小心被人撞上，景清急忙把人扶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满面皱纹的老婆婆。
　　景清急忙道歉，那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摆摆手，忽然睁开绿豆大的眼睛，盯着景清道:“这位公子，你……”
　　景清讶异道:“我？我怎么了？”
　　“没怎么，”老婆婆缓缓摇了摇头道，“老身想请你帮我写封信。”
　　老婆婆从口袋里摸出几文钱，递给景清，咧开一个笑脸道:“拜托了。”
　　景清接了钱，借了旁边一摊子的纸和笔，听着老婆婆念的字句，把所有话皆付诸笔端。
　　流畅地写完最后一笔，景清搁了笔，吹了吹信纸双手递给老婆婆。
　　“公子的字写的真不错。”老婆婆不由叹道。
　　景清笑了笑道，“多谢婆婆夸奖。”
　　见老婆婆亦步亦趋往前走着，景清突然有些酸涩，难道以后也要凭着给人写信过活？
　　“这钱不收也罢！”说着景清两三步追上老婆婆，把那几个铜板还给了她。
　　老婆婆方一转身，人已经不见了。
　　景清走出好远，才回过神来。恍惚中觉得有哪里不对，那个老婆婆的手似乎……不该是她这个年龄的人所能拥有的，更像是个妙龄女子的手。
　　景清一回头，发现那老婆婆早没了踪影。
　　也许是他想多了吧，景清暗道自己的多心，捏了把手里的铜板。

　　明天一早，徐允恭早早来了，见侧门旁站着一清隽书生，在门前徘徊张望，便多留了个心思。书生虽穿的寒酸，但自有一股不凡之气。想来应是朱允炆同他提过的那名学子，叫景清来着。
　　徐允恭有心结交于他，便上前寒暄几句，领着他入了秦王府。

　　徐允恭所说西市离此地不远，那里的街道歪歪扭扭的，常能于不经意间走入一小巷，也能于不经意间碰上让人眼前一亮的小店。不同于大户人家聚集区那么严整，倒也十分有趣。
　　他们三人走在路上，一清雅一冷峻一飒爽，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他们此来并非游乐，是以未能多做停留，便直奔那间陈设字画的店铺而来。
　　老板把他们引至内厅，与外间喧嚣不同，这里十分安静，与世隔绝一般。
　　梳着双头髻的侍女为三人沏了茶，铺主这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满面堆笑道:“几位客官，可有看得入眼的玩意儿？”
　　徐允恭起身让了让铺主，寒暄几句说道:“咱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来，实是有事相求。”
　　“徐公子，这有什么事您就说，有小人能为您办的必定竭尽全力。”铺主答的痛快。
　　“您可对这幅画有印象？”徐允恭说着把画递了过去。
　　铺主取了出来，展开一臂长的宽度，便合了起来道:“这确实是从小店出的。”
　　徐允恭:“从哪里购得？”
　　铺主:“待小人仔细想想……哎呦，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徐公子您问这个作甚？”
　　徐允恭道:“此事与我这位朋友有莫大的干系，若您能想起来，徐某必定重谢！”
　　徐允恭说着，望向景清。
　　铺主点了点头，道:“徐公子您稍等，我这便去查查账本。”
　　说着铺主便走了出去，徐允恭坐了回去，抿了口茶，对着两人轻轻一笑，景清则隔空敬了他一杯茶。
　　过不多时，铺主拿着他账本走了出来，边说道:“这幅画在……哦对，是一个月前在一才子家那买的。”
　　铺主突然神秘兮兮道:“跟你们讲，那个才子其实不大识货的，他听说这幅画是假的，便生气差点把它撕了，幸亏我手快，把它买了回来。你们可真是好运气，捡着大便宜了。”
　　三人俱都笑而不语。
　　铺主一看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呵呵笑道:“一看你们就知道是识货的。别告诉其他人，不然我可没法混了。”
　　铺主说着，便把那人住址姓名都告诉了他们，末了不忘嘱咐句:“可别说是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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