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已成书

　　阮何沨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一阵头疼。

　　身边的手机响起刺耳的闹钟铃声，她伸手够到床边柜上的手机，气若游丝般关掉了闹钟。

　　昨晚看策划看到今天凌晨三点，六点钟的闹钟仿佛催命符，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在起身前躺了五分钟，阮何沨才慢慢起身。

　　之前有一次她听见闹钟就立即起身，结果脚刚下地就像棉花一样轻飘飘地落了下去，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缓了几分钟才缓过来，也不敢告诉家里的长辈，问学医的朋友，说是人在夜间睡眠时，身体各系统处于半休眠状态，若是立刻起床会出现头晕、恶心、心慌，甚至四肢乏力，反应迟钝等现象。

　　从此以后阮何沨就学乖了，每次起床都要躺几分钟，顺便减少中风风险。

　　只是熬夜这件事却是由不得她的。

　　洗漱完毕后，端坐在电脑前，略微清醒地看起昨晚的策划，修改了几处后，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阮何沨看策划看得入迷，随手接过电话滑动接通。

　　“您好，我们这里是旭日房产……”

　　阮何沨：……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忙。”出于礼貌和理解，她委婉地拒绝。

　　“请您不要着急，我们这里这几天有活动，如果您……”

　　“……抱歉。”她的视线落在挂断上，干脆利落地划过。

　　刚挂掉电话，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安心”二字，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高中毕业已经三年，前几天好像在高中群里看见她们组织同学聚会的事情。

　　这样想着，手指已经划过了接通键。

　　“喂，阮总？同学聚会去不去？”

　　“正经点。”安心的大嗓门让她感觉脑壳疼。

　　“好嘛好嘛。”安心放低了声音，“何沨，我听说江总也要去啊。”

　　阮何沨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困了，下午再说。”

　　手滑过挂断键的时候，安心的声音还在回响。

　　“你不会还惦记着人家吧？”

　　惦记？怎么可能？

　　她嗤笑一声，却连策划也看不下去，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才皱着眉进入了梦乡。

　　X大的两朵高岭之花，江依悦和阮何沨。

　　同为金融系的高材生，却从未在一堂课上同时出现。

　　被挂断电话的安心看着拨打界面沉沉地叹了口气。

　　作为她们高中同学及大学同学的安心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简单概括就是两人高中谈恋爱，结果刚上大学阮何沨就被江依悦甩了。

　　本来她们刚谈恋爱的时候安心就觉得不靠谱，两块动都不动的冰山能擦出火花？那真是见鬼了。

　　两人谈恋爱时就是公事公办，从早到晚都在学，分手后也各做各的事，完全看不出喜欢，但安心又矛盾地感觉到她们是互相喜欢的。

　　安心：令人头秃。

　　她甩甩头，不再思索这两人的事，那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深感沧桑的安心继续潜水在群里打探情报。这个儿孙不行，还是得靠她。

　　正在为儿孙努力的安心却看见屏幕顶部弹出一条消息。

　　【江依悦：阮何沨去吗？】

　　她的手抖了抖，不知道该不该回。

　　【江依悦：我看见你在群里发消息了。】

　　言下之意便是知道她看到了这条消息。

　　安心咽了口口水，心里骂骂咧咧，问我怎么不去问正主呢。

　　【江依悦：我知道了。】

　　？？？安心陷入了迷惑。

　　另一边，阮何沨却头痛欲裂。

　　听着连续不断的电话铃声，她像咸鱼一样躺在床上，心里碎碎念，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

　　“喂？”生无可恋地拿过手机，不会又是安心吧？

　　江依悦站在玻璃窗边，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被她这一声软软的“喂”击中了心脏。

　　但她还是努力地营造出冷冰冰的语气：“阮何沨，你去同学聚会吗？”

　　她没有阮何沨的其他联系方式，有的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机的电话。

　　阮何沨蹭的一下从床上窜起，又晕乎乎地跌坐在床上，脑子已经清醒了大半；“你去吗？”

　　江依悦抓紧了手里的手机，不可避免的想起一件事。

　　“我们分手吧。”日复一日，她突然感到厌倦，她也是小女生，也渴望对方偶尔的浪漫，但是没有。

　　“为什么？”出乎意料的，对面的人竟然问了原因，她本以为阮何沨会直接同意。

　　“你同意吗？”她没有回答那个人的话，只是给她一个判断题。

　　“好。”她的青春，也随着那个字，轻轻散去。

　　“喂喂喂？”

　　“我会去。”回过神的江依悦慢慢地回答。

　　她的每一个字缓缓地压在阮何沨心上，阮何沨屏住呼吸，没有说话。

　　“阮何沨？”

　　阮何沨晃了晃神。

　　“阮何沨！”江依悦受不了她的沉默，大声喊了句她的名字。

　　“到！”

　　“你去不去！”

　　“去！”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等到回过神，尴尬的气氛蔓延，江依悦匆匆挂断了电话，无力地靠在墙上，满面通红。

　　阮何沨躺在床上，紧握着手机，耳尖红了一片。高中时，她们唯一的亲密接触，就是在她家里的床上。

　　“阮何沨！”

　　“到！”

　　“你亲不亲！”

　　不过那个时候，她没有回答江依悦，而是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没过多久，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浑身无力的阮何沨把手机放在耳边，有气无力地摁下接听键。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熟悉的诗句，熟悉的声音，阮何沨闭了闭眼，另一头已经挂断了电话。

　　江依悦第一次遇见她，便感慨了一句：“昨晚读欧阳修的《玉楼春·别后不知君远近》，里面有一句倒是与你相配。”

　　阮何沨未曾听说这首诗，只是茫然看她。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江依悦慢悠悠地吟诵，却在晃神之后又道：“不，是我错了，这首诗不配你。”

　　阮何沨当晚便查了这首诗。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这首诗表达了埋怨、思恋、怨恨……

　　如今，与她们多么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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