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天

　　“放肆！”

　　看着那抓在自己手腕上骨节分明的手上，温瑜的眉心一蹙厉斥了一声，头也未转，握着红色马鞭的手一抬，也不顾裴川的御前的身份，便朝他的面上抽去。

　　订了亲事又如何，只要尚未成亲，她是金枝玉叶，他是外臣，外臣胆敢越矩轻薄公主，打了他又何妨！

　　“公主。”

　　扬起的手腕叫裴川稳稳擒住，裴川终是抬起了头正对上了温瑜的眼睛，古墨沉黑的眸中波澜不惊，却牢牢将温瑜的两只手都抓在了手中。

　　从未有人敢越矩至此，温瑜的眉心紧拧，眸色冰冷锐利，“裴川，你……”好大的胆子。

　　“啪！”

　　温瑜的怒斥声尚未出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了清脆响亮的声音，迁莺一个巴掌扇在了校场管事太监的脸上，冷斥道：

　　“放肆，早已得知公主驾临校场练马，竟未将校场清理干净，若是公主有甚闪失，岂是你偿命便足的！”

　　温瑜闻言，眸光微闪了一下，这才转头去看校场，这一块校场本是皇室子弟专用的，又早得了她要过来练习骑术的消息，宽阔的校场之上本该是平坦宽阔一马平川，如今却摆了许多高低不同的障栏。

　　皇家子弟多爱惜羽毛，来人无非是练上一两圈罢了，极少会摆这些东西，纵使皇子中多善骑，但这些花样也多往宫外去摆弄练习，自皇子成年纷纷出宫后，这些东西更是少见，几个会心血来潮往校场来玩这个？

　　这宫中剩下的喜欢练这个，也有本事练这个的，只剩下一人。

　　“好！”

　　喝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温瑜抬头远远看去，只见校场之上一席红衣的骑手御着一匹棕马，身姿矫健地从校场上那些障栏上跃过，骑术熟练利落，一道道越障而过，最后往温瑜处奔驰而来。

　　管事的太监跪在地上朝温瑜不住请罪磕头，诉道：“三公主恕罪，半个时辰前二公主过来校场练马，奴才禀了三公主的意思，可二公主命人强摆了这些东西上校场，奴才岂敢违抗啊！”

　　迁莺蹙眉怒斥，“大胆，莫非三公主的意思你便能违抗了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管事太监将头磕在地上咚咚的响，温瑜看着温虹远远过来的身影眼眸微眯，转过头看向裴川，冷冷扫了一眼裴川仍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松开。”

　　“是。”

　　裴川依言收了手，却不曾往后退下，并肩立在了温瑜的身旁。

　　温虹的马蹄声就在耳边，温瑜心中不悦，却无暇计较，转眼温虹便在跟前下了马背，姣好的面上笑容妩媚，却掩不过带着寒意的眸色。

　　“三妹。”

　　温虹一身火红的骑装潇洒利落，修身窄袖的剪裁包裹得她本就是窈窕的身姿越发妩媚，举手投足间妖娆风姿尽显，随手将手中的鞭绳随手丢给一旁的内侍，踱着步往温瑜跟前走来。

　　“三妹今日好兴致，竟也往校场中来了。”温虹的眸光往站在温瑜身边的裴川身上一扫，眸底划过一道异光既是惊艳，又是嫉妒，“可是哪里来的一阵春风，吹起的三妹的好兴致？”

　　温虹的语调微扬暧昧，言下之意乃是温瑜看着裴川心猿意马，按捺不住春心，同裴川到校场私会来了。

　　裴川的面上纹丝不动，只依规矩行礼，“微臣参见永泰公主。”

　　温虹的眸光落在裴川俊美的容颜之上，唇角弧度娇媚，“裴统领何必多礼，你可不见三妹见本宫从不行见长姐之礼，听闻裴统领是甲戌年的状元，这礼教涵养果真是极好的。”

　　德安帝当年并非嫡出皇子，登基之前也曾受过不少嫡出的气，深知其苦，虽登基之后也是看重嫡出的子嗣，于庶出却也从不厚此薄彼。

　　温瑜是皇后嫡出公主，身份尊贵，本就高出了其他公主一头，却改变不了行三的事实，按礼来说，见着温虹也该是行个礼才是，但温瑜从不行这个礼。

　　温瑜闻言，也不急着反讥，只侧头问裴川道：“听闻肃安伯当年娶的续弦乃是武安侯府大房的长女，可有此事？”

　　裴川的眸底光芒一闪，垂眸答道：“是，肃安伯娶的正是下官大伯的长女，成亲之时，下官尚不过总角之年。”

　　温瑜的唇角缓缓勾起，朱色艳丽的唇角冰冷凉薄“如此算来，待他日二姐嫁入肃安伯府，这论资排辈，怕是要喊裴统领一声……”

　　温瑜的嗓音适时一收，只凉凉睨了一眼温虹，瞧着温虹仿佛叫什么哽了一下喉咙，心中暗自冷嘲。

　　温虹也不往这上多纠缠，朱唇一启便转过了话头，道：“自去岁秋狩之后，已许久不见三妹往校场里来，今日本宫偶尔兴起到校场中来时听底下的奴才言到三妹要往此练马。忆及当时秋狩之时三妹猎得麋鹿，博了去岁秋狩的彩头，叫父皇龙心大悦，只是可惜不曾见三妹行猎之时的英姿，是以本宫便叫人摆上了这些障栏。

　　想来三妹当时能于丛林之中猎得麋鹿，骑术定是修至精湛，校场之上的那些不过是本宫胡乱摆的，在三妹的眼中怕只是小巫见了大巫，可宫中却也只有这些小玩意儿罢了。三妹既是来校场练马，便随意跑上一圈，好叫本宫开开眼。”

　　去岁秋狩之时，温瑜猎的一头小小麋鹿，却因掐算的时机够巧，将猎了一头黑熊的五皇子的风头都盖了过去。

　　那五皇子詹王乃是温虹的同胞兄长，温瑜猎一头麋鹿让皇后安排了许久，想必詹王在入秋之际猎得一头黑熊更是费了文贵妃不少工夫，却就这样功亏一篑，定是不忿至极。

　　敌对多年，知己知彼，温瑜的骑术多少斤两温虹自然有数，温虹此番便是来替詹王报那一箭之仇的。

　　温瑜应了，自然丢丑；不应，便是有心虚之嫌，左右应或不应，今日温瑜若是上了校场，那当日温瑜在秋狩猎场的风头掺水的消息怕就要不胫而走。

　　真是一手的精算盘。

　　温瑜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凉凉地对上温虹算计得意的目光，挑衅十足。

　　是，她确是越不过这些障拦去，可谁又说她今日就非得循着温虹的话来？温虹说要越这障栏她便只能从循着答应或不应，她为什么就不能让人拆了这些障栏再骑马上去跑一圈？

　　她是温瑜，三公主温瑜凭什么听温虹的话去做自己不乐意的事情？

　　温瑜的手微微一扬，便要令手下的奴才将校场上的东西拆了去，“来人……”

　　“公主。”

　　却是让裴川出声，截断的话头。

　　“公主，校场中的障栏甚高，飞柔的身形尚小，怕是越不过去，公主若是上场，还是得换一匹成年的骏马更好。”

　　裴川躬身拱手恭谨而言，仿佛只是寻常建议，温瑜侧过眸子，落在裴川的头上的眸光锋锐如箭。

　　这一句，便是将温瑜的退路折断。

　　“裴统领说得有理。”温虹轻声粲然而笑，透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如何能想得到温瑜未来的驸马竟是成了温瑜的绊脚石？

　　裴川却仿若丝毫不觉，继续道：“去岁年关，陛下曾赏微臣一匹汗血宝马，如今仍在校场的马厩之中尚未牵回府上，微臣窃以为，这宝马身形矫健，越障跨栏是再适合不过的。”

　　宫中的汗血宝马俱是大宛进贡，是千里良驹，却也都是烈马，寻常都要马师驯上个一年半载方能驯化，岂是常人能够驾驭的？让温瑜骑着越障，岂非是要她的性命？

　　“裴统领说的甚是，飞柔的身形太过娇小，三妹纵使骑术再精也难越过障栏去，便换了这汗血宝马，也省了三妹的力气不是？”

　　温瑜尚未回话，温虹只抢先了开口吩咐道：“来人，快去将裴统领的汗血宝马牵来。”

　　春阳煦然，暖得风也带上了三分和煦，一阵阵从校场之上翻滚而过，拂下了温瑜额角的碎发，微微的扎眼。

　　温瑜冷冷睨着裴川依旧无所觉般的神色，锋锐的眸中划过探究，似要从裴川的面上铲挖出什么。

　　不过寥寥数面，但她知道他是个聪明人，她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着温虹的道，也不相信他是真的愚蠢的想要害她，那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暖风轻抚，带着校场上清新的青草味道，裴川抬起眸子看向温瑜，对着温瑜探究的眸光，唇角的弧度清浅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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