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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无尽潭水
蓓洛欢不甘心地松了力道：“大惊小怪什么，我只不过纠正她的姿势，只有这样她才会长记性。”
释心瘫倒在地，脖子上一片青紫，止不住地大咳起来。
便听蓓洛欢冷笑道：“你力气大又怎样，今日这教训便是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成了掌门三弟子，我就没办法对付你。迟早有一日，我会揭穿你的真面目，把你赶出清岳！”
“释心你怎么样？”绮陌扶起她，“不行，我带你去找沐画尊者。”
释心急忙按住她，冲她一个劲使眼角，痛苦道：“我没事，我们走吧。”
绮陌将她扶出琉璃殿，看着她脖子上的紫痕，越看越生气：“这蓓洛欢太过份了，怎么能把你伤成这样，就算我们打不过她，也得去沐画尊者面前好好告她一状，你拦着我干什么。”
释心一出了琉璃殿反倒没事人一样，身体站直了，脸上也没了痛苦的神色，摸摸脖子上的青紫：“假的啦，这是我自己偷偷用了点手劲掐的，否则你以为那根破缎子能伤着我？我这皮有多厚，她怕是没见过。”
绮陌愣了愣：“你……”
“师父特地送我来听沐画的大讲事，就是指望我好好地学规矩，我可不能惹出事来惹他不高兴。这蓓欢洛她又不能拿我怎样，不痛不痒的，别理她就行，况且今日大家都看到我受伤了，我看她还敢不敢当众再来欺负我。”
绮陌：“……”
虽然释心绮陌没有去告状，但殿上发生的事众目葵葵，自然有弟子禀告了沐画。沐画想不到自己宠爱的十九弟子居然刁难掌门三弟子，还伤了她，当即将人叫到身边狠狠训斥了一番。
蓓洛欢低着头听着师父训斥，顾忌着师命，接下来几日倒真不敢再去招惹她。
七日后，大讲事结束。众人便陆陆续续地回各自部中。绮陌与释心也一早收拾好了天一亮就一同下了山。
绮陌问她：“你不用等祈崆师兄来接你吗？”
“不用啦，你不是山脚说有机关陆可以乘坐吗？我都没有见过，正好去跟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机关陆并不在清岳一百二十七陆之内，是由第二任塔部尊者设定出来的机关，旨在使清岳境内交通方便。清岳境内四处可见这样的机关陆，只是这些机关陆行动路线固定，每个机关陆只在两个固定点内移动，所以有时为了到达一个地方要经由好几个机关陆，比较麻烦，除了还不会御剑的小弟子们，没有人会去乘坐。
两人搭伴往山下走着，天空飞过一人，释心瞧着眼熟大叫了起来：“古师兄！古师兄！”
正御剑飞行的古燎达听到地面有人叫他，低头看去，认出是释心掉转方向在她身边落了下来：“释心小师妹，你怎会在瑶琴山？我记起来了，沐画师叔刚举行完大讲事，定是师尊让你过来学习的吧。”
“嗯嗯。”释心点头，急忙道，“古师兄，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可知颜不语他怎么样了？现在身在何处？”
自那日颜不语被厚行抓走后，她便再没见过他。后来她出逃被应央抓回，只知颜不语承担下了所有杀人罪责，其余一概不知，看应央的态度又不敢多问，后来私下里偷偷问了祈崆，祈崆也不肯说，只说“你别问了，这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师父知道定要生气”，她便也不敢再问。
“这个……”古燎达神色有些为难，“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当日之事知道的人不多，你也被撇清了关系，你莫要到处打听，若是让别人知道恐多生事端。”
释心拽住古燎达的胳膊，不让他离开：“古师兄，你就告诉我吧，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怎么处置他了，他——真的挺可怜的，你就告诉我吧，告诉我吧，古师兄……”
古燎达素来内敛稳重，像貌粗犷，别的弟子对他都是心生敬威恭恭敬敬的，哪有人像释心这般抱着他胳膊又撒娇又恳求的，全不畏惧他剑部首座大弟子身份。
古燎达被她缠得无奈，想到那弟子也是真的挺可怜，叹口气将她拉到一旁，避着绮陌什么都跟她说了。
原来那日颜不语被厚行抓到秋凌烈面前，本是抵死不认的，就算余鲁那被八爪鱼吃得没剩多少的残骸放在他面前，他也不肯认罪，可得知应央带人抓回了畏罪潜逃的释心，指两人为同谋要一同受刑审，他便全招了，将杀人的事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只说释心与此毫无关系，不过是同情他照顾了他几日。
因为供述的伤口和凶器完全吻合，三尊这才放了释心。而颜不语则因犯下杀戮同门的大罪，被判三个月后处以极刑，眼下被关在诛邪山底的无尽潭水牢中。
古燎达离开后，绮陌走过来，看着释心神色恍惚的样子，问她：“你怎么了？你跟古师兄打听的人是何人，怎么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绮陌，你知道无尽潭水牢吗？”
“知道啊，在诛邪山上。”
“诛邪山？”
“诛邪山是九山之一，整座山就是一个囚狱，用来关押甚至封印历代犯了大错的弟子。被关进诛邪山的弟子，其罪孽都不会小。诛邪山究竟关押了多少人，除了已逝的上任掌门道火真人和正在闭关的执鼎尊者焚海，没有人清楚。”
“绮陌，你知道怎么去吗，能带我去吗？”
绮陌犹豫了，诛邪山可不是普通弟子随便能去的地方，可看着没心没肺的释心鲜少露出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猜想她关心打听的那名小弟子多半犯下重罪被囚到无尽潭里了。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陌带着释心辗转乘坐了七八趟机关陆，终于抵达了诛邪山，来到山上的一处断崖，指着断崖下的水潭道：“这里就是无尽潭了。”
释心抬腿便跳，被绮陌慌忙拉住。
“你不要命了！”她吓得脸都白了。
“我下去看看。”
“我明白你心里难受，可你来这里看他，心意就已经到了。无尽潭深浅难测，不是我们能进入的地方，万一被人发现，你我都要受罚，快走吧。”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上来。”说完，未等绮陌反应过来，她已跳进无尽潭中。
冰寒的潭水立即将她包围，好在她水性极好，一路向潭底潜去。虽名为无尽潭，潭却是有底的，在潭底有一块巨大的石台，石台四周被法术营造出一个无水的空间，潭水如瀑布般在四周溅下，水滴却无法沾湿石台一分一毫。
释心湿淋淋地从水里爬上石台，便见石台上卧着一个削瘦的身影，比她见过的最瘦弱的饿狼都要丑。她跑过去，摇了摇那人：“颜不语？你醒醒。”
颜不语眼皮动了动，睁开来，视线涣散：“小鱼，我就知道有水的地方就会有你，我又看到你了……”
“颜不语，你清醒，是我！”
颜不语的视线慢慢聚焦，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幻相，挣扎着爬起来攥紧她的手：“小鱼？小鱼！真的是你！我不是做梦！你真的来了……”
“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释心声音颤了颤，她知道颜不语犯下大错，必定会受到重罚，但没想到十几日未见，他竟被折磨得形毁骨立不成人样。那日虽是颜不语杀了人，但是余鲁先咄咄相逼，他为求自保，也是为了保护了她。
颜不语眼中亮起的光芒又暗了下去：“不用了，小鱼，你能来看我，我死也心满意足了。”
释心不顾，强硬地撑起颜不语要带他走，被他死死抱住：“不要，小鱼，不要，你听我说，小鱼，你听我说，我快死了，魂飞魄散。”
释心停下“什么？”
颜不语笑得苦涩：“小鱼，在临死之前能见你一面真好……”
“我不会让你死。”她绝不会丢下他任他被人处决。
颜不语摇摇头，惨笑道：“晚了，我知道我没那个命，但我还是想赌一赌，没想到，还是赌输了。”
“什么意思？”
“小鱼，你不知道吧，清岳境内诸多弟子，但最后能修出仙根的寥寥无几，大多不过是修得比凡人长寿些，而像我们这些毫无资质的小弟子，别说仙根，连仙缘都修不到……”颜不语猛烈地咳了几声，“可是我不想，不想永远当个废物被人踩在脚下，不想再也见不到你，不想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死去，我用自己的命下了一个赌注，我偷吃了炼魂葵。”
“炼魂葵？是什么？”
“还记得余鲁逼我交出的东西吗？那就是炼魂葵，食之可以重塑经脉，孕化仙根，但是……”
“但是什么？”
“成功和失败的机率对半，一旦失败就会魂飞魄散……”颜不语苦笑，“我一直觉得自己运气挺好，你看，清岳那么多的人，偏偏是我捡到了你；宝物阁被毁，珍宝炼魂葵被海啸卷走最后也被我捡到了；我被余鲁打得半死，躺在破屋中以为绝无生路，而你又刚巧出现救了我还要与我一同离开清岳……我以为命运之神是眷顾我的，所以决定赌这一次……只是没想到啊……”
释心抱着他安静听他说着，看着他身上模糊动荡的影子，她突然意识到，这便是魂飞魄散的迹象。她迟疑了一下，认真道：“颜不语，我不想你死。”
颜不语流下眼泪：“我也不想死……可我……连来世都不会再有……魂飞魄散……不会再这世间留下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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