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知府好耕田

　　打听了两天，也不过寻到了一份书斋抄书的活计。这可欢喜了刘氏，自家孩子写得一笔好书法，她虽然不懂却也是听原先临河村那个先生说过的。抄书就是费些力气，纸笔墨砚可都是书斋出的，不是什么重体力活。康旭不是很满意，主要是因为抄书没几个钱，但是书斋是个好地方，可以免费看很多书。书斋那头听说是个秀才，但是也不是有点功名就要的，明天还得去看看字才能说定工钱。现在只说给五百文钱一个月，十日一休。康旭想想就答应了，注重体力劳动的古代有个类似办公室的岗位很不错了，完全不用风吹日晒。季惜月却忧心了起来，原因就是这要进城。几个月前城门口还收着人头税，十文一人。康旭几乎是每天都得去一趟，剥下人头税那点钱简直少得可怜，还不如在家帮着点农活看店。季惜月正打算开口，那介绍的亲戚就说了，如今进城不要人头税了。上个月边关打仗的霍将军微服私访途径县城回京，守城的小兵管他要银子，让将军好一顿打。霍将军狠狠揍了一顿知县老爷，说是天下就没有这样的税，知县老爷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收了。
　　康旭不知道人头税这样的事情，但是不收税了就是好事情。季惜月也高兴了起来，这样康旭每个月可以挣半贯钱，省吃俭用一点一年半载下来他们就可以在白鹿村盖个小房子了。刘家是好，但是毕竟寄人篱下，因着康旭母子三人那几个表侄表侄女只能挤一个大通铺怪可怜的。刘家人心肠好，但是日子住了久了，那些侄子侄女大了，怕也是会有不快的。季惜月每每想到这里，在刘家干活就格外卖力。康旭心里也不只是想要另起炉灶，而是进县城里买宅子，过上小康生活。
　　康旭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跟着大舅一块进城去了，季惜月比康旭起得更早做些吃食让康旭带着。城里什么东西都贵，季惜月是深有体会的，别工钱还没有挣到先亏了。康旭包袱里装着几张大饼，三个馒头，一壶水便出发了。白鹿村是离县城最近的村子，才走十五里路就到了。康旭体力虽然好了很多，但是一大早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累得气喘吁吁的。他大舅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歇脚的时候还笑话康旭。两人在城门外歇够了才进城，康旭进了城里感受到了早市的热闹别提心情有多好了。城里很是繁荣，虽然在康旭眼里那就是个一个小县城赶集。但是康旭很久没有体会到人间繁华了，所以到处都很新鲜。大舅拉着康旭东问西问终于寻到了书斋，是个规模挺大的书斋。只见掌柜穿着不知比康旭两甥舅好了多少，留着八字胡，气质那是十分儒雅的。掌柜打量了一番康旭，眼神里尽是疑惑。
　　“你便是康旭，承天八年的秀才？”
　　“掌柜的好，在下就是康旭，一点微薄功名不足挂齿。”
　　康旭努力模仿他们的语言和口气，拱手作揖特别恭敬的回掌柜的话。掌柜见康旭虽然衣着寒酸，但样貌清秀眸子明亮，说话不卑不亢，心里是有些喜欢的。多少穷酸秀才到了他这个铺子抄书，还摆着个臭架子。
　　“嗯，不错，先写两笔字来瞧瞧。”
　　抄书这活确实得看字，康旭只好从掌柜手里接过笔，大舅反应机灵瞧着宣纸上没有镇尺，赶忙帮着用手摁住。康旭想了一下就下了笔，两行诗句马上跃在纸上。康旭吹干了墨迹，拿起纸张递到掌柜手里。
　　“请掌柜的过目。”
　　掌柜瞧了瞧字迹，苍劲有力风骨极好，又认真读了这两句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好诗好诗！你志向远大，将来我这书斋怕是困不住你！老夫姓王，你称我一句王大哥便是。”
　　“不敢不敢，以后便称您为王掌柜，还请王掌柜多多指教。”
　　“书斋情况都知道了吧？这样，我给你每个月六百文，午饭就在我家吃，十日一休。清明重阳多放一日，偶尔给内子搭把手干点小活可好？”
　　“当是极好的，承蒙掌柜不弃。”
　　康旭心里有点懵，这个时代的人是不是不知道李白是谁？他就是随便写的，什么志向远大？那是李白的志向远大，他却只想顿顿有肉。康旭的大舅虽然没有文化，但是听到这个大书斋的掌柜这么夸奖自家的外甥，心里是激动万分的。大舅心中确信他的侄儿康旭，待到明年定会中个举子。大舅千叮咛万嘱咐，留下了一百文钱给康旭，才舍得回家。康旭送了大舅出门，便回去跟王掌柜报道。王掌柜带着他四处参观了一遍，这书斋共有三层楼，一楼迎客，二楼藏书，三楼搁的全是画。书斋后面就是王掌柜的家，住着一家四口，平日里康旭就在王掌柜家院子里和其他的童生秀才一块抄书。王掌柜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都没有出嫁。王掌柜怕有损闺女清誉，千叮咛万嘱咐康旭不要随意闯入屋里去，屋里都是女眷。康旭连连应下，他只是来上班赚钱的，对于老板的女儿实在是没有兴趣。
　　王掌柜唤了另一个伙计过来，让他领着康旭是认人，伙计一上来就极其热情。
　　“小可姓郑名三宝，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在下姓康，单名一个旭字。”
　　“好名字啊，旭日东升的好意头。”
　　“过奖了。”
　　“小哥来了咱们这轩墨书斋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掌柜也是个读书人，性情好得不得了。若不是吴秀才去了外地，还不招人呢……”
　　三宝喋喋不休的讲着书斋的事，刚进了院子康旭就瞧见了好大的葡萄藤架，葡萄藤架下有五个书生正在奋笔疾书。书生们见了有新人，都停下笔来，拱手问好。
　　“各位听好了，这是白鹿村承天八年的秀才名唤康旭，以后便同大家一块干活了。”
　　“各位好，在下康旭，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谈指教太客气了，在下孙浩文承天五年秀才。”
　　“孙浩武，承天五年秀才。”
　　“蒋逸，承天三年童生。”
　　“韩继祖，承天八年秀才，与贤弟同科。”
　　“老夫沈在山，永徽三十一年秀才！”
　　“沈前辈好，各位贤兄好。”
　　在三宝的引荐下，几人攀谈了起来，这里也就康旭年纪最小了。几人都惊叹，康旭小小年纪文采不凡，早早考中秀才将来前途无量啊。康旭有点心虚，他又不能说李白的那两句诗不是他写的。可是他读书也有几个月了，不管史书还是杂书都没有提到过李白白居易这些人。要是说不是他写的，他们又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上哪里去找个李白出来？干脆不承认不否认算了……几个人攀谈没有多久，沈在山便带着康旭抄起书来。在午饭开饭之前，康旭一直坐着抄书，精神极其集中生怕有一撇一捺没写好毁了整本书。一早上他也就抄了三分之一，好在没有写不好。中午放饭的时候，康旭揉胳膊扭腰嘎吱嘎吱响，那几个书生都安慰他说第一天都正常，抄过几日就适应了。
　　康旭跟着几人去了饭厅，只见两个妙龄姑娘和一个中年妇人端着菜走了出来。康旭真的是饿得头晕眼花了，季惜月准备的吃食他都没来得及动，因为抄书的时候不能吃东西。
　　“这就是新来的康秀才吧？”
　　“正是在下，见过王夫人，两位王小姐。”康旭知道给人打工要客气一点，即使真的很烦这种多礼，但是还是不得不认命。
　　“果真是不同凡响，不仅字写得好又有文采，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长相还这般清秀，可是不可多得的年轻后生啊。”
　　“王夫人过奖了，在下不过就是一介乡野村夫。倒是王夫人与两位小姐可真是天仙一样的美人。”
　　王夫人瞧着康旭谦卑有礼的样子，这样嘴甜却不油腻，真真讨人喜欢。那两个王小姐听了这样的话，眉眼都要笑，羞得不敢瞧康旭。
　　“忙了一早上了，赶忙用饭吧，都凉了。”
　　“多谢夫人小姐。”几个人异口同声拱手相谢，王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便回房里用饭了。康旭饿死了，盛了饭便吃了起来，虽然饿但是吃相很好。大家都是读书人，便也没有争抢。读书人用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饭桌上六人无言。康旭觉得这顿饭太幸福了，终于吃上了新鲜猪肉，虽然肥肉很多。但是肚子里缺油水，肥肉也是吃得很香的。刘家不是顿顿都能见肉的，也只是偶尔吃些腊肉咸鱼之类的，偶尔几个表哥表弟也能抓一抓泥鳅黄鳝青蛙什么的打打牙祭。康旭和季惜月是康家人，也不好意思在饭桌上和刘家人抢肉吃，所以总在吃素，肚子里真没有什么油水。康旭一时之间心里感慨万千，以前吃猪肉从来都是是全瘦的，一丁点肥肉吃到就恶心得不行。现在是多肥都能吃得下，真是今非昔比。
　　六人吃过了午饭，便又出去抄书了。只见两位王小姐出来收拾碗筷，康旭跟在沈在山身边走着，却总感觉有人在瞧他。
　　“姐姐，这康秀才可生得真好看。”
　　“确实，他的样貌是我见过的读书人里最好看的。”
　　“阿爹说他文采可好了，十三岁中了童生，十六岁就中了秀才，今年才十七岁呢！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那两句诗我也瞧了，果真是大气磅礴志向高远。谁能想到这样瘦弱之人，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姐姐，我方才看到你偷看他了。”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
　　“姐姐你赖账，我明明就瞧见了。”
　　……
　　午后申时，康旭结束了第一天的抄书工作，累得手都要抬不起来了。一想到还要走十五里路，简直是欲哭无泪。但是没办法，他手里没钱，只能被生活绑架。康旭告别了几位同窗和王掌柜便出了书斋门，刚走没多久他就闻到了烧鸡，这馋得他。康旭摸了摸口袋，有点小钱，便兴奋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一只硕大的鸡腿子。刚想咬一口，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小可怜，和他一样肚子里没有什么油水。他那个便宜娘是刘家的女儿，外祖父外祖母常常给她夹肉，他和季惜月哪里好意思夹。康旭心一横，把鸡腿递给老板一分二，一半包起来一半啃起来。啃完了鸡腿还是有点饿，又吃了几张季惜月烙的饼。康旭从申时走到了酉时，天都快黑了才到了家。刘家人早就吃完了晚饭，单独给康旭留了饭菜。康旭一进门就瞧见了季惜月在收柴，心情挺好。
　　“惜月，我回来了。”
　　季惜月猛的回头就看见了康旭，脸上也满是笑意，赶忙放下柴。
　　“你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锅里留着呢！”
　　“你吃了吗？”
　　“吃过了的。”
　　康旭听她说吃过了心也落下来一点，跟刘氏他们说了回来了，便洗手进了厨房。大锅里留着饭菜，今天吃的是一点鱼干和豆腐，也算是荤腥了。康旭吃饱了，赶忙拉着季惜月回房，把那半个鸡腿给了季惜月。
　　“快点吃，一会让别人知道了不好。”
　　“哪里来的鸡腿？”
　　“我买的。”
　　“那你吃！我不吃。你去抄书要补一补的。”
　　“你没发现这是半只吗？我吃了的，特意留给你的，你看看你面黄肌瘦的，多吃肉才会长得漂亮。”
　　“可是……”
　　“你又可是！快点悄悄吃了，让人知道不好。”
　　季惜月拧不过康旭，只好吃了那半只鸡腿，虽然鸡腿早就冷了，但是在季惜月的嘴里真的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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