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寂寞

　　黛霜又和春晓说了一会子话，然后离去，春晓这才能安心工作了，她集中了全副的精力，要以最高的效率来画未完成的流程图，当然，还要确保质量，如果给Fred看出有任何马虎或错误的地方，说不定又要有一场风暴。时间很快走过，眼看到了8点、9点，春晓急在心里，手心冷汗都冒出来了。外边大楼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万一保安或是什么男人上来，看到只有一个小女生在，起了歹念怎么办呢？她越想越紧张，不自觉加快了进度。

　　快到10点钟的时候，所有流程终于画完了，快速浏览了两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春晓把报告邮件给了Fred和谢霭岚。她心下对自己这次的工作成果很满意，却还是担心Fred意见怎样，万一给他查出什么纰漏，到时候又要怪罪自己，总是这样下去，怎么吃得消呢？另外，Fred讲要视自己表现决定去留，这到底是真的还只是吓唬一下？她担心极了，为了保险起见，在给Fred的信里，她一再表示了忏悔之意，希望能求得Fred谅解。

　　急急忙忙出了死寂的办公楼，春晓才总算长出一口气。夜晚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本来是极温柔惬意的，可是，春晓却怎样也没有心思去放心体味这夜色的柔美，只觉得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疲劳至极。为什么，每到假期，Fred就不给自己好日子过呢？难道这样才能令他满意？他才能获取某种黑暗的快感？

　　垂头丧气回到家里，本想把一肚子苦水向素云倒倒，可是，不想她却先发制人，前脚刚一迈进门，后脚就告诉春晓她失业了，原因是她终于不能忍受变态的老板，和他大吵了一架，一怒之下就辞职不干了。春晓惊呆了，这不仅对素云来说是件悲惨的事，对于自己，也无疑是个打击。

　　因为，素云整天愁眉苦脸，也一样会大大影响自己的心情，一起工作，两个人交流也会比较有共同语言，她失业了，拿什么来交房租？拿什么一起去逛街买衣服？拿什么一起改善生活？彼此照顾也难了。春晓更加陷入了郁闷的深渊。

　　她还是极力安慰了素云一番，与其痛苦无比的在那种环境下工作，或许倒不如去尝试一种新的选择，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没一点底，素云社交能力差，又挑剔，还不能吃苦，工作经验也远远欠缺，说东山再起，谈何容易呢？可又实在不能拿这些话再去刺激她。

　　之后，春晓也把自己今天的苦水倒了出来，让素云帮忙分析一下，问他有没有可能Fred会真的对自己发狠心？素云凭直觉很肯定地说应该不会，却也拿不出任何理由，即使这样也已经足以让春晓感觉舒服一点，第二天早晨就要坐火车上路了，一切胡思乱想都没有用，还是忘情于沿途的山水之间吧，希望这次出行能让自己洒脱很多，忘记那尘世的纷扰。

　　春晓草草收拾好了衣物用品，闷头上床睡了，一夜翻来覆去，第二天早晨起来头还昏昏沉沉的。告别了素云，春晓踏上了去成都的火车。

　　火车上，春晓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房屋、树木，心绪还是乱作一团。脑子里一遍遍回忆和Fred吵架的经过，春晓始终猜不透是什么让他发了莫名其妙那么大火，一开始自己的态度不可谓不谦恭，就算有招惹到他，他也不至于愤怒到没有一点分寸，她明明感觉到他心里对自己积怨已久，这到底是因为他太在意自己还是太讨厌自己呢？如果他这次真的把自己裁下来，以后在公司还怎么有立足之地？出去找工作的话自己并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还找不到一点方向。

　　她越想越慌张难过，发了短信给一个好友，把情况告诉了她，并征求她的意见。好友很快回了，她建议春晓跟他谈谈，把事情摊牌讲清楚。这让春晓茅塞顿开，Fred最近总是针对自己一个人激动易怒，一定是对自己有很多的误会，如果没有人出头解开这些结，这误会将越来越深，直至不可收拾，说不定真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呢？可是，要和Fred面谈，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名义开口呢？事情的原委又该从何谈起？而且要等到放假回来，也太过冒险了，说不定那时候自己已经被撤下了。

　　想到这里，春晓无限怅然，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关系竟变得如此脆弱和危险？拿出手机，她开始给Fred写短信：“Fred，你在家好吗？我现在火车上，祝你假期开心！最近我经常惹你生气和发火，不知道你能否原谅我的无心之过？我想，有很多事情是你误会我，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向你解释一下比较好。这一次的请假出行，是因为有同学聚会，大家好不容易相见，想要玩得尽兴，路程又太远，所以多请了两天的假，回来的飞机早就已经订好了，如果你不高兴，我可以看一下可不可以改签。至于那次考试，我不是不用心才会做得那么差，我有好好去看，可那天心绪极乱无法安定，而且我只是前后贯穿去理解问题，没有机械地去记忆其中细节的点，不曾想你会真的考试那些内容。至于加班，我真的都有认真去配合，并没有请太多假，这些，还希望你能够理解。好了，就到这里吧，打扰你在家休息时间，深感歉意，希望原谅！谢谢！”

　　这长长一段话，分成了好几条短信，春晓反复看了几遍，觉得还OK，就算Fred太太看到了，应该也不至于引起什么怀疑。又犹豫了一会，她最后一横心，按了发送键，把这些短信集中发了出去，看着一条条短信在手机里闪烁着发送的信号，春晓想象着Fred收到短信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做会不会太突兀，心脏纠得紧紧的。可是，当显示成功发送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安定了，无论如何，事实已经如此，多想无益，不能再改变什么。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紧张得出了汗，手腕还在轻微地发抖，就像每一次她在Fred面前伤心或快乐到极至的时候那样。

　　她往窗外望去，灰色的天空低低得压在头顶，也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有点透不过气，这该死的天气！这该死的世界！春晓懊恼不已，拿出了一本书，躺在床上强制自己看了起来，希望能够从文字世界里获得一些宁静和启示。

　　穿过无数山洞，越过八百里秦川，历经30多个小时的鞍马劳顿，传说中的天府之国终于出现在了眼前，果然是一望无际的蜀川平原！视野无比开阔，田野的绿色纯净而天然，被重山包围的这个盆地，真有一点世外桃源的感觉呢！春晓终于可以暂时忘记些许的凡世忧愁了，新奇的喜悦慢慢浮上心间，不管有多少问题，先丢到一边吧，且享受这娴静的乐趣。

　　邀请春晓到成都玩的同学叫夏凡，一起读书那会儿，他经常向春晓表露出好感，春晓却只是把他当普通朋友看待，态度很鲜明，并没有一点暧昧。他毕业后去成都作了公务员，从去年国庆节、春节直到现在的劳动节，他每一次都提出要春晓过去玩，并拍腰包同意包销路费。春晓这次是实在盛情难却，才千山万水赶了过来。

　　下了火车，已经是夜色迷蒙了，春晓找到早在等候的夏凡，两人一起去吃过了晚饭。饭后，春晓跟夏凡到了他的住所，这是一间两室户，夏凡与别人合租的，房子虽不大，里边东西也简单，总还算干净整齐。春晓问到他怎么安排自己的住宿，夏凡说他在房间里打个地铺就好，春晓立刻惊跳起来，这怎么可以呢？现在成都天气这么热，大家身上的衣服少，故男寡女怎么能共睡一室？

　　她实在不放心，就算是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也是好说不好听啊。她要夏凡是不是可以另外想办法，只要不是两个人共处一室就好，或者他可以到外边小厅里打个地铺。夏凡坚决不同意，说他没有什么其他熟人，况且这么晚了，也不好去打扰别人，厅里睡则不是很安全，和另外一个人并不相熟，成都这地方多有无头杀人案，说得春晓毛骨悚然起来，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也只好半信半疑答应下来，心里充满了懊恼，来这里本来是要游玩放松的，结果心情反而更差了，后悔早知如此倒不如回家的好。

　　洗漱过后，两人分头睡下，中间拉了一道帘子，一夜无事。

　　第二天两个人随便在周围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在经过一个航空售票点的时候，夏凡特意告诉春晓，他就是在那里给春晓买机票的，春晓只是听听，并没往心里去。回到家，夏凡把买好的机票拿给春晓看，春晓打量了许久，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飞机票，想到可以乘飞机了，可以体会到Fred在空中飞的感觉，她真有好多期待和憧憬。夏凡替她把机票收到了一个箱子里，然后亲自下厨为春晓做了几个菜。菜的味道很可口，春晓吃得很满足，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手艺还这么好。饭后，两个人拿出成都地图，计划了一阵明天的行程，又分头睡下了。

　　睡到半夜里的时候，春晓突然觉得床上有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竟看到夏凡正爬到自己被脚要往里钻，春晓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用被子裹住自己一骨碌坐起来，一巴掌打在夏凡身上，并怒吼着要他立刻下床回去。夏凡被震住了，灰溜溜下了床，满脸的不悦，回到自己的地铺，口口声声唠叨起地上如何潮湿。

　　春晓无心理会他的聒噪，躺在床上眼泪刷刷就下来了，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辛苦呢？世界之大，竟没有自己容身之地！窗外下着大雨，雷闪交加，床是靠近窗边的，春晓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被雷电击得粉身碎骨，可是，如果真的那样也好，就可以永远解脱这尘世之苦了。看看时间，才刚刚2点多，离天亮还有很久，怎么才能捱过这慢慢长夜呢？

　　她不敢再睡，也不敢熄灯，就这样眼睁睁一边想着对策，今晚他没有得逞，可是接下来呢，他肯定不会罢手，一定还会有第二次，难道自己就干等着葬在他手里吗？没想到他有此蓄谋，真是丧失人性，早知道这样，为什么要来闯这龙潭虎穴呢？看来绝对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在这天高地远的地方，自己熟人并不多，就是有也不知道怎么联系，唯有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她忽然想起那张机票，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改签到今天？她打定了走的主意，才感觉踏实些，开始慢慢等天亮。4点多钟的时候，晨曦微微染白了窗户，春晓才敢放心合上了眼，并轻声订好了7点的闹钟。

　　刚睡到昏沉，闹钟就叫了，春晓疲累无比，却也不敢耽搁，爬起来悄悄下了床。夏凡还在酣睡，这个家伙倒是像没事一样，却害苦了自己，春晓暗自咬牙生恨。她蹑手蹑脚走到他放机票的箱子旁，打开了箱子，她一眼就看到机票好好地躺在里边，她大喜，赶紧取出来放到了自己的包里。春晓洗漱完毕，正要出门的时候，夏凡醒了，迷迷糊糊问她要去干什么，春晓只说很饿到外边吃点东西，顺别取钱，就拿起伞出了门，夏凡又继续睡了。

　　外边还有些小雨，走在雨中，春晓既紧张又觉得凄凉，紧张是怕走之前就被夏凡识破，那样只恐会对自己更加不利，凄凉是觉得自己好可怜，落到这般惨境。感谢上帝，春晓找到了夏凡指给她的那家航空点，服务人员说要改签当天的飞机需要另加很多钱，因为太贵，春晓没办法接受，于是退掉了机票。

　　无奈之下，她打电话向一个好友问这种情形下自己该怎么办？朋友告诉她可以乘火车回去，如果上海的买不到就去北京，路途更近，顺便还可以回家。一语提醒梦中人，春晓知道了何去何从。她打了车直奔火车站，刚好有当晚去北京的车，她大喜，买下了火车票。等打车回到夏凡住所，看看表，才刚刚8点多，效率好高，春晓喜不自胜，不由得自我崇拜了。夏凡还在睡觉，在春晓的催促之下，才起来洗漱了，按照计划，她们今天要去武侯祠和杜甫草堂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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