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寂寞

　　出乎意料的是，上午才递的简历，春晓下午就接到了面试通知，是一个韩国游戏制作公司的文案编辑岗位，这给她带来了惊喜。第二天，春晓就去参加面试了。面试出奇得顺利，她连闯3关，从人力资源到业务经理，一直杀到了总经理那里，春晓的自信也迅速增长着，觉得应对越来越自如，心想难道第一个面试就能成功吗？看来自己还真的是有市场的！可是，当总经理问到她为什么这么快跳槽时，春晓语塞了，只说是对薪水和公司环境不满意，这个回答明显让总经理感到不快，只让春晓回去等通知，就走开了，看样子是对自己好感尽失了。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次历练，通过这次面试，她在面试技巧上有了更多的认识和掌握，相信对于抓住后边的机会，有很大的帮助。
　　接下来，很快又排上了2个面试，这种速度是春晓始料未及的，她毕业前找工作的时候，总是至少一周才能盼到一个面试通知，而且，有很多单位都差得令人失望，最后总算定下网上商城这份工作的时候，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下了决心一定要珍惜的。看看自己现在的结局，回想当初找工作时的艰辛，春晓对于自己后来的放任和不争气，后悔不迭，公司解雇员工时的毅然决然，也同样令她不寒而栗。她告诫自己，如果再找到新的工作，千万要吸取教训，再不可造次了，因为这可能是她争取留沪的最后一次机会，而且，要让她再承受一次被解雇的压力，她也许经不住这种打击，现在她的心脏就已经不太好，胸口时常会有受压迫而隐隐作痛的感觉。
　　两个面试是排在一天的，上午是一个文化传播公司，在南京东路上。面试过后，春晓才了解到，原来这是一间俄罗斯画廊，自己应聘的职位是为他们做文案宣传和市场推广的，说穿了，就是帮他们卖画。走出画廊，春晓有些扫兴，他们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可是，难道堂堂一个硕士生，以后就整天待在这里向客人介绍俄罗斯油画吗？那自己的所学，不是要白白浪费？难道上海之大，能容自己之处，就是这样的画廊吗？这样的工作，怎么好意思向同学、向家里提起呢？那不是以后都不能抬头做人了吗？不过，经过反复思考，她决定，如果真的无路可走，也一样会在这里干下去，待到在上海立足稳定之后再图更好的发展，谁让自己不珍惜网上商城的机会，亲手葬送了呢？现在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况且，只要是自己勤奋努力赚来的钱，就是干净的，自己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看法生活，那只会让自己更累！
　　下午是东远集团的面试，离南京东路不是很远，时间还很充裕，可以步行过去。本来是该吃个午饭的，可是四周好像并没有什么小饭馆，而且因为最近心情不好，春晓一直没有什么胃口，此时丝毫不觉得饿，因此继续马不停蹄地往下一个目标前进了。现在天气正值8月，在上海是盛夏时节，正午的骄阳烈焰吐火，照得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银光，让人睁不开眼睛，大街上像是烤箱一样，不一会，春晓已经走得全身冒汗了。
　　按照通知的公司地址，春晓来到了面试的办公大楼下，那是个比较破旧的地段，周围很多老旧的民居房，狭窄的街道在烈日下还散发着鱼虾等食物的腥味。春晓心一下子就凉了，看这环境，也不是什么好公司了，名字听起来倒响亮，无端让自己抱了很高的期望，现在底气已经泻了一半。春晓绕着办公楼走了一圈，才找到了入口，同样是一个狭小的门，春晓摇了摇头，强打精神往里走去。她乘电梯上了4楼，刚出电梯口，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Logo，蓝色为底，活泼又不失庄重，“东远集团”几个黑色的大字，劲力十足，非常大气，整个Logo在视觉上是一个完美的谐合体，给人以奋发向上的激励和鼓舞，春宵看了不觉精神为之一振，刚才的丧气一扫而光。往右拐，没几步就是前台，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端坐在那里。春晓走上前，告诉她们自己来面试，其中一个让她签了名，然后问应聘什么职位，春晓一下子傻了，来得匆忙，她并不记得是什么职位。那个女孩帮她查了一下，证实是管理咨询职位，就拿了一份试卷带她到一个房间，让她先把试卷答完，之后再面试。春晓听说是管理咨询工作，刚刚升起来的希望和激情又一下子泄了气，在她印象里，咨询业往往是虚有其名，并不务实，她丝毫不想进入这个行业，自己怎么会误打误撞投了简历的，真是搞不清楚。一直以来，她最想要做的，就是文字工作，除此之外，她都没有兴趣。况且，自己对管理咨询并不熟悉，又没有任何经验，怎么胜任呢？看样子，今天又要白来了！没办法，既来之则安之吧，只好按流程走完面试，至于结果，就悉听尊便了。翻了一遍试卷，春宵彻底没力气了，里边全是关于经济管理的问题，很多明摆着一点不会，单靠蒙题明显难以过关。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她索性把不会的题目就完全不管、空白在那里，只是拣自己有把握的作了回答，三下五除二作好交了上去，然后正襟危坐等待着后边的面试。
　　过了一会，门开了，春晓不经意扭头去看，进来两个人，前边的是一个面貌普通的女孩子，但看起来很沉稳老练；后边的是一位中年男士，只见他中等身高，圆而饱满的脸膛，面带微笑，双手托一个笔记本电脑，风度翩然。春晓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在接触他目光的一霎那，她心里滑过一丝奇异的电波，她只想到脑子里冒出的一句话：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感觉这么好？为什么好像似曾相识一样的熟悉？要知道，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不在春晓相识的第一眼，被她找出缺点，而这个人，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不同于她预先想象中的任何一个男人的模样。这一次，她心里只有惊讶的赞叹！不只是为他端正的外表，更为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谦和的气质。不过，只是一秒的感觉，马上就闪过去了，接下来将是残酷的对决，春晓镇定了一下，做好了准备。
　　两个人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女士姓王，是公司人力资源部职员，男士是东远集团管理咨询子公司的总经理。面试开始了，主要都是王小姐在提问，她先要春晓作例行的的自我介绍，这对于春晓并不陌生，她很熟练地完成了这一环节。之后，深入到了正题，王小姐问：“你在上海有朋友吗？”“有，但是很少。”“你的同性朋友一般是什么样的性格？”“直爽、善良，和我性格比较类似的。”“你认为最不道德的行为是什么？”“是男生对女生做了错事还趾高气扬不道歉。”“你还认为那种行为让人很讨厌？”“妒嫉别人，对别人进行有意无意的人身攻击。”“你遇到最大的挫折是什么？”“就是学习和感情上的挫折吧。”所有问题春晓都回答得干净利落，且直言不讳，只是，说到挫折的时候，刚过去的一段感情又突然来袭击了她的心，让她猝不及防得有些心酸，差点有泪出来，眼睛湿润了一下。虽然只是很短的瞬间，相信也不会逃过对方的眼睛吧。王小姐微笑了一下，继续问道：“如果给你3种选择，一个是成为隐身人、随意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一个可以快速移动、办事效率特别高，一个具有特异功能、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内心秘密，你愿意做哪一个？”“快速移动的人。”春晓不假思索地答道，“为什么呢？”“因为我没有窥私欲，不喜欢太神秘，觉得那会很累，所以不想成为隐身人、不想具有特异功能，那听起来也有些吓人，如果我能快速移动，以最快地速度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就很开心了。”说到这里，春晓看到对面的男士嘴角露出了微笑，王小姐继续问下去了：“如果在坟墓旁边有个房子，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你第一印象会觉得这个人是什么？“是鬼，会觉得很恐怖。”心想这都是什么鬼问题啊，真不知道她是何用意。“你为什么会应聘管理咨询师的职位？”“说真的我对这个职位并不感兴趣，我只是想找一个和文字相关的工作，不知道怎么会误打误撞到这里。”心想反正也没什么希望了，倒不如实话实说，省得自己费脑筋编理由了。“好，我没有问题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她的头转向旁边的男士。他绅士地一笑，很谦虚、很得体，刚才面试的过程中，他始终沉默着，一会看着春晓，一会在电脑里打字，现在终于开口了：“Ok，我从你的简历中了解到你学的专业是逻辑学，那你可不可以说说西方逻辑和东方逻辑的区别？”“东方逻辑重思辨，西方逻辑重形式推理。”“二者分别起源于谁？”“东方逻辑的始祖是老庄、西方逻辑的始祖是亚里士多德。”他点了点头，接着问：“如果你在一个团队里，你的意见和别人不一致你会怎么样？是坚持己见还是与大家保持一致？”“如果我觉得自己的意见是正确的，但和大家的相冲突，我首先会尽量去说服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春晓看到他的嘴角掠过一丝不快和失望，她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径直说下去，“如果我仍然不能说服他们，我会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依大家的结论行事。”春晓看到他欣慰地露出了一丝微笑。“你的简历里说你学过网页设计，你应用得怎么样？”“我只是简单学过，后来就没怎么应用？”“我们这里的公司网站正在建设当中，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们来做这份工作。”“可是，我真的不怎么会。”春晓很诚恳地说。“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你会制作PPT吗？”“一点点而已。”春晓以前确实自己学习过这种软件，可是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他居然说他会教自己！一个总经理！春晓用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眼光看了看他。他打开一份PPT，找出其中一页问春晓觉得里边的图作得怎样？春晓直说很好，因为真的觉得挑不出毛病，自己本来就对这种软件不熟，况且那图形布局的确看上去很专业。“那你对PPT图形配色有什么看法呢？”虽然没做过PPT，可是这问题可难不倒喜欢画画的春晓，“我觉得颜色搭配的时候应该体现出各自代表的含义，而且要体现出图形各部分之间的关系，如果是对比关系，应该用反差大的色系，如果是相近关系，则应该采取同一色系。”后来他又问了大量的工作专业问题，整个过程春晓的回答都准确快速而且充满自信，她自己也奇怪今天自己哪来的那么多精气神。最后，他问：“你觉得在工作中什么最重要？”“态度和兴趣。”“这两者又是哪个更重要呢？”“一样重要，没有兴趣就没有好的工作态度，只有兴趣态度不正确也不能做好工作，二者缺一不可。”这确实是她通过这段时间工作总结出来的经验，之前就是因为态度的问题才让她丢了工作。他脸上有着一种赞同的表情，这让春晓很放心。她想，看样子自己这次兴许还有戏呢。末了，他介绍了一下管理咨询公司的情况，他说：“如果你不喜欢管理咨询，没关系，我们这里需要网站宣传，你如果喜欢，可以做网站的文字编辑。”他为什么要这样说？看样子他特别希望留下自己呢！他真的这么喜欢自己吗？这种情况倒是自己第一次碰到。春晓一阵窃喜，看样子希望比较大，要真的能到这家公司工作，倒也不错，看样子规模不小，而且在窗外走廊里来回走动的人，都像是带着书卷气的大学生，这正对自己的胃口，她想要的工作环境就是这样的。这时候，女考官补充了一下，这位管理咨询公司的大领导，是马来西亚人。“马来西亚人？”春晓惊得不禁脱口而出，有点不相信，他的中文说得这么好，一点外籍华人的口音都没有，明明就象一个地道的内地人嘛，心里不觉多了几分佩服。他很谦虚地笑了笑：“对，我是马来西亚人。哦，对了，你刚才介绍说你喜欢写东西也有发表过，今天带了作品吗？”“我带了磁盘的。”“能否给我看一下？”“当然可以。”他对女考官说：“那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为止吧，你看呢？”“我没什么意见。”女考官转向春晓：“谢谢你今天来参加面试，天气这么热，辛苦了。如果我们觉得你合适，会尽快通知你，好吗？”“好！”春晓礼貌地点点头。那位大领导说：“你跟我来吧。”就收起笔记本，直接往外走去，春晓赶紧拿起书包跟了出去。
　　他走得特别快，春晓跟在他屁股后头，直差了转过一个拐角的工夫，他已经到了走廊对面的尽头，只见他风车一样旋转的双腿卷起了一阵旋风，鼓起了他肥大的裤腿，淹没了他的双腿，这一刹那，春晓觉得他好瘦，瘦到有点难看了，大概是工作累的吧，她想：我以后可不想过他这样的生活，不会把自己搞得像旋风一样，挤走了娱乐休闲的空间，只剩下工作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想到这里，又觉得他还真有一点可怜。
　　眼看他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她也赶紧跟了进去，打量办公室，刚才升起来的兴奋又跌落了一大截，只见办公室房顶高高的，显得里边很空旷，这明明是个大仓库改造的，哪里像是人办公的地方？屋里摆了几张黑色的大桌子，好几张桌子上边连电脑都没有，隐约还能看到桌上的灰尘，仅有的两台电脑，看起来也很旧。里边只有几个员工，而且穿着打扮都土土的。春晓好失望，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脸上勉强撑着笑容。他走到一个女孩子身边，向春晓介绍说是公司的行政陈娟，春晓冲她礼貌地问了下好，心说她的长相还真让人不敢恭维！他让陈娟把电脑借春晓用一会，然后跟春晓要了磁盘看里边的文章，春晓把自己最近冒险写的那篇爱情小说打开了给他看，这是她自认为最能体现自己功力的一部作品了。他神情专注，阅读的速度很快，前前后后一万多字的文章，他只是用两分钟就浏览完了，看了一下大概，他好像已经心里有数了。这样也避免了很多尴尬，因为其中有些亲热情节，春晓自己都觉得有点肉麻，男人看了，很容易想入非非的。冲这一点，春晓觉得这个大领导很有点君子之风，因此好感又进了一步。阅读完毕，他取出磁盘还给春晓，说：“OK，你可不可以再用PPT做几个图形，图形要表达四个事物的不同关系，颜色形状都随你，我只是看看你对图形的感觉如何。”“噢，好的。”春晓心虚地应道，她根本不会用PPT，以前自学的那些，早就忘光光了，看来，要到手的肥肉，又要飞走了！还好，他交待完任务就离开了办公室，看他刚出门，春晓就赶紧恭敬地叫过陈娟，“拜托，快帮我看看，怎么做PPT啊？我没用过。”陈娟很好心，一边演示边对她说：“你就打开这个PPT软件，然后点绘图选项，从里边随意选择图形，然后再点这个按钮填颜色就好了。”“好的好的，谢谢！”春晓一看就明白了，开始笨笨地操作起来。过了一会，总经理走了进来，他一会到春晓旁边看两眼她的进展情况，一会走到他自己的办公桌旁，一会又低头来回踱步，好像有许多心事。春晓在作图间隙，有时候偷眼看一下他的脸，他宽宽的脑门明亮放光，两眼黑而深邃，看上去精明有余。他面部皮肤有些松驰，人略显疲惫，这份工作给他的压力应该不小，他生活里并不是一切顺意。他的年龄判断起来应该有30出头，能坐到现在这个位子，也算是年轻有为了。一边暗自算计着，春晓的图也作好了，对于自己的作图质量，她一点没有把握，因此给总经理看的时候有些忐忑不安。他看过以后，对春晓说：“好吧，你可以回去了，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下周一就会给你答复，这几天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如果我不在，就找陈娟，她是我的秘书。”于是在便签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春晓，“那，请问您怎么称呼呢？”“噢”他一拍脑门，“我倒忘记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弯腰把名字写在了便签上，春晓拿过便签，顺口读了出来，“Fred！好，我知道了。”原来他的名字叫Fred，春晓默默记下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口头直接告诉她，而是写在纸上，是表示对自己的重视吗？如果是，为什么自己会受到这样的重视？如果不是，那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呢？算了不多想了，于是春晓向Fred道别。Fred一直相送到电梯口，才向春晓挥手致意回去了，在他走开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两眼，从他的眼神里，春晓似乎看到一些凝重的颇有深意的内容，她愣了一下，心头一热，有些感动，自己面试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他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关照？是别有用意还是简单出于礼貌，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走出大楼，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面试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午后的骄阳依然热烈，而春晓的心情却像打开了一扇窗那么洞明、敞亮，她想要展开双臂，转几个圈，痛快地手舞足蹈一下来表达内心的喜悦。看样子这份工作大有希望，自己又多了一种选择，没想到一切都进行得这么顺利，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这怎么能不让人高兴呢？失业的阴霾一下子消散了许多。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农历生日，自己一向习惯于过农历生日的。看来，今天有必要去好好庆祝一下了！于是，春晓打了电话给清芬和素云，请她们晚上一起在肯德基吃饭。
　　春晓满心喜悦回到住所，里边没有人，热热的空气充满了整个房间，像蒸笼一样。她打开另一个房间的空调，让满头满身的汗水冷却一下，待到凉爽下来，她一头躺在床上，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她心里盛满了愉快，很久以来不曾有过的愉快，嘴角一直不自觉带着微笑，她回想着刚才面试的整个过程，总觉得那个Fred对自己很有好感，要不然他怎么会把自己送到电梯口呢？想起他告别时的眼神，春晓总觉得有些特别，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舍，还略带着一丝丝忧郁，可那丝忧郁又从何而来呢？为了我，还是为了什么？哎呀，想不通啦，不想了，春晓翻了个身。总之，他最好不要喜欢上自己，否则就算真得进了公司也会很尴尬的，他好像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首先身高就达不到标准，再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找年龄比自己大3岁以上的男人，他已经那么老成了，显然不合适。不过，多一个工作机会总是好的，剩下的问题以后再说，从他的表现来看，春晓几乎已经确定他最后一定会录用自己了，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说不出得开心。
　　晚饭时间到了，春晓带着好心情上了路，到了清芬和素云住所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她们两个已经提前在那里等了。大家每人点了一个汉堡套餐，吃得非常开心。吃完饭后，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春晓不得不连夜赶回去。一路上，骑着自行车，春晓简直想要飞起来，她的心里再一次鼓满了希望。在这个生日，是谁赐给她这样的好心情？真的该好好感恩呢。
　　第二天，春晓就接到了俄罗斯画廊的录用通知，对方希望她周六就能赶过去先熟悉一下，原来那里是一周上六天班的，只有周日休息。为了不错失任何一次机会，春晓勉为其难暂时先答应了下来，失业的恐惧让她不得不小心行事。她将自己定下工作的消息告诉老板，向他辞行，大家全都为她的速度之快大跌眼镜，春晓有种报复之后的得意，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们不要我，是你们太没有眼光了，后悔去吧！
　　周六下午，春晓赶到了画廊，一道来的还有一个刚大学毕业的上海女孩。两个人开始没有太多事做，就是了解一下画廊的作品，帮忙挂挂画，给店布局，都是些杂活。其实春晓挺喜欢画廊里的音乐，喜欢欣赏画里的意境，喜欢这种悠闲而雅致的生活。可她担心的是，如果一直在这种地方待下去，以后还能寻求怎样的发展呢？跟家里人说自己在卖画，他们会有怎样的感受？他们肯定会觉得白白培养了自己，这和他们希望自己进政府机关的初衷相差也太过遥远了。想到这些，她就很郁闷，如果东远集团有结果，自己肯定会选择离开的。看得出来，同来的那个上海女孩，也觉得这份工作很无聊，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从周一起，春晓就在画廊正式上班了。到了画廊，春晓没有看到同被录取的那个女孩，原来她已经放弃了这份工作。画廊里有一个小姑娘叫美桐，粉白的皮肤，一双柔柔的会说话的眼睛，面目非常清秀，本来比春晓还要大一些，孩子都有了，看上去却只有20出头的样子。美桐嘴角总是带着标本式的微笑，走起路来不紧不慢，神态优雅，带着几分贵气，接触下来，春晓才知道美桐在这个画廊里已经工作了不短时间，与老板很相熟，这个画廊里也有她少量的股份，她算是半个管家了。美桐看春晓表现得很谦虚、勤快，非常喜欢，对她态度也特别热情，一直跟她介绍画廊的种种情况，并一再表示希望春晓长期留下来，帮她打理画廊，并向她保证以后的“钱途”一定很光明。春晓一面违心地应承着，一面为自己正计划着离开感到惭愧，不过，转念一想，试用期本来就有选择的自由，自己在网上商城做了3个多月，最后把自己扫地出门的时候还不是不留一点情面，为了生存，没办法只有这样了，如果东远集团没有结果，那也会任命留在里，她害怕再到处投简历参加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面试，那实在是太辛苦的一件事。
　　画廊的老板是个归国华侨，因为对画有过一定的接触，并且有俄罗斯画的渠道和资源，开了这个画廊，目前还并不怎么盈利，但是听他说，做画的生意很有后劲，只要坚持下来，以后一定会赚大钱的。老板长得略微发胖，说话慢慢悠悠的，两只小眼睛似笑非笑，圆鼓鼓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变的表情，在温和中透出一丝矜持的傲慢，春晓觉得自己在他眼里，简直就像一张一眼可以望穿的白纸，没有什么分量，因此心里并不太喜欢他，但是，根据以前的经验，她再也不敢轻易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情绪，对老板一直都很恭敬，在画廊也很勤快，老板还算满意。
　　春晓心里其实一直在盼着东远集团的复试电话，可是，整整一天过去了，那边都没有一点动静。为什么呢？不是说周一会给通知的吗？难道说这一次又落选了？是不是自己又太高估自己，太想入非非了？春晓又开始烦躁起来，难道，诺大的上海，自己真的就只有画廊这尺方之地可以容身吗？
　　周二上午，春晓忍不住按照Fred留给她的电话，打了过去问。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陈娟，春晓很客气地问：“陈小姐吗？请问Fred在吗？我是上周去面试的春晓，他本来说这周一给我回音的，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是还没出结果吗？”那边传来柔柔的声音：“他现在马来西亚家里，因为生病了在打点滴，估计至少明天才能到。你再耐心等等吧。”听她的口气，似乎对那个Fred还挺关心的，难怪作他的秘书！春晓冷冷地想：哼，打点滴，谁管他是不是打点滴，我才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我的工作！没奈何，也只好继续等了。
　　晚上，美桐一定要拉着春晓到附近的火锅店吃饭，说那里很便宜，春晓推托不开，最后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两个人点了一个鸳鸯锅底、羊肉牛肉卷各两盘和满满一桌各色鲜蔬，边吃边聊起来。美桐问春晓：“你谈男朋友了吗？”“没有。”“那我有空给你介绍吧，我认识的人很多呢。”“好啊，先谢谢了。”“其实，恋爱要谈，但结婚是不用太着急的，要结婚，也一定要看对方家庭条件，如果双方家庭相差悬殊，是很难幸福的。就像我。”说着她脸色有些黯然。春晓吃了一惊，看她脸上皮肤这么水嫩，整日面带微笑，还以为她有个幸福的家呢。“没想到吧？说来话长。我老公是我大学同学，在我恋爱谈够了，玩也玩够了的时候，选择了他。他在学校里表现很出色，也算是才子，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学教师，有着很好的收入。本以为，嫁给他，会有很美满、很踏实的婚姻，可是，自从他父母搬来住之后，我们的关系完全发生了改变，他们乡下人土里土气，我们根本没法相处，最后搞得我们夫妻俩感情也越来越恶化。现在我老公经常脆彻夜不归，我们根本没什么感情好谈了，我很想离婚，可是，一个女人，离婚了以后怎么办？周围人的议论也吃不消。况且我们还有个孩子，孩子身体很虚弱，经常生病，要付大量的医药费。所以我坚决不离婚。不过感觉好累啊！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着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那这样的婚姻，勉强在一起岂不是也很痛苦？”“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我丈夫，我女儿的爸爸，关键的时候，总算有点依靠。况且，我可以在外边找情人啊，他在外边做了什么，我也不过问的。”这下春晓更是听傻了，美桐给人感觉很纯美，没想到竟也有如此风情的一面。“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小画家，他很穷，但是很喜欢画画，天分也够，我看中了他，希望能帮助他成名。现在的画界，其实也是靠金钱和关系的，有钱就可以办画展，就可以认识更多的人，就可以把自己的画推销出去。他也喜欢我，有一次，我在酒店租了房间，把他约了过去，他人傻傻的，连那种事，都是我教他的呢。我现在攒了点钱，想买他的画，让他可以过得好些，专心投入画画，但是人都是讲究自尊的，我怕这样会让他为难，所以总是自己花钱假托朋友来买，不想让他知道是我买的，等以后可能也会需要你帮忙的哦。”“没问题。”春晓这才明白美桐怎么会把如此隐私的事情说给自己听，原来还有这伏笔。不过，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如此付出，春晓也很钦佩。两人谈得很投机，最后把满桌子东西吃了个精光，直到滚瓜肚圆，这才散场。

　　周三上午，春晓正在陪客人聊天，突然接到了电话，是东远集团的复试通知，要她下午过去一趟，春晓心中大喜，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那个Fred果然把机会给自己留着呢！考虑到上班不方便，春晓把时间推到了晚上6点。
　　下班之后，春晓匆匆往东远集团赶去，一路上边走边想着复试中还会问到什么问题，该怎样应对。巧合的是，明天是自己的阳历生日，看来这个Fred，还是和自己有些缘分的！春晓打趣地想，但愿他能录用自己，给自己这个生日送来最好的礼物！赶到东远的时候，公司已经下班了，前台那里守着一个老太太，春晓走过去问：“请问Fred在哪里？我是来面试的。”“谁叫Fred？”老太太疑惑地问。“他是马来西亚人。”“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长得黑黑的，中等个头？”“对，应该就是他。”春晓嘴里应承着，心里却纳闷：他长得黑吗？印象中不是啊。他有中等个头吗？可我怎么记得不高呢。过了这几天，他长什么样子，好像真的已经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了。不管了，照她指的方向去找就是。顺着老太太的指引，春晓走到那个仓库一样的大房间，一眼看到了那个行政陈娟，她很热情地迎过来说：“你是来面试吗？稍等一会吧，前边有人在面试。”春晓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发现旁边还有个男生在等，估计也是来面试的，看来，复试的人还不少，自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呢。春晓透过窗户往面试的办公室里瞧了瞧，正好看到一个帅气的侧脸，正是上次见的Fred，他果然有点黑呢，典型的热带肤色。春晓心里柔软的地方没有预料地好像被轻轻触碰了一下，Fred黑黑的脸膛依然遮不住他那标志的五官，他一直面带着微笑，显得那么谦虚而又平易近人，给人感觉那么舒服！春晓又想起陈娟之前说他打点滴，那他是刚刚大病一场就忙着来上班了？春晓开始有一点同情和怜悯了，说不定他现在病还没完全好，在这里硬撑着呢！
　　里边面试的人出来了，Fred跟着送了一下，道别的语气也是干脆而又绅士。Fred看到春晓，很友好地笑着打了个招呼：“你来啦？”春晓也报之以真诚的一笑。旁边的男生进去面试了，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春晓心里不觉有些紧张，结果到底会如何呢？千万不能失败啊，这是自己很关键的一次了，胜败在此一举。正在踌躇的当，春晓看到门口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走进来，一张白净的脸干净而清爽，非常显眼。他也是这里的职工吗？春晓开始好奇地想，那个男子一副酷酷的样子，只是专注于看自己的电脑，对周围并没有什么兴趣，这让春晓有些失落。这时候，那个秘书走过来，很亲切地说：“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们今晚有培训订了饭，多出来一份，你跟我们一起吃吧。面试可能过一会才能轮到你。”春晓有些不知所措，还没被录用先吃人家一顿饭，总不太好吧？陈娟不由分说拉起春晓说“走吧！”春晓只好顺从了。
　　春晓跟着陈娟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小房间，中间有张大大的暗红色会议桌，她还认得，正是第一次面试的办公室。地上放着一个大箱子，里边有几个盒饭，陈娟拿了一盒给春晓，说：“坐下吃吧。”桌边吃饭的还有3个人，陈娟边吃饭边给春晓做了简单介绍，“这是你的校友叫吴静，才来了几个月，这个已经快做妈妈的是小高，这个瘦瘦的你叫她王老师就好了。”就在这时，刚刚看到的那个帅帅的男生也走进来，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拿了个盒饭以后，找了个位子就一言不发吃起来，狼吞虎咽地连看也不看周围一眼。春晓心里直犯嘀咕，是不是自己今天穿得很差，让他半点都注意不到自己？陈娟又介绍了：“这是我们公司的大帅哥，也是你们的同门师兄叫韩飞文。”原来又是个校友！相互一笑之后，那位韩明飞又埋头吃饭了，三下两下，吃完了收好碗筷就走了出去，干脆利落，春晓暗自赞叹这个人真是够酷！
　　吃完饭，回到大办公室，也轮到春晓面试了，她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一方面是害怕失败，另一方面总觉得在Fred面前有一些些发窘。她硬着头皮装作很镇定很专业的样子坐到了Fred面前，这时，定格在Fred脸上的微笑不见了，他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这让春晓觉得，他之前的笑容都是职业型的，很累，而现在，才是他本来的样子！难道这是信任自己吗？还是警告？警告自己不可轻心，吃顿饭可不代表任何东西？不管怎样，大敌当前，还是谨慎为上！Fred开始发问了：“如果，你明天要和我去见客户，对方是家乐福的管理人员，需要我们提出发展建议，而你对家乐福和商超行业并不了解，今天你会准备些什么？”“我会去了解一下商超行业的总体情况，熟悉一下家乐福，再看看其它商超在怎么发展，以作参考。”“OK，要是今晚来不及准备怎么办？”“我会加班一直到准备充分为止。”“做我们这行是很辛苦的，可能常常需要加班，你能否举一两个例子来证明你能够吃苦呢？”“我学习一直都很刻苦，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很多人都花许多时间用于课余生活的玩乐，而我除了学好专业课之外，还报了英语自考，经常泡图书馆。还有，你知道我有考研，那段时间也是很辛苦的，从早晨起床到晚上睡觉，都泡在教室里学习，所以我最后成功了。”“如果用两个词来形容你自己，你会选择什么？”“聪明、执著。”“怎么说呢？举个例子。”春晓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只好说起了她记忆深刻的一件小事：“大学时有次举办联欢会，其中一个环节是做游戏，我和一个男生配对，要我抽一个纸条，然后表演纸条上写的动物，如果对方能猜对就算赢，否则就输。我抽到的居然是‘老鼠’，当时就傻眼了，心想这可怎么表演呢？难道要在地上爬？那不是丢死人了？突然，我急中生智，老鼠的特点不就是怕猫么，我只要演出这一点就好了。于是我作出老鼠偷偷摸摸出洞的样子，突然看到前边一只猫，大惊失色，赶紧往回抱头鼠窜。我觉得自己的表演特别成功，对方一猜即中了。这可以说明我的聪明。”春晓看到Fred也忍不住发笑了。“至于执着，我是一个认准了目标就不轻易放手也不爱改变方向的人，你看我之前就跟你说自己喜欢文字，找工作也都是冲这个方向，以后也不打算更改。另外，我最近学吉他，老师说我的校友大多都半途而废了，可是，我却坚持下来，学得很好，经常得到他的表扬，还一直夸我资质很好。”“哦？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就在毕业之后，我用下班的时间学的。”“你能不能说说自己遇到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你又是如何克服的？”“我在毕业前曾经到北京某报实习，刚开始对新闻写作并不熟，最后经过努力也可以自己独立采写报道，并做得很好了。”“这好像不是挑战吧？”Fred用一种质疑的眼光和口气说。春晓本来想要蒙混过关，觉得这好像触动了自己的隐私，说起来很难为情，可是迫于他的压力，也是因为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更是出于对他中文理解能力的钦佩，就只好继续谈下去：“我刚到报社的时候，写出来的新闻往往不符合要求，而且没有新意，带我的老师曾经冲我发过几次火，也挨过几次骂，当时觉得很委屈，但又一时找不到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去改正和提高，后来我到北大图书馆去借了许多相关书籍，仔细研读，慢慢才总算开窍了，之后写出的报道，经常不作修改就直接上稿。”Fred笑了起来，“这才是嘛。”春晓觉得自己的很多秘密就这样被他一一窃取了。“好，最后一个问题，你如果加入我们公司，你觉得能贡献什么东西？”“首先我的文字水平很好，可以承担公司所有的文案宣传工作。其次，我的逻辑分析能力也不错，可以参与公司的管理咨询项目。另外，我的学习能力很强，新东西也可以很快上手。总之，无论公司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自己的能力适应公司的需要。”这时候Fred禁不住又要接着往下问，突然想起了什么，只好打住了，顺口说出：“哦，对了，我刚才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没关系，你问吧。”看着他略带疲倦的脸，春晓突然有点心疼。他严肃了一下表情说：“来我们公司工作，需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可能比你们考大学还要辛苦。我对工作要求严格，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有时候为了完成一个项目，可能经常需要加班，你觉得你能接受吗？”“我没有问题，不过因为我要报一个英语培训班，过一段时间就要开课了，那时候可能没办法保证加班？”“大概要多长时间？”“每周周末和平时两个晚上，大概持续三个月。”“好，如果你是为了上课，我可以批准你不用加班。”这时候，他站起来说：“恭喜你！你被录取了，去谈一下薪水吧。”这一刻，春晓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Fred也是一脸的兴奋。
　　春晓跟在Fred后面，再一次穿过走廊，来到那间面试过、吃饭过的房间，里边已经恢复干净了。“你坐在这里稍等一下，过会人力资源的人会来跟你谈。我还有个培训。”“好的”，春晓开心地回答。Fred带上门走了，春晓坐在椅子上，环视四周，十分激动和快乐，像是心里有许多花儿一齐在春风里开放了，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新工作！不管怎么样，这份工作应该是不错的，自己以后一定要珍惜，一定要好好干！“加油，春晓！”她鼓励自己说，不觉高兴到站了起来，对面窗户里映出了自己的样子，很美，她美滋滋地细细欣赏着，一时有点忘情。门突然开了，她回头一看，又是Fred，他诡秘一笑：“再等一会啊，别着急，王总马上就来。”“哦。”春晓礼貌的点头，Fred迟疑着多看了她两眼，才关上门走了。这一看真让春晓失望，本来对Fred拥有的好感不知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大半，他实在说不上怎么帅，实在是一个很普通的人！Fred所说的王总不一会进来了，和春晓敲定了月薪，税前3000元，福利是三金，虽然不算太多，总算还差强人意，此刻春晓还有什么好挑的呢，她已经够知足了。
　　从东远出来，看看表已经快晚上9点了，这下，春晓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去了，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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