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救赎

　　[“楠香子，在原大人的身份不用我说想必你也能猜到几分吧？”德子看着楠香子乖巧的跪坐在榻榻米上，低垂着头，用袖子轻掩面容。
　　“楠香子不敢，只是妈妈同意我被那位大人赎走，想来定是不差。”楠香子应达道。
　　“呵呵呵，你这孩子，一向是顶顶聪明，小嘴儿又会说话，是个惹人疼的。”德子笑出声。
　　“但是聪明是好的，只要你能用对地方，凭你日后的姿色身段儿，必是个惹人疼的。若不是在原大人一掷千金，妈妈我是真的舍不得放你走。”德子敛了笑容，摆弄着小茶几上的茶杯。
　　“但求妈妈指教。”楠香子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德子，眼中有着炙热的光。
　　“如此，我便给你指点一二。”德子放下茶杯，茶杯底触碰到桌面，只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在原大人如今也是担任着要职,右近卫中将,你可懂得？”德子问。
　　“楠香子不知。”
　　“是专门守在天皇临幸女子时的房间外的人。”德子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楠香子懂得了。”将额头紧紧贴在榻榻米的席子上，楠香子声音微颤：“还请妈妈指点楠香子几分，楠香子感激不尽。”]

　　又是繁忙的一天。
　　享用完宴席，无客要接的秃们要开始打扫秋菊屋的卫生了。
　　宽大碍事的袖子用布条绑住系在肩上，双手按在一块洗净了的湿布巾上，然后以手为支点，脚蹬着地面向前进，这样可以快速的擦净地面。
　　擦完了地板，阿叶还要去侍奉清玉花魁。按理说花魁身边的秃是极为舒坦清闲的，因为花魁待遇优渥，需得仔细照看，所以身边侍奉的人只需要侍奉花魁一人即可。
　　可是清玉花魁是个性子孤僻的，闲时就喜欢独自一人在房中，不喜人伺候。阿叶和楠香子也乐得清闲。
　　德子一看侍奉花魁的两个姑娘经常偷闲，无事可做，于是要求阿叶和楠香子也要做活，只不过活不太多，毕竟花魁有些时候不能没人侍奉。
　　知道楠香子要被赎走，德子就提了小满来与阿叶一起侍奉花魁。小满高兴地不得了。
　　“喂喂阿叶！你又发呆了，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小满拽拽阿叶的袖子，不满的哼哼。
　　“恩？抱歉啊小满，昨夜没睡好，今天乏得很。你刚才问的什么？”阿叶回过神来。
　　“我说，哎，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吧。”小满撇撇嘴。
　　“哦……”阿叶并没有在意小满说了什么，此刻她的心，早已随着楠香子一起飞出了游廓。她想象着自己回到家的样子，父亲高兴的抱起她，母亲身体康健，满面笑容，阿姐嫁了一个好人家，两个哥哥面容俊朗活力十足……
　　“阿叶，阿叶！”小满使劲拽着阿叶的袖子，“清玉花魁要茶了！”
　　“啊？哦哦！”阿叶这才反应过来。她懊恼地拍拍自己额头，想要拍走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这就去，你跟着我学着。”阿叶冲小满说道。小满刚刚才来服侍清玉花魁，有很多事情需要她这个“老人”教。

　　“咚咚”敲了两下门框，低声说道：“清玉花魁，您的茶。”
　　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进来吧。”
　　阿叶掀开门帘，弯腰走了进去：“您的茶。”
　　“您请用。”阿叶俯首跪坐在清玉的右手边，小声说道。
　　“嗯。”清玉瞥了一眼阿叶，然后拿起茶杯小酌了一口。清玉并不喜欢规规矩矩僵硬死板地品茶，茶道对于她来说只是在客人面前展示的一种技艺罢了。所以独自喝茶时，她就按着自己的性子来饮。
　　“啧。”清玉突然皱眉，她看向低着头的阿叶，将茶杯放进茶盘中，“叮当”的碰撞声吓得阿叶一哆嗦。
　　“今儿泡的茶，可真是苦涩啊。”清玉漫不经心的卷了一下竹简书，慢悠悠的说道。
　　“万分抱歉！请您原谅！我这就去重新泡一壶来！”阿叶猛地用头触碰地面，紧张的说。
　　“不必。”清玉制止，然后笑着说：“楠香子那小丫头被赎走了，而你没有，很不甘心吧。”
　　“怎么会！花魁您言重了，楠香子被赎走是秋菊屋所有人的喜事，阿叶怎么会有二心呢！”阿叶更紧张了。
　　清玉看到阿叶紧张的样子，笑了，她放下手中托着的一卷竹简，对阿叶说：“小丫头，抬起头来。”
　　阿叶战战兢兢地抬头。
　　“我美吗？”清玉勾起嘴角，红艳的薄唇微微上扬，十分惑人。
　　清玉当然很美，不然也不会成为花魁了。但她的美美的十分张扬，配上清玉这个清纯可人的名字，反而有些违和。
　　“花魁您当然是最美的，整个游廓的姑娘都没有比您更美的了。”阿叶回答道。这句话倒是发自内心的，因为清玉的确是秋菊屋最美的姑娘，不过她却并没见过其他屋的姑娘，所以也有夸张奉承的意味在里面。
　　“呵呵，行了，不用溜须拍马，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清玉被逗乐了，她用折扇敲了阿叶头一下。
　　随即又收敛了笑意：“阿叶，你今年十一了吧。”
　　“是的。”阿叶对清玉突然问她的年龄而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
　　“明年你生辰后，就该成为新造了啊。”清玉手臂搭在身旁的木枕上，身子慵懒的歪着，“你来服侍我也有两年了，德子对你还是蛮不错了。”清玉道。
　　“妈妈待我十分好，我也很感激妈妈，无以回报。”阿叶对于清玉说的德子对她不错其实并不认同。因为德子不仅对自己和楠香子学习各种技艺上十分严苛，而且还经常对她们的成果鸡蛋里挑骨头，颇有些找茬的意味，还有对她们的饮食上也多有干预，两人经常是只吃了七分饱就被德子训斥不能再吃，还有很多很多，足以显示出德子对二人的态度恶劣，不过相比起没到游廓前的上顿不接下顿，这已经很好了。
　　“你说的话是不是真心，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看来你还真是一无所知啊。”清玉感叹道，“你可知道这游廓中的花魁都是怎么选出来吗？是每个屋里的妈妈们从年纪小的女孩们挑出来几个美人胚子，养到十岁左右，再筛掉几个，最后剩下两个人，等到十六七岁身段完全长开了，容貌也出落得完整了，这个时候再从两人中选出一个，成为花魁。”清玉说完，看了一眼阿叶，她似乎有些呆滞。
　　“也就是说，花魁您的意思是，也就是，我和楠香子是被选出来的两个人？”阿叶被清玉的一番话惊到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到花魁身旁伺候，凭什么比别的姑娘干的活少？你仔细想想，你和楠香子的技艺是不是胜出旁人一大截？”清玉似乎是有些恼恨阿叶的愚笨。
　　“是，貌似是的……”阿叶呐呐的说到。
　　“哎，真是个蠢笨的，德子怎么选了你这么个蠢丫头。”
　　清玉磕了磕烟斗，不耐烦的挥挥手：“想当年我被选中的时候，吃得苦可比你不知多了多少，你懂什么。整天伤春怀秋的，这里不比你在外面过的好多了？当真自己是清高无比的贵族小姐？去去去下去吧，真是蠢死了。”
　　“是……”阿叶满脸恍惚地退下。

　　“当”一声，醒竹的竹筒落下，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已是深夜。
　　阿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白日里清玉花魁的话让她久久不能平静。花魁候选人？精心培养？这似乎都与平实阿叶对德子的印象相悖。德子对自己竟然抱有这么大期望吗？
　　只是，阿叶却并不想成为花魁。她不是出生在游廓的孩子，也不是从不记事时就被卖进来的。她八岁才到了这里，如今不过三年而已，对自己的家人仍然是抱着极大的思念与幻想。阿叶不想成为养在瓷器里的鱼儿，漂亮又有什么用，她想要扑进母亲的怀里撒娇，想要被阿兄抱着转圈，想要被阿姐宠爱着——这些游廓里都没有！
　　只是，迫于生计，父亲把她卖了，卖到花柳巷，因为只有这里才收小女孩，才收年龄小的小女孩。阿兄和阿姐他们事先都不知道，若是回家见到自己不见了，怕是会十分伤心吧。阿兄会不会和阿父吵架？阿姐会不会哭得眼睛都肿了？
　　想着想着，阿叶又落泪了，她用被子蒙住头小声抽噎着，怕吵醒了同屋的十几个女孩。睡在她身旁的小满翻了个身，砸吧了一下嘴。阿叶哭的乏了，也慢慢地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直接来到了梦中的神社鸟居前。
　　“好奇怪，为什么神明大人没有出现？”阿叶在鸟居下站了好久，一目连都没有出现。
　　她只好先去手水舍前净手。
　　“诶？手水舍的龙头为什么不喷水了？”水池的水只有浅浅一层了，龙头的喷水口干燥洁净，竟是早已停水的样子。
　　龙头断水，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阿叶十分担忧。
　　她不顾参拜礼仪，直接绕过参拜处跑到了偏殿——空无一人。神明大人去了哪里？为什么手水舍断了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叶无措地瘫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的用处。
　　“怎么坐在地上，已经是深秋了，青石板寒凉，女孩子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对。”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神明大人！”阿叶惊喜的回头。
　　“是我。”一目连笑着抚摸阿叶的头发，问：“谁把我们这么乖的阿叶惹哭了？”
　　阿叶“哇”的一声，心里的委屈像洪水一样被释放出来。
　　她抽抽搭搭的哭着说：“我以为，我以为，连神明大人都不要我了。阿父把我卖了，楠香子也走了，其他的姑娘都不喜欢我，你们都走了，都不要我了！”
　　“乖。”一目连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厥过去的小姑娘搂到怀里，手法有些僵硬的拍打着她的后背，“阿叶这么乖，这么漂亮，怎么会有人不要你呢？”
　　阿叶从一目连的怀里撑起身子，一脸惊喜的问：“真的吗，神明大人，你会要我吗？”
　　一目连丝毫不嫌弃的用衣袖擦拭着阿叶哭花了的小脸，说：“当然啦，阿叶可是我的小信徒呢，怎么会有神明不要自己的信徒的呢？”
　　“恩，恩……”阿叶听着一目连的话，又埋进了他的怀里。
　　神明大人真好，阿叶羞红了双颊，但抓着一目连前襟的手又紧了几分。
　　一目连感受着身体里的温暖，信仰之力又多了几分，这都是怀里这个小姑娘带给自己的啊，而自己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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