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爱无双

　　我捏着针谱，心扑通扑通地跳，说不出来的兴奋，好奇，还有期待。我把针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很挫败地放下了，只能连猜带蒙的认出一些字来，大部分还是不认识。

　　我把针谱小心卷好，藏在贴身的衣服里，既然楚炎那么想要这针谱，而我也曾答应把针谱送给他，我心下决定，明天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想到这里，我不由地笑了。

　　第二天，我依约来到花园，楚炎已经在那里等了。一见到便开心地扑了过来，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嘘！小点儿声，”我拉着楚炎坐下来，神秘兮兮地说，“今天姐姐要送你个大大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蚱蜢还是蜻蜓？”楚炎睁大了眼睛，兴奋地说。

　　我以前无聊时曾在一个网站上学过用草编各种动物，本来想编来送给自己期待的宝宝……所以之前也给楚炎编过不少动物，引来他一阵阵的惊叹。

　　“呵呵，都不是。你猜啊。”我带了点得意的笑，故意卖关子。

　　“我猜不出来，姐姐，姐姐你就快说吧。”楚炎不依了，抓着我胳膊直摇晃，晃得我头都晕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不逗你了。闭上眼睛，把手伸出来，我叫你睁开时再睁开。”

　　“好！”楚炎乖乖地闭上眼，双手平摊在我跟前，嘴角还有着喜悦的笑。

　　我从衣服里拿出针谱，轻轻放在他手上，然后说，“好了，睁开吧。”

　　楚炎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看到手上的针谱，突然安静下来，半晌，他缓缓地拿起针谱，小心翼翼地展开，当回天针法几个字映入眼帘时，他先是不可置信，随即出现了狂喜，手甚至微微颤抖，“这，这真是回天针法？”

　　“是的，”我柔声说，“现在它是你的了。”看到他这么高兴的样子，我觉得做一切事都值得了。

　　“是我的了，是我的了，回天针法终于是我的了！”楚炎蓦地大叫起来，“楚清妍，你还真的这么信任我，把针谱给我，哈哈哈哈！”

　　我呆住了，眼前的楚炎怎么变得这么陌生，不再是天真单纯的样子，眼中甚至带着疯狂，完全不像一个八岁孩子的模样。

　　“炎儿，你怎么了？”我担忧地问。

　　“炎儿，哈哈，楚清妍，看来你还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以前的你可是一直叫我小杂种的。”楚炎的声音冰冷刺骨。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带着冷酷无情的眼神的是几分钟前还甜甜地叫我姐姐的人，他看我的眼神有着恨，残忍，轻蔑。这样极端的转变，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炎，炎儿，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这以前都是我的错觉。

　　“玩笑？哼！我看你做梦也该醒了。”一阵娇笑，假山后一个桃红色身影闪了出来，居然是二太太。"跟了你这么久,今天终于到手了."

　　她的脸上带着成功的喜悦，带着得偿所愿的快感，她慢慢靠进我，猩红的嘴唇让我想起蛇吞吐的舌信，我不禁地退了一步，背后一片冰冷嶙峋。我打了个冷战，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想怎么样？”

　　此刻的楚炎已完全不复原来的样子，深沉而又危险，我心里有着浓浓的悲哀，我是真心疼爱他，却好象又陷入了一个圈套。

　　“怎么样？想想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你说我们会让你活下去吗？咯咯……”二太太听到我的话，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无不讽刺。

　　一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我反而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再抬头看楚炎和二太太时，眼底已是波澜不惊，“那么，请你让我做个明白鬼，告诉我一切真相。”

　　“好！”回答的是楚炎，二太太则想速战速决，“还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趁早杀了她省心。”

　　楚炎淡淡地看了一眼二太太，她低下了头，不再出声了。

　　“你母亲是父亲最爱的女人，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却是父亲的正室，而父亲也不曾有过纳妾的念头。直到祖父从京城带回来另一个女人后，这个女人就是我母亲，当朝宰相之女，因患有顽疾而来求医，祖父已年迈，无法施展回天针，所以把她带到老家，让父亲医治她。”

　　“我的母亲就在这个时候爱上了父亲，不顾他已经有妻室，坚决要嫁给他，而作为宰相千金，母亲有着父亲无法不屈服的势力，所以在你母亲怀着你五个月时，我母亲进了门，而你母亲也由正室变成了侧室。”

　　“父亲虽然娶了母亲，却不曾和我母亲同过房，这点让母亲愤怒不已，此时在外祖父的安排下，父亲进了太医院供职，所以母亲把怒火都发泄在了你母亲身上，终于在你母亲怀胎八个月的时候，母亲的一个巴掌让你早产了，而长期的压抑使你母亲的身体非常嬴弱，所以在生你的过程中，力竭而亡。”

　　楚炎平静的嗓音叙述着这些前尘往事，我麻木地靠在假山上，好象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

　　“父亲回来后，得知一切，大发雷霆，从此更不理睬母亲，把全部心血都放在了你身上。因为父亲是长房嫡出，膝下只有一女，祖父便千方百计地要父亲与母亲同房。终于在你三岁那年，父亲和我母亲同房了。只是当时没想到你就在床下，原本想跟父亲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撞见了这一幕。那以后，你性情大变，对我母亲非常仇视，对父亲也不理不睬的。”

　　“我出生后，父亲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也开始和母亲亲近起来，母亲也难得有了笑脸。但是我莫名其妙的身上总会有一些伤痕，母亲虽然怀疑是你，却也不怎么相信，毕竟你才四岁。甚至到我懂事后，你对我变本加厉的伤害，我终于忍不住去告诉了母亲。父亲才意识到，此时的你已经是性格扭曲，狠毒，有心计的人了。父亲原本想把你关到思过室去，你苦苦哀求，父亲一时心软就放过了你。可是你却不曾放过他还有我母亲。”

　　楚炎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下，接着讲。

　　“母亲在那之后，常常觉得身体不舒服，全身又痛又痒，父亲也诊不出来，只能四处求医。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几乎痛得在床上打滚。父亲听说连山有个隐世的神医，于是便赶去那里请医。我每天陪在母亲身边，累了就爬到母亲床上，紧紧抱着她睡一下。有一天，我躺在母亲床里，突然听到你的声音，因为冬天被子多，我人小，缩在里面，你并没有发现我，只是对母亲说着话。[怎么样，大太太，这种滋味不好受吧。]母亲怎么也想不到才不到十岁的你，居然有这么高明的毒术，原来这并不是病，而是中毒。可惜知道这些都太晚了。”

　　“在你和母亲的对话中，我知道了你们之间的纠葛，知道了你对我母亲深深的恨。在你走后，母亲明显不行了，她握着我的手，她知道我躲在被子里都听到了，所以她让我小心你，接着，就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死了。”

　　楚炎的眼里翻涌着无限的恨意，紧握着的双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对着杀母仇人还能这样镇静，我有点佩服他，毕竟才一个八岁的孩子。

　　“母亲死后，父亲仿佛老了十岁，你开始讨好父亲，我知道你的目的是回天针法的针谱，因为拿到了针谱你就能掌控楚家了。所以我开始筹划自己的计划。先是软磨硬施地让父亲纳了母亲的贴身婢女做填房，再暗地里安插人手，我外祖父是宰相，从小就给我派了不少暗卫，这是你所不知道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一把针谱骗到手就下手毒死了父亲……”

　　什么！我完全惊呆了，居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下得了手，我不禁有些悚然。

　　楚炎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我也没料到，所以只好用非常手段，命暗卫把你囚禁在后院，对外则通过桃红声称你因悲伤过度而卧病不起。只是你异常顽强，不论用什么折磨的方法都没办法使你开口，因此我让朱雀和翠羽化装成你以前所熟识的两个丫鬟潜在你身边，不知道是不是你看出了什么破绽，除了第一天欣喜之后，就又是冷淡地对她们。其他房的亲戚开始要求长房的子孙用针谱出来主持大局，我知道不能再拖了，所以在最后一次逼你的时候，下手重了，你昏了过去，气息全无，没一会又出现了微弱的气息。你醒来后，我和桃红去查看，但是我就在门外，听到你的话，突然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还是装的，于是我暗示桃红将计就计。之后的事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朱雀和翠羽的监视，我的试探，终于让我确定你是真的得了失心疯。”

　　“我以为要拿到针谱还得费一些手脚，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就到手了。”楚炎低头看着针谱，神色很复杂，“我很恨你，这几天却也是真的开心，我刻意忘记了一切，好象真的享受到了姐弟之间的关怀，不过，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必须死。”

　　楚炎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漠然，好象是在谈论说要不要捏死一只蚂蚁。我依旧还在他所说的事里没有反应过来，等我回过神来时，我突然释然了，楚炎对我的恨是那么深刻，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目睹了母亲，父亲的死，艰难地为保护自己而谋划一切，这都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承担的重，而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知不觉间，我好像成了真正的楚清妍，内心充满了对他的愧疚。

　　“炎儿，你觉得我的死能够让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我很开心。”我对他温柔地说，也许是真正的楚清妍在赎罪，指引我找到针谱，本来就属于楚炎的东西。我很坦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心里竟然没有一点恐惧。

　　楚炎显然很惊讶我的反应，但随即他又冷下了脸，“以退为进对我来说没用，你非死不可。”他狠狠地说。

　　“好！”我依然很温柔地笑，也许他永远不知道，在我心里，他更像是我前世期盼的孩子，我爱他。

　　“那么，白虎，把她丢下后山的悬崖，如果上天可怜你，你就可以拣回一条命来，不过我告诉你，那里深不可测，从来没人可以从那里丢下去又爬上来的。”

　　我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不醒人事了，在我身后走出一个精壮的男人，显然是楚炎口中的白虎，“少主，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桃红，就是二太太，不解地问。

　　“照我说的去做！”楚炎转过身去离开，丢下冷冷的一句。

　　“是！”两人躬身应道。

　　杀了她，是啊，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为什么心里居然会有一丝不舍，为什么脑中满是她温柔的笑容？为什么？

　　楚炎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刚才那一刻，解脱了，又好象重新被囚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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