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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当晚,王淩换了便服,到护国公家赴谢洛白设的小宴,谢洛白说是小宴,果然不大,只有王淩、应景兰、姬容君和谢洛白自己四个人。谢洛白在自己住的小园的一间精致敞阁内设席,只是一张雕花小圆桌,摆着几盘新奇的小菜,这件敞阁是专门天热时用的,地上铺着翠石雕花的小砖,室内摆设也很清凉,回廊上还随意摆放着几张小案几,几上也有精致的小菜果点和酒壶,廊下的地上铺着细竹席,可以脱了鞋子坐在地上,随意饮酒赏桂花。
吃这么风雅的席面,王淩情不自禁连说话都咬着字眼儿说,惟恐破坏了风雅的意境。想想自己请吃饭时,就在自家的厅内摆张大桌子,堆满酒菜,比起谢洛白今天的酒席,何其庸俗。
王淩一边吃,还一边忍不住在心中更庸俗地嘀咕,现在已是秋天,虽然天还挺热,到了晚上夜风已经开始有点小凉,今天席面上的菜大都是清凉爽口之物,除了回廊下小几上摆的几盘柑橘,几乎都是寒温性的东西,这样吃,容易受寒气,其实这个时节,已经需要多喝些汤汤水水的。王淩寻思,晚上回去后让厨房里做碗简单的热汤喝喝。
到了廊下赏桂花闲话时,王淩就挑了个大桔子剥了吃,先去去寒气。
闲聊的时候,自然扯到了司部衙门的分配上,应景兰提了这个话头,又蔫了蔫,谢洛白道:“人生常有不如意事,这也无可奈何,像我罢,我是个最怕得罪人的人,偏偏进了最得罪人的御史台,唉!”
应景兰往嘴里塞了两块绿豆糕,叹气。谢洛白哪壶不开专爱提哪壶,又问:“对了,容君,这几天都没来得及问你,太师怎么放手让你进礼部了?”
姬容君一本正经道:“此是圣上旨意,我能进礼部,十分欢喜,家父也很欣慰。”谢洛白道:“你就扯罢,里面肯定有猫腻。”姬容君的神情纹风不动。王淩看应景兰泄愤似的猛吃绿豆糕,怕他寒气积在心里,又剥了个大桔子放到应景兰面前的小碟内,姬容君和应景兰坐得很近,桔子刚一放下,姬容君立刻一伸手,捞在手里,对王淩一笑:“多谢。”
谢洛白幽怨地道:“好偏心哪,我都没有。”应景兰嘴里还塞着绿豆糕,含含糊糊道:“我也没有。”王淩只好又剥了两个桔子。
过了片刻,王淩起身小解,应景兰吃多了绿豆糕,渴了,进厅内去喝茶,谢洛白趁机压低声音向姬容君道:“容君,你的八字明明重得跟砖头似的,怎么忽然变轻了?”
姬容君面不改色道:“用另一种算法,也可以算轻。”
谢洛白摇头道:“无耻啊,明明昨天傍晚七两二钱银子在玉摊上买的,什么五台山上念了七十二遍《金刚经》,应家小弟要是被厉鬼缠身,你就是千古罪人。无耻,太无耻了。”
姬容君悠然道:“鬼神之说本就是虚无缥缈事,大多由心而生。而且,应家小弟是应氏的子孙,他家老祖宗光芒万丈,他哪有那么容易被鬼缠上。”
谢洛白痛心疾首地摇头。
正好应景兰喝完茶从厅中出来,诧异地看了看谢洛白:“唐知兄有什么感叹的事情所以摇头么?”
姬容君含笑道:“洛白他喝多了,他一喝多,就爱摇头。”将自己面前的一碟绿豆糕向应景兰眼前推了推,“毓彦贤弟,我看你爱吃,我这里的一碟还没动过。”
谢洛白又长叹一声,痛心地摇头,应景兰看了看他,继续吃绿豆糕。
按照朝廷的安排,八月十八那天,他们才能正式去新司部衙门,其他的几天都闲在家里。
应景兰对刑部耿耿于怀,王淩给了他个葫芦坠子,他还觉得不安心,非要再去庙里拜拜佛祖。
于是八月十五那天上午,王淩陪着应景兰去竹音寺中上香,谢洛白和姬容君也凑热闹地跟着。应景兰极虔诚地在庙中拜了一圈,从庙中出来,集市上非常热闹,他几人都是便服出行,没骑马坐轿,竹音寺旁有不少个算卦卖香火杂货的小摊,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在一个小摊后向他们招呼:“几位公子,看平安坠不?”应景兰的眼直了直,指着一处道:“这……”老者立刻伸手捞起一把玉葫芦,在手里晃了晃:“公子眼神真好,这是好东西,专卖给贵人的,以前卖七两二钱银子一个,剩下的这几个玉不好,这样吧,十两银子俩,公子来一对么?”
应景兰转头看王淩,满脸疑惑,王淩也十分疑惑,皱眉想要去看姬容君,姬容君叹息道:“唉,五台山圣善法师开光的宝物,自然赝品很多。”
应景兰道:“少贤兄,你怎么知道单舟哥给我的坠子是五台山开光的?”
姬容君转头去看谢洛白,谢洛白立刻笑道:“啊呀我这个大嘴巴,单舟兄,不好意思,我向你打听后就告诉容君了,没什么吧。”
王淩皱皱眉,没说什么,应景兰看了看他三人,也没说什么。
晚上,王淩摆了一桌酒菜,让姑母坐在上首,连几个年长的管家账房都被王淩和姑老太太硬拉着坐在席上。
月亮圆滚滚黄澄澄地挂在天上,姑老太太看着月亮,有点感叹:“去年中秋的时候,还没今年那么冷清,淇娴淇蕙都嫁人了,家里跟空了一半一样。本来还指望你娶个媳妇,生几个儿女,就热闹了,谁知道你又发什么誓要一辈子不娶……”姑老太太说到这里,语声哽咽,眼眶有些红了,拿手巾擦了擦眼泪。
几个老家仆劝道:“今天大节下,老夫人宽心高兴吃顿饭。”劝着劝着,眼眶也红了。
王淩坐也坐不稳,站也站不得,只得笑道:“要么我去领几个孩子回来养,姑母一样有孙子带。”
姑老太太叹道:“唉,你这孩子,就是一贯只操别人的心。我一个老婆子,什么抱孙子不抱孙子的,别处抱来的怎么也比不上亲生的,不知道养大了能不能中用。我是担心你现在孤零零一个,将来来个养老的都没有怎好……”拿着手巾不住揩眼角。
王淩觉得坐的凳子像个火盆,滋啦滋啦煎得他难受。去厨房看菜的四敬忽然小跑过来道:“少爷少爷,有客来了。”
王淩怔了一下,客?中秋大过节的谁来这里串门?
四敬道:“是那位姬公子。”
姑老太太和几位老家仆听说有人,纷纷撤离。王淩独自去前厅迎接,那个迎面走来的人,确实是姬容君没错。
王淩道:“姬……公子,你怎么来了?”
姬容君道:“我来陪你过中秋,不行么?”
王淩笑道:“姬公子肯定说笑呢,你连中秋都不在家过,一定有要紧事,这样罢,先后园请。”
姬容君张了张嘴,像要说什么,又咽了,点头道:“好。”
后园的亭子内,小丫鬟端上酒水茶水和小菜月饼果品。王淩让侍候的人都退下了,确定四处无人,才边斟茶边道:“现在四下无人,此处僻静,姬公子你有什么什么事可以说了。”
姬容君轻声道:“我当真是来陪你过中秋的,你不信么?”
王淩当然不信,姬容君接着道:“王淩,应景兰的那个坠子,是我哄你的。我,我下午已经和他说了,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王淩哦了一声,不知怎么回答,姬容君为何要哄他的坠子给了应景兰一个假货,他想不明白。
姬容君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我,确实可笑,我不想让你给应景兰东西,他成天跟着你,我就不大舒服。”
王淩疑惑道:“姬公子,你……”
话到一半,姬容君身形一动,王淩忽然被他紧紧圈住。姬容君轻轻厮磨着他耳边低声道:“容君,喊我容君。”
天上的大月亮掉下来,砰地砸到了王淩的天灵盖,王淩傻愣愣地僵了,眼冒金星,头晕眼花,不知究竟怎了。
金星飘飘时,依稀仿佛王淩听见耳边的声音道:“王淩,你发那个誓时,我欢喜得要命,我再也不想等了……”
圈着他的双臂似乎松了松,王淩刚要在满天的星星中找回一丝神智,嘴上忽然一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王淩的小魂魄从天灵盖上蹿出,顶着月亮,在闪烁的小星星里,晃晃悠悠,上了九重天。
待到能喘气时,姬容君的声音又轻轻在耳边道:“王淩王淩,从小我就知道,这是命中注定……”
从小?王淩的魂魄和月亮一起正在九重天上飘荡,月亮却忽然变成了一颗硕大的枇杷果,黄澄澄的,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看他,枇杷果在不断地念:“王淩王淩王淩……”
王淩打了个激灵,飞舞的小星星汇成一道闪电,撕裂九霄,将他的小魂魄咣地打回体内。
王淩听见自己的声音,哑中带颤:“你……你是……骠奇?”
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似乎奇异地亮了亮,而后他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王淩,你不会现在才想起我是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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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的比较晚,抱歉,没赶上端午节,羞愧地更新两章。。
昨天跑去爬山了,浑身疼痛像被大象踩过一样,趴倒,老胳膊老腿果然要经常活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