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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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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淡花蕊鲜】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我捧着一本书,坐在中学的教室里。明晃晃的灯光,窗上映出的树影,将要亮起的天。好像是早春时节?悠悠的凉风透窗而入,我坐得笔直,和同学们一起大声朗读着,那是一首曾卓的诗。

      “在病中多少次梦想着/坐着火车去作长途旅行/一如少年时喜爱的那句诗/‘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也不管它往哪开’

      也不管它往哪开/到我去过的地方/去寻找温暖和记忆/到我没去过的地方/去寻找惊异,智慧和梦想

      也不管它往哪开/当我少年的时候/就将汽笛长鸣当作亲切的呼唤/飞驰的列车/永远带给我激励的渴望

      此刻在病床上/口中常念着/‘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而耳中飞轮在轰响/脸上满是热泪/起伏的心潮回应着列车的震荡……”

      我一遍一遍读着,念着,只觉得胸中忍不住的激动和心酸。仿佛一个走了很远很远路的旅人,明明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有那么多想要说完的故事。

      眼前的书本忽然模糊,整齐的书声也渐渐远去,像隔了一层雾,朦朦胧胧。耳畔有人低低说了一句什么,我努力想要听清,声音也就真的慢慢清晰了:“……立雪,醒醒。”

      我迷惘睁开眼,好半天不能回过神。他神色一紧,轻拍我的脸颊:“可是魇住了?”我愣怔看向他,惘惘道:“怎么……又回来了?”

      他身子一僵,忙将我扶起坐直,斜靠在他身上。我举目一看,两人正坐在一辆马车里,车子正有节奏地摇晃着。刚才我伏在他怀里,看来是睡着了。

      他抬手撩起竹帘挂在窗旁。外面是漆黑浓重的夜,我们的马车正行驶在官道上。我坐直身子,用力抹了抹脸,对着他写满担忧的脸,扯出一个大大笑容:“没事,不过是个梦。”

      他将我耳旁散落的发别到耳后,微微一笑:“什么古怪梦?我听你一直嘀咕什么火啊车的。”我呆了呆,梦里念过的那首诗又清晰浮现在脑海里。

      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个?我看向窗外,忍不住笑。“没有我不肯坐的火车”,多久远以前的句子。就现在的情形来说,似乎应该改成“没有我不肯坐的马车”。

      想到这儿,哈哈笑出声。他捉住我的手,一脸好奇:“到底梦见什么了?”我忍笑摆手:“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他又气又笑地看我,我抽出手,趴在窗上张望:“这是到哪儿了?”

      他一把拉回我,不容置疑地按了回去:“入秋了,夜里风凉。”随手取过一旁的薄毯,将我密密裹上,一边道:“天亮就到扬州了。”

      我笑逐颜开:“好呀,总算叫我等到了。”他道:“一夜没有休息好,等进了城,先到驿站休息一天再说。”我喏喏连声。

      进扬州城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因为我又睡着了。车子一停,我立刻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爬下车,跟着带路的下人拐进一道又一道门。困得头昏脑胀,胤禛说了些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见,摇摇晃晃刚一进房,扑在床上就酣然入梦了。

      这一觉睡得好沉,直到傍晚时分才悠悠醒转过来,透过窗纸依稀能看到外面的微光,房间里却已掌了灯,幽黄如豆。我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推门而出,他正坐在小院藤椅上喝茶。见我出来,笑道:“再不起来,只好明儿个出门了。”我大喜,拖把椅子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一饮而尽:“说罢,去哪儿?”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他坚持让我披上披风再出门。我伸着脖子望了一眼,道:“十三不去?”

      他顿了顿,道:“他有事,正忙着。”

      我嘻嘻一笑:“他有事,你倒没事。”他微窘,顿住脚步,沉下脸:“那你自己去。”

      我忙挽住他的胳膊:“以往都没见这么小气,老了倒添出这许多毛病来。”

      他啼笑皆非,狠瞪我一眼,哼哼:“老了?咱们晚些儿见分晓。”我也窘,咬牙暗拧了他一把,面上只作若无其事。

      立秋还没几天,天气果然已明显转凉。酷暑呈收敛退缩之态。晚上穿梭行走在人群中,风已习习,清爽可人。

      我们坐在瘦西湖边的石阶上,宽阔的水面清波鳞鳞,风从水生,带着水气氛氲的凉风,徐缓轻柔地拂过发梢,拂过脸颊。那份清凉空净,令人心神如洗,喜悦漫生。

      不同于前世霓虹闪烁的夜景,眼前的瘦西湖只有不远处几座桥上的风灯,和湖上几盏若隐若现的渔灯,荧荧耀耀投映在水面。星星点点的渔火被江水拖曳得修长而曼动,看上去仍然流光溢彩,恍如天上人间。明明两岸人家不远,偏偏多了些不沾人间烟火的味道,柔情似水,不可捉摸。任何东西一旦和水沾了边,便总是变得纯粹,变得虚幻,变得遥不可及。柔媚的瘦西湖,因为少了灯光的招摇,是消瘦了很多,宁静了很多,反而多出夜梦似的寂寞。

      我们并肩而坐,默默无语。天上几颗黯寂的星光,落在碎银似的江面,附了一层黝黑的清冷的薄纱。有几只小船,在江面上欹乃摇橹,安谧如画。想起李清照的那首诗,“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说的就是这种小船吧?

      我倚在他身边,轻叹:“这样的好日子,就是做神仙也不羡慕啊。”

      他掩了掩披风,低笑:“这就满足了?”

      我怅然:“若能一直这样,还有什么不知足。可惜终究只是奢望。”

      江对岸有少许星一样的窗灯,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故事。我想象无数离人一起抬头望月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又是一酸:这个月夜如华繁花似锦的夜晚,有多少女孩,站在没有点灯的窗户旁,为心中那朵秘密的花,默默默默的思念。

      ——请站在我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不要让我在人群中慌张。

      他习惯性地将我的手合在掌心,低低道:“不管在哪儿,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暖,肩膀也依旧坚实可靠。我阖眼倚在他肩上,多好,他是真实存在的,就在我身边。他是我的知已,我的朋友。我们在一起可以有谈不完的话,而他从来是迁就我,宠爱我,尽他所能地保护我。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我不知道别人的幸福是不是这样?生活往往会给我们很多障碍和不幸,包括离别,包括疾病,包括灾难,可它一定会赠予给你一件美好的东西。上天关了你所有的门,却一定会给你开一道窗。

      他就是我的窗吗?叫我甘愿待在一间小房子里,安心看外面的风景,不问值不值得。无需沉溺于得失和沉浮,无需苟求于不安与失败,我已经得到了世间最最珍贵的东西,我不能太贪心。

      现在想来,一切也许最初都已注定。能有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人生忽如寄,倥偬之间,我们指间的时间已如流沙一样漏走。春花美月,也是凋谢残落。到那时,我们能说,我们做了什么,得了什么,安顿于什么,寄托了什么?

      人生只是个谜,只是个谜。一出生,层层迷局已设置。

      我只说,我爱你。

      =============================================================================

      在扬州只停留了两天,他忙得不见人影,我也就自己随处走走看看。有晓霜这个话篓子在身边,简直找不到机会寂寞。

      为了寻到正宗的扬州小吃,我可花了不少功夫。翡翠烧卖,千层油糕,蟹壳黄,生煎馒头,小笼汤包,蟹黄蒸饺,鸡丝卷子……饮食习惯上,我素来“南人北味”,淮扬菜的精巧细腻,实在不如川菜、京味对我的胃口。

      饶是如此,花样繁复的小吃还是不停嘴的吃了不少。南城小巷深处这家店面,翡翠烧卖乃是一绝。碧绿的韭叶,透出蒸熟后薄如纸的面皮,犹如翡翠一般。轻轻地咬上一口,皮一点便破,吃到里面由虾仁、菜茸,爽口清润。一边大口小口地吃着,一边欣赏窗外热闹的市井,曲径的小巷。唉,这真是江南才有的清福。

      打包带回许多,晚间一听见门上传话“回来了”,忙喊人热好了端上来。亲自捧了迎到门口,还没走到前院,只听哗啦啦、戚里哐啷一阵乱响,随即一声怒喝:“反了他了!既是这样,叫他明儿起不用来了,什么时候补足了数,什么时候来见我!”

      我一惊,站住了。悄悄立在墙根,看着胤禛面色冰寒,微带怒意,一阵风似的大步迈进了前堂,胤祥沉着脸跟了进去,后头一个花白胡子、身着朝服的官员一路小跑着,唯唯喏喏拭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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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云淡花蕊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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