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生

　　五
　　寒宇侧身翻到一边，犹自喘息，豫生仍软软的趴在那里，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的。寒宇这才想起刚才恐怕动得莽撞了，轻轻用手扳过他的头，“别闷着，喘不了气。”靠过去吻着他的脸，咸湿的，伸手一抹，满脸都是，就吓住了，“生生？”试探的喊了一声，还是半天没有声音，就慌慌张张的把豫生轻轻翻过来，背上一沾床单豫生就一声压抑的呻吟，寒宇慌忙停住了，就那么轻轻架着。
　　豫生头仰着垂下，映着窗外微微的光，脸色苍白的厉害，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寒宇也吓住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颤巍巍的声音：“怎么了，生生？你……还好吧？很……疼……吗？”
　　慢慢的豫生像是缓过来了，抬手撑着寒宇示意他放下，寒宇轻轻放下了，他又是一声闷哼。寒宇鼻子发酸，心里后悔的厉害，“对不起，对不起，生生……”声音哽咽了，眼泪也掉下来，“生生……”
　　豫生听他像是哭了，张了张嘴，半天说：“没事，……是我愿意的。”
　　“生生，”寒宇捧了他的脸，“好……点了吗？”
　　豫生缓缓点了头，有扯开嘴角笑了笑，又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到耳朵那边，湿了寒宇的手。寒宇见了就忽然把头埋在豫生肩上，呜呜哭起来了。
　　“你又哭什么？”豫生推了推寒宇的头，他哭的更大声了，嘴里呜呜咽咽的说着什么，也听不清，“就是有点疼，没什么事儿，别哭了。”豫生摸着寒宇的头，安抚着似的，“你去把灯拉开！”
　　寒宇这才抬了头，疑惑着看着豫生，豫生顿了下道：“那里……还有点疼，你看看是怎么了？”
　　寒宇应了声就赶快翻身下去拉了灯，只见床上一片狼藉，豫生吃痛腿还是张开了曲着，灯一亮就显得有些不堪，伸手想拿被子，抬到一半有落下了，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呻吟。寒宇赶快过去，帮他拿了被子要盖，豫生脸都红了，想了想说：“算了，别盖了，你看看是怎么了？”
　　寒宇依言把被子放了，看了一眼眼泪又要往下掉，豫生见了知道是不大好，见寒宇身上也有些红红的东西，知道是流血了，就说：“好了好了你别哭了，就是流点血吗，瞧你哭的。”又撑了寒宇的胳膊要起来，寒宇连忙扶了，“要干什么，我来。”
　　豫生有红了脸，“我想洗澡。”
　　寒宇就抱了豫生起来去浴室，他没抱过呢，豫生跟他身量有差不多，一时免不了磕磕碰碰，豫生疼得嗯嗯啊啊的叫，寒宇又小心又慌张，终于把他带到浴室，豫生又站不住，寒宇只好环抱着他撑着。水一打开两人又都惊叫一声，这才想起没热水了，寒宇要烧，豫生拉住了说：“算了，随便洗洗吧，这么晚了，待会我爸说不定回来了。”寒宇就没说话，适应了一会慢慢觉得不那么冷了，慢慢帮豫生洗了。
　　一时洗完赶快那毛巾搽干净了又抱回房间，两人都冷的颤抖着，寒宇拿被子将豫生裹了，自己也披了个被子，才收拾了床单，和两人扔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豫生在被子里只露了个头，扭着脸看寒宇拖着被子笨拙的动作，好不容易捡齐了衣服，又随手一扔乱成一团，就忍不住笑开了，道：“寒宇，你可真是，要是离开人恐怕真是活不过一个月。”
　　“那我就一辈子赖在你这里了，都是你惯的我，”寒宇听他笑了，想是好点了，一高兴就扑到床上来，涎着脸说：“离了你我活不了，你可别扔了我。”
　　“又说傻话！”豫生全身过着，动不了手，转过脸去不看他。
　　“我是说真的，没了你我真活不下去，”寒宇拿手扳过豫生的脸来，看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我一定一辈子都不离开你，我们一块，一辈子。”
　　“怎么能？”豫生眼睛又红了。
　　“我说的是真的，怎么不能？”寒宇急了。
　　豫生没说话，眼泪下来，寒宇当是他又疼了，忙问：“怎么了，又疼狠了，我碰着你了？”
　　“没有，”豫生摇摇头，“你去把灯关了睡吧，我困了，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课呢。”
　　“嗯，”寒宇应着就飞快的关了灯上床躺下，过了会儿又摸索着伸手过来抱着豫生，凑近了低低说：“生生，我是说真的，我真的离不开你。”
　　豫生没有说话，寒宇以为他睡着了，就不再说话，睡了。
　　半夜豫生做了噩梦醒来，看见客厅透进来的光，想是他爸回来了，就想到这几天他爸心不在焉又老是半夜回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恐怕就是有个什么事情他也没人商量，心里替他苦起来，再睡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一早醒来有些恍惚，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房间里也暗暗的，豫生看看外面，也是昏暗的，像是阴了，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安静得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豫生撑着胳膊起来，后面还是疼得厉害，就歪靠着床头，桌子上放着油条豆浆，闹钟离得远，还背对着他，伸着手好不容易才够到，一看倒吓了一跳，十一点了，怎么就这么晚了呢？又看见油条下有个纸条，拿起来是寒宇拙劣的字迹：
　　生生，你多睡会儿，我就不叫你了，给你买了吃的，李叔叔可能也还没起来吧，我去上课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我挣钱养你，我们一定永远在一起，我保证！
　　“真是疯了，也不怕我爸看到，”豫生脸上不自觉的就有些笑，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事落下了没做，又好像吊了块石头，自己想了想，又没什么。脑袋里渐渐有什么东西黑压压的上来了，头晕目眩的，摸摸自己的额头，热的厉害，又觉得肩膀上凉飕飕的，赶快缩回被子里，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再醒来屋里还是昏昏的，浑身发软，使了劲抬头见桌子上的豆浆油条都没有了，看看表已经七点了，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晚上七点了。整个房间还是静悄悄的，只有窗户缝里透着风呼呼的刮着，他伸手扒着桌子想起来，起到一半又发软摔下来，就咚的一声滚到地上了，疼得哼了一声，差点没昏过去。
　　门响了，有人跑进来抱起他放在床上，豫生睁眼看是他爸，吓了一跳。他爸倒没说什么，脸上也没有表情，给他盖好被子又出去了。豫生忽然想起桌子上的字条，起身看，果然没有了，门又开了，他爸拿了药和水进来，放在桌子上说：“醒了就吃点药吧，饿吗？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豫生愣愣的，他爸就抱着他靠着，把药和水放在他手里，见他还是没动静，说：“还要我喂你喝？”
　　豫生回过神来，拿了药喝了，他爸起身就往外走，眼看就快出门了，豫生忽然鼓足勇气问：“爸，寒宇呢，放学没回来吗？”
　　他爸停在门口，过了一会才说：“寒宇他妈把他接走了，以后就跟着他妈过，你喝了药躺着歇会儿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说完头也没回的出去了。一会儿听见大门关上了，上锁的声音咔嚓一下，清脆的，房子里就有安静下来，昏暗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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