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才爱你

　　时候还早，但站台上已堆满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护着皮包，侧着身子挤在人群间，温雯不适地皱起了眉。但一想到此去的目的地，她的表情立刻轻松下来。
　　“他可是超一流的，你也要好好努力啊！”昨日肖经理的大力推介尤在耳畔。
　　丁仲书，国内顶尖的服装设计公司，C.A.N.的首席设计师，会是怎样一个人呢？不要是个有才无色的丑男子才好，温雯心情愉悦地跳下了公车。

　　“嘿，温雯啊，你也被录取了呀？”打招呼的是同期的周琴，“你分给谁了？”
　　温雯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头，大声说：“丁仲书！”
　　话音刚落，原本还算嘈杂的电梯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在了温雯身上。
　　“我…分给了……丁…仲书…”众目睽睽下，温雯怯生生地重复了一遍。
　　众人不约而同的瞥了记白眼后，电梯内的气氛总算恢复如旧。
　　“那个丁仲书…有问题？”温雯依旧几分惊魂未定地转向周琴。
　　“那个丁仲书啊，”周琴深表同情地瞟了温雯一眼，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这里的学姐说的，做他助手的人，没一个能忍过一个月的。”
　　哈？肖经理满是笑容的脸猛地涌上心头，温雯恍然，被耍了！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跌入了谷底，那位让人闻名变色的丁仲书先生不会是像《穿着Prada的恶魔》中女魔头般的人物吧，或者是猥亵的欧吉桑？
　　温雯来不及细想已随着人流挤出了电梯。
　　“祝你好运吧。”周琴善意地拍了拍她的肩。

　　丑男也好，恶魔也好，如今想要说“不”也是枉然，深深吸了口气，温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丁仲书工作间”的房门。
　　一双脚，一双男人的巨大脚掌，光着脚趾，悬着拖鞋，交叠在工作台上，如此的抢眼。视线上爬，只见这双脚的主人，保持着脚趾高于头顶的姿势，安逸地仰躺在沙发椅里，偏偏最关键的脸部全藏在了展开的杂志后，细长的青色烟雾在杂志顶部结作圈然后消失不见。
　　“请问，丁仲书在吗？”温雯忍不住又盯了一眼门牌，“丁仲书工作室”，确实是“丁仲书”三个字。
　　半躺的男子慢吞吞地收回脚掌，端正了身子，缓缓下移的杂志总算让温雯看清了眼前男子的脸。
　　一张十分年青的脸，长眉，圆目，胆鼻，薄唇，深具立体感的轮廓带着几分混血的味道，只可惜那满嘴的烂胡渣子和半咬在唇边的烟头，实在无法让人将他与美青年划上等号。
　　“你是谁？”年青男子不答反问。
　　“我叫温雯，是丁仲书的新助手。”话音刚落，温雯便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男子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我就是。”
　　不是丑男，也不是欧吉桑……温雯呆立原处，不知该做何表情时，男子又发问了，“你养过猫吗？”
　　“啊？”
　　“你有没养过猫？”丁仲书重复了一遍。
　　“猫没养过，之前养过一只狗……”温雯垂下头，视线刚好落在工作台上摊开的杂志上，“如何亲近你的宠物”，他刚才在看这个？
　　“够了。”不待温雯把话说完，丁仲书已拉着她冲入电梯，直奔停车场。
　　“我们要去哪？”温雯不安地系上安全带。
　　“我家。”短短的两个字后，车已奔上了马路。

　　丁仲书的车停在了一间老式的二层楼房前，一楼是店面，二楼是住户，一条走廊拉通，把二楼的住户整个连在了一起，在走廊的尽头，丁仲书摸出了钥匙。
　　“这是你家？”温雯惊讶地张大了嘴，在这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里，竟然还幸存着这种土砖砌成的二层古董房，而房子的主人竟是这位号称TOP级的时装设计师。
　　不过打开房门那瞬所呈现出的一片狼藉，让温雯确信了，这的确像是一个男人的住所，特别是这个男人的住所。
　　丁仲书踢开脚边的啤酒罐，视线扫过沙发上正打着盹的白猫，“呐，就是它，你帮它洗个澡。”
　　啊？飞车拉她过来就为了让她帮他的猫洗澡？
　　“……它三天没洗澡了，我怕它会长虱子。”丁仲书做了补充，一只啤酒罐又被他踢进了屋角。
　　我看你这房子更像是长满了虱子，温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丁仲书不知从哪翻出一张凳子，已在房间正中的工作台前坐定，头也不回地用命令的口吻继续说着：“工具都在浴室里，它是被侍候惯了的，你下手小心点。”
　　温雯直翻白眼，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助手没一个呆过一个月的。她轻轻一叹，终究还是抱起了猫，要工作，要吃饭，理由就那么简单，更何况是历经千辛万苦，令人眼羡的C.A.N.，还有首席设计师的名头……
　　主人虽惹人厌，怀里的猫却可爱得紧，通体雪白，没见一根杂毛，毛不长但柔软顺滑，滚圆的身子蜷着便似颗球。果真是被侍候惯了的，眯着眼，搭着耳，也不怕生，倒是一脸享受地候着的模样。
　　浴室里的宠物工具也很是齐全，沐浴露、刷子、毛巾、梳子……看不出他会有这么细心的一面，温雯诧异地连连咋舌，既然这么宝贝这只猫，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清洗完毕，打开电吹风，整理猫毛时，温雯留意到了，洗漱台上并排放着两把牙刷，两把剃须刀……这里大概还住着一个人，也许，这只猫真正的主人并不是他……
　　抱着焕然一新的猫儿，温雯颇具成就感地返回前厅，却见刚刚还在发号施令的设计师已经伏在案台上淌起了口水。
　　一股莫明的挫败感令温雯脱力地跌进了沙发。灯光下安睡的人儿，没了挂在眼里嘴角的痞子气，还算是个蛮耐看的男人。温雯忍不住走近细细地打量起了那张脸，怀里的猫忽然“喵”地一声挣脱，眼前人闻声，睫毛一阵轻颤，微蹙起了眉头，温雯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痴痴地盯着一位年青男子的睡脸直看，不由双颊一红，尴尬地挪开了视线，下一刻她忍不住轻轻地“咦”了一声。
　　丁仲书的工作台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圈稿纸团，温雯拾起一个展开，心底禁不住又“咦”了一声，明明是已成形的手绘稿，拾起下一个，亦然，再下一个，亦然……
　　“你在做什么？”男人低沉的声音冷不防地从头顶落下，温雯顿时打了个寒战，“我，我在捡……”她抬头迎上对方的视线，深吸了口气，“我觉得这些设计都很不错啊，像这个，大方简约，又融合了最新的时尚元素，还有这个腰带，很新颖……”
　　“你真是通过了C.A.N.的层层考核推荐上来的吗？”丁仲书打断了她。
　　“那当然！”丁仲书带着几分奚落的语气令温雯不悦地抬高了下颚。
　　丁仲书只是不以为然地直摇头，“这种环式去年的春装已经多次反复用过了，这个也是前年就用烂了，至于这款腰带是照搬了今年上半年巴黎展的设计，这个，去年冬装C.A.N.的主打，看似好看，累赘不实用，还有这个……”
　　丁仲书将温雯手中的设计稿逐一批评了一番，像是在说与温雯听，又像是在念给自己听，最后骂了句妈的，这些设计稿又重新被揉作团丢了一地。
　　“他妈的，尽是些垃圾！”意犹未尽地补了一脚，纸团机伶伶地直奔屋角。
　　“猫洗好了吗？”他突然转向温雯。
　　“啊？猫？”
　　他大声重复了一遍，温雯这才如梦初醒，她赶紧抱起已蹲回沙发的猫，“哦，洗好了，在这里，你看……”
　　“不用了。”丁仲书止住了她，“让它呆那，你可以走了。”
　　说罢，他转回工作台，握起画笔，三下五去二，瞬间，他身边又多了一圈纸团。
　　我是你的助手，又不是你的佣人，任你呼来唤去的！几欲冲口而出，但男子专注到近乎失控的状态最终让她怯下阵来，温雯长长叹了口气，扶上了房门。
　　锁“叮”地一响，先于温雯的动作，门由外向内被推开了。
　　开门的同样是位年青男子，中等身材，肤色偏黑，相貌平平，至少就外貌来说，他并不是如丁仲书一般能让人第一眼便留下印象的男子。
　　他面无表情地和温雯对视三秒后，转身离开。
　　“喂，你？”温雯想喊住那位男子，却听身后传来铅笔折断的声音，紧接着屋内的男子如风一般抢先冲了出去，“妈的！死小孩！你给我站住！”
　　两人在走道间扭打起来，很明显，无论是体型、技巧还是力量，丁仲书都占了优势，很快，男子的活动范围被丁仲书圈限了在怀里，然后，丁仲书捉住他的下巴，吻了下去。
　　“啊！”丁仲书突然喊了声痛，男子趁他愣忡间从怀中挣脱，冲下了楼。
　　丁仲书没有追上去，只是在原处立了许久，重重的一拳击在墙上，整幢楼似乎都跟着震了三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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