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鬼

　　本以为他是要上班，却见他把车开到一家茶餐厅。门口的服务生殷勤的扑上来替他开门，一看书呆子就是这家店的老主顾。
　　“何教授，老位置吗？”
　　“嗯。”
　　哟呵，敢情这书呆子还是个教授，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摇了摇头。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把他垃圾堆一般的卧室拍张照片传到网上。
　　书呆子的老位置在二楼角落，靠窗、朝阳、远离过道，他点了一杯咖啡，时不时心不在焉的看看手表。
　　在等人吧，我心说。
　　果然，不一会上来一个穿着黑风衣，戴着黑墨镜和黑帽子的男人，我心头一颤，一看就不是正常人，书呆子要进行非法交易吗？
　　风衣男看上去风尘仆仆，裤子鞋子上不少泥渍，他坐上位置后也没说话，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和一个信封，摊在书呆子面前。
　　书呆子慢条斯理的品一口咖啡，才询问：“查得怎么样？”
　　风衣男取下墨镜，露出一双浓眉大眼，我琢磨着这张脸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说道：“老何，事到如今，看你反而冷静了不少啊。”
　　书呆子回以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可惜他的黑眼圈实在太重了，不然应该也是个颇有气质的知识分子。
　　“我看起来很冷静？”他笑着反问，语气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风衣男皱着眉头，疑惑的注视着他的脸。
　　“我一点都不冷静，这一天我等很久了。”他抬起眼，后面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脱口而出：“那个女人在哪里？”
　　风衣男把文件推到他面前，他翻看片刻，嘴角挂着止不住的笑意：“就要结束了。”
　　我靠，这不是我认识的书呆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中突然迸发出这样的想法。还来不及细想，眼下两人的对话又继续起来。
　　“你准备怎么办？”风衣男问道。
　　书呆子轻轻合上文件，连带信封一起收进自己的公文包里，恢复了往常的表情：“接下来的事你不用参与，钱我会照老样子打到你卡上，后续你只需要等着结案。”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他优雅的十指交叉：“我请你办事只是交易，你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参与后面的计划，在这件案子里，你始终只是个局外人罢了。”他的话说得很生分，几下撇清了所有关系：“还是你不满意报酬呢？放心好了，绝对会是一个你想不到的数字……”他眯起眼睛。
　　风衣男攥紧拳头，显然对方的话令他很生气。
　　那是自然啊，连我听了都生气！
　　“这件案子我也帮你调查了七年，已经不能算是局外人，何况……”他顿了顿：“……那个人也是我的朋友……”
　　“够了。”书呆子飞快打断他，满脸厌恶：“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你管好自己的嘴巴。”
　　他站起身，推了推眼镜：“至于你是不是他的朋友，可不是你说了算。从头到尾，能为他沉冤昭雪，为他报仇的人，永远只有我一个人，也只能是我一个人。”
　　书呆子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我却忍不住回头又打量了风衣男几眼。
　　真的，我肯定见过他，我几乎就要喊出他的名字。
　　然而推力无情的把我拖回书呆子的身旁。他正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我飘到副座的位置，仔细端详他的脸。
　　既然我跟风衣男认识，那没有理由不认识书呆子啊。
　　可惜，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毫无印象。
　　兴许是我目光灼灼，书呆子居然察觉到异样般朝我的方向看来，但是在他的眼里，只能看见车窗与反光镜，以及车外来往的人群。
　　书呆子把车开回了家，又开始抱着他的书和资料啃起来。
　　方才他和风衣男的对话引起了我的兴趣，这两人好像在暗中调查着什么案子，我心说不走正规途径办事，其中必有问题，与其像木桩似的杵在一边，我趴在他的肩上，跟着他一起看。
　　旁边堆积的书不外乎都是法律相关的，重要的是资料，上面有一个名字，让我震惊了。
　　唐璐璐。
　　我知道她，她是个美女。
　　咳，不是我肤浅，我对她的印象也仅仅停留于此。
　　那是我生前读大学时的事了，她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字。
　　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她知书达理，出身于官宦世家，外表清纯可爱，长发及腰，常日里一身雪白长裙飘飘，勾动着万千思春少男的心绪。
　　这里面不包括我。
　　虽然不得不承认，我也曾经意淫过跟她交往的可能性，但是女神终归是女神，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一旦真的谈起恋爱，也难免会变成衣领上的饭黏子。
　　而且我这个人更注重兴趣相投，三观符合，外貌只是候选项。
　　难得一股脑回忆起不少生前往事，我抓住机会继续回想。
　　好巧的是，女神偏偏跟我同系同班，而且我总会在吃饭上课时撞见她。起初我以为只是巧合，多发生几次，我便心中起疑，不过为了避免是自我优越感过甚，我没有轻举妄动。终于，在一次课下聚餐后，唐璐璐依然身着白长裙，提着她白色的小挎包，满脸羞红的对我告白了。
　　是的，告白了。
　　可惜当时我已经喝成一滩烂泥，眼前花麻麻的，管她是女神还是男神，不喜欢就是拒绝，没感觉就是事实，老实巴交的直话直说，伤得她立马哭晕了脸上的妆。
　　而后我达成成就——全校男人的公敌。
　　事实上，即便是我清醒时我也会拒绝她，在我的人生准则里，没有将就一说。何况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能得到女神的青睐呢。
　　想到这里，书呆子翻页了，后面全是唐璐璐的个人资料，小到三围星座，大到人生规划，无一不缺。毕业后，她交往过两任男友，现未婚，就职于一家国际商贸公司，在资料的最后一项写着她近期将协同副总参与一个大型商业聚会。
　　这日子可混得真好啊，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十项全能的白富美。
　　书呆子拿出风衣男给他的信封，里面赫然是商业聚会的邀请函，纸张烫金嵌钻，隔着生死我仿佛都能闻到纸醉金迷的味道。
　　不过书呆子和风衣男为什么要调查唐璐璐？她和案子有什么联系吗？
　　作为一只被捆绑在别人身边的鬼，我问出口，也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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