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沫含情

　　办公室里，与程沫阳预想一样，唯有她来得最迟。

　　她匆匆走到自己的办公区域，跟尹亦涵打了声招呼，“早！”

　　尹亦涵抬头，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敷衍着应了声“早！”继续低头在电脑上处理邮件。态度冷淡的让人猝不及防。

　　其实程沫阳心里也了然，如果不是因为昨天的会议，错失了与莫迪同差法国，她心有些许不甘，也找不出其它的理由了。

　　职场混迹了三年，程沫阳最大的感悟就是无论与朋友还是同事相处，不必为小节计较，一旦较真起来，两败俱伤。

　　也不知何时，她的思想高度达到了荣辱不惊，坐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境界。所以今天面对尹亦涵的反应，没有掀起她心底任何不悦的波澜。

　　程沫阳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坐定后，打开邮箱，开始有条不紊的处理各主管大人发给她的任务。

　　一个上午就这样充实的忙碌了过去，吃过午饭，程沫阳趴在办公桌上小憩，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她立即坐直身体，犹豫了一瞬，才礼貌客气的接通，“你好，姜总。”

　　“下来停车场。”

　　见对方没有回声，姜耘桓继续补充道，“你的邮件寄到了事业部，萧碟让我带来给你。”

　　程沫阳突然想起来上个星期去医院复查，医生说结果这个星期会寄给她，结果她被临时调来了这里，“哦好的，我马上下来。”

　　程沫阳以最快的速度冲去停车场，跑近斜靠在白色路虎越野车身上的姜耘桓面前，喘了一口气，“你不是只有开会的时候才会过来的吗？”

　　姜耘桓望着她因小跑而有些浅红的脸颊，没有回答她，眼神复杂的难懂。

　　“我的邮件呢？”她看向若有所思的姜耘桓，伸出手，“谢谢！”提醒他给她。

　　姜耘桓不仅没给她想要的东西，俊眼反而深的更疑惑，沉吟了一秒，终是开口，“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什么？”

　　“中心医院心理科李主任。”

　　程沫阳神色一紧，完全领悟过来，语气有刻意压制的怒嗔，“你偷看我邮件？！”

　　“因为看到上面的寄件地址是医院，担心是你家人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才看。”

　　程沫阳内心升起如犯错被抓现行的感觉，眼神闪躲的撇开姜耘桓的视线。

　　“什么时候的事？”

　　程沫阳避而不答，反问，“是不是打算开除我？”

　　“你知道我不会。”说的不是自然而然，更像是气急了不经意间的吐露。

　　姜耘桓的后背离开车身，站直身体，走向前一步。

　　感觉到男人的靠近，程沫阳低头，看见他锃亮的皮鞋就在离她脚尖两步近的距离，心跳突然加的更快。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沉沉响起，“医生建议你要多休息，我调你回总部好不好？”是体贴关心的口吻，可程沫阳听来却是不怎么舒服。

　　程沫阳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有礼貌正常上下级的距离，抬首微笑看着他，“谢谢姜总关心，我只不过是容易失眠而已，医生说过没多大问题。况且光荣安排我进小组，如果又这么快被调回总部，我会死得很难堪。”

　　“是吗？”

　　是吗？程沫阳也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是吗？她不愿意离开，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她很清楚不是，但她嘴里答的却是，“是。”

　　姜耘桓沉吟了一下，“你总是刻意与我保持疏远的距离，为什么？”

　　因为，就像现在一样出现过多次，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有意，已经僭越了正常领导与下属之间该有的关心。

　　而且他身份特殊，且有了未婚妻，在宏堡已经有过一些关于两人不好的谣言。

　　她忌惮，她害怕，她不愿。

　　她不知道该怎么答他，所以选择沉默。

　　而她刚刚意有所指的后退招来的是他变本加厉的攻击，姜耘桓倾身向前。

　　感觉到男人的气息靠近，程沫阳慌急抬眸，而下一秒男人的手已经扶近她耳垂，为她把一缕凌乱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她下意识要推开他的手，与此同时，一辆黑色保时捷卡宴驱车进了停车场。因为突然的干扰，在程沫阳的动作未做之前，姜耘桓已经避讳的收回了手。

　　车子打了个九十度转弯，泊在他们对面的停车位。

　　她第一眼就认出了车里的人，透过玻璃窗，程沫阳只辩得清他利落的短发，挺拔的鼻梁和脸部线条的轮廓。

　　却没目击到那人阴鸷的眼里闪过的烦闷，和剑眉的微皱。

　　车上的人下车，朝他们走过来。程沫阳随即打了声招呼，“莫总。”

　　莫迪依旧只是微微一颔首，目光看向了姜耘桓。

　　“姜总来得挺早。”

　　“我也刚到。”姜耘桓客气的笑。

　　“到办公室里谈。”

　　程沫阳看着两个身材修长，散发着同样清冽气息的男人并列而去，丢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突然，刚走了几步的莫迪停下脚步，回头，撞上她无波的亮眸。

　　程沫阳顿时神色一惊。

　　“出差提前到明天，早上九点在公司门口等我。”

　　程沫阳立即反应过来，微微一笑，“好的。”

　　翌日晨早，阳光甚好。

　　莫迪要她在公司门口等，程沫阳便没驾车，一早就等在了莫威大厦正门口。

　　九点整，黑色的保时捷准时到达，稳稳的停在程沫阳的面前。

　　还不等莫迪的司机周斌下车来帮忙，程沫阳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粉红色小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周斌只得将后排车门为她拉开。

　　程沫阳客气的对周斌笑了笑，“谢谢！”钻进了车里。

　　上车时，莫迪正在接听电话，见她坐进车里，侧头看她一眼，继续对电话那头说，“按我报的尺寸做。——嗯。”

　　车子很快启动，绝尘而去。

　　挂了电话，莫迪打开随身手提电脑，旁若无人，低头认真处理文件，程沫阳被彻底无视掉。

　　从莫威集团出发一直到上高速，车内除了能听到驱动器微弱的转运声和窗外被隔绝过后浅小的噪音，无任何语言交流。

　　程沫阳侧头望着车窗外一瞬即逝的风景，尽量不去理会车舱内尴尬别扭的气氛。

　　不知道这样难受的空气分子持续了多久，低醇的男声在安静封闭的空间突然发问，“你怕我？”

　　程沫阳诧异的回头，她下意识的想否认，但在要说出口时改变了想法。眼角弯出淡淡的弧度，打趣般道：“莫总威名，业界人人闻风丧胆，更何况卑职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察的笑意，又似乎没有，“没想到你除了会哭，还能有幽默细胞。”言语中却是讥嘲。

　　“因为哭没人心疼，所以只有努力笑了。”

　　话音一落，两人眼底顿时默契般一凝，像是心照不宣的想起许久年前禁谈的话题，此刻被失误的提及。

　　不和谐的气氛持续了几秒。

　　最后，程沫阳选择装傻充愣，避开他的视线，拿出手机转移注意力。

　　直到抵达机场，都一路再无言，各自怀揣着心事，道貌岸然的表现的漫不经心。

　　***

　　一架大型客机在淡蓝的天空中划出一道气流的波痕，飞往异国他乡。

　　作为这次莫迪的专职翻译兼助理，程沫阳被幸运的安排与莫迪坐在头等舱内的同排。但是程沫阳并不觉得这种待遇，对她来说很优待。

　　因为那种尴尬到让她想要逃掉的气氛，一直从车上延续到了飞机上。

　　老板在笔记本上击键如飞的处理文件，而她却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如坐针毡。

　　像是能洞穿她心事般，旁边的男人没抬头，却非常贴心的说了句：“如果觉得无聊就睡会儿。”

　　逮到机会绝不能放过，程沫阳适时问：“我不困，有没有我可以效劳的事？”

　　“不需要。”干脆不留余地的拒绝。

　　热脸贴了冷屁股，程沫阳一时鲠喉。呆呆的望着他低垂的俊脸，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莫迪从电脑上转移目光，玩味的看向她， “如果你实在没事做，不妨唱首歌给我听。”

　　程沫阳脸色一呆，“那我还是睡觉吧。”

　　程沫阳叫空姐送了被毯过来，做好万全准备，既然老板发话要她睡觉，那她就不客气了。

　　闭上眼睛，身旁有哒哒敲键盘的声音，还有窸窣的纸张摩擦声音，这些细微的声响渐渐在她意识中模糊，不知何时睡着了。

　　当她自然醒来的时候，睁眼一刻，乍然入目的熟悉脸容，让她的头和身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可椅背的力量牢牢的制止着她。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魅颜， “你干什么？”微弱的声音有些颤抖。

　　莫迪唇角扯出一道极其轻蔑讥讽的弧度，声音冰冷入骨，“勾搭别人的未婚夫，也是你的特长？”

　　程沫阳回想起昨天中午在停车场的情景，警惕的皱起了眉头，伸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推开他，可男人的胸膛宽阔坚毅，她无法撼动半分。

　　莫迪低头看了眼她放在自己胸口葱白的小手，她立即紧张的缩回，拽成了拳头。

　　当他再次锁上她颤微窘迫的忧眸时，层层水波已经浸湿了她的眼眶。

　　他唇紧抿着，牵扯出下颌僵硬的线条，眸内的冷色在机舱白色灯光下，更显的寒凉。

　　“你误会了。”莫名其妙的胆怯到音量都不敢说大。

　　“是吗？”

　　“是。”

　　他定定的看着她，肃然的神色渐渐淡开。

　　而后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声音也变得柔和，“听说，你想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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