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篁

　　第三章拜访

　　次日下午，经过一夜大雨的洗濯，天空一片蔚蓝，清亮的阳光下，远近的景色清晰的展现眼前。初冬的温暖一览无余，屋上湛青色的琉璃瓦上，不知哪个苑里的猫儿，懒洋洋的卧着，略长的白毛松松软软，蓬松的长尾巴一甩一甩，好不幽闲。

　　屋下是一个院子，不大。是套在外头的苑里，外头的苑也不能说大，在宫中，这样的还是有很多。院子中有一棵异常茂盛的榕树，占了半个小院，地上长着细小的草，略带黄色，几盆受到更为精心看护的兰花，可惜时节不对，要不就能知晓其的美丽。

　　榕树下有一张躺椅，椅上铺了一层毛皮，旁边是一张做工精美的木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两三本书，其中一本是倒盖在上面，应该是主人未看完的。半杯香茗早已没了热气。而他的主人，此时正侧躺在长椅上熟睡。

　　长发未绑，披散开来，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微微晃动，不知是风动，还是睡得不安稳。眼圈下的阴影处有一圈浅浅的青色，不细看，倒是不易发觉。

　　“主子．．．．．．”当日翠衣侍女扉画在走廊轻声唤道，不见回应，稍带几分无奈，尴尬望向身边的六皇子璟。

　　璟顺着回廊的走势看向院中，有些发笑，今日的天气是不错，但也不至于如此好睡，且还是睡在院中，再者，我这是事先派人招呼过，要是没有的话，是不是今儿就要去被窝里找人呢？

　　跟在璟身边的十二三岁的小书童，冬子看着，笑弯了眼。

　　清瑞这时从里屋走出，手里拿着毯子，见到在回廊里的三人，来到他们身边，将手中的毯子递给扉画，低声道，

　　“你拿去给主子盖上。”扉画应声接去。

　　“给六皇子请安。”话刚出口，行礼时给璟拉住。

　　“礼就免了，不要吵到九弟，我看，我还是改日在来。带了药材，这些药材多是寻常百姓家中的，看看有没有需要的。”边说，边让冬子把手中用纸包好，串成一串的药材拎过来。

　　药材是用纸包着的，清瑞闻了闻，发现都是些民间药材，虽不能说很珍贵，但也是不容易得，可见六皇子用心。

　　“谢殿下。”

　　迷糊中感到有东西盖了上来，卿篁张开双眼，睡眼朦胧的看着扉画动作。

　　“主子，醒了？”扉画仍旧把毯子盖好，将边缘折起，这样比较暖和。见着主子难得迷糊可爱的样子，不觉间露出贝齿。

　　“恩。”卿篁坐直起来，目光已变得清澈，转向廊里的几人，正好对上璟往这边看的眼睛，后者温和的一笑，淡雅出尘，那笑容比洒在身上的阳光来的要温暖，心为其悸动。

　　璟抬步走来。

　　“六皇兄。”微抬起头。

　　“前天才赶回来，带了些药材，就过来看看。” 璟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到是自觉。

　　清瑞奉上茶，便与扉画，冬子，拎了药一同退下。

　　“身体无碍？”

　　“恩。”

　　简短的问话结束之后，沉默。

　　卿篁有些疑惑需要思考，心思也就没在问话上。许久未见的六皇子为何而来？说是兄弟，可并非一母所生，以前也算不上很熟，是来拉拢的么？算了，都与我何干。

　　不见来者说话，便自行挑了本桌上的书看去。

　　璟见卿篁安静，温柔的笑意在眼中闪过，对于卿篁的不搭理，甚不在意，目光看向桌上，随手拿起一本书，也看了起来。

　　一时间，时间好似沉淀了一般。

　　榕树上的叶子被风吹过，一片枯叶静悄悄的落下。见有生人来躲起来的喜鹊，这会儿有钻出枝头，时不时的来院中觅食。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一片落叶飘到书上，伸手拈起，抬头，才觉时间过得飞快，这会儿，太阳的热度开始消散。对面的六皇子璟右手托书，身体微微倾斜，手肘支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捻着书页，丝毫没注意到外界，沉浸到书中，周身围绕着一股如沐春风的感觉。

　　温雅淡然。

　　望着，望着，有些出神。

　　璟似乎感到视线，目光上移，与卿篁的眼神不期而遇，愣了一下，又是一抹极尽温柔的笑颜。

　　卿篁安静地把视线移开。

　　璟抬头望向天空，合上手中的书，放回桌上，站起身，拍拍有些皱的长衫，说道，

　　“时候不早了，今日叨唠，我也该告辞了。”好一会儿，璟几乎认为没有人回答，转身离去时，听到低声的二字，

　　“不会。”

　　脚步停了一下，回过头看着树下的人儿专心读着手中的书，露出笑容，转身离去，心情末明的好。

　　踏上回廊，璟心中感叹，今儿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过怎么愣了这么多次，失礼啊，失礼。怕璟自己也不曾注意到，今日笑的也多，整一个到处放电，可惜朝的是绝缘体，可这绝缘体似乎也被电了一下下。

　　另一头，卿篁低头见着书上一个个整齐的字，耳边的脚步声渐远。眉头蹙起，心不似以往的平静，染上几分人情。心中给自己反省。对外人，话多了。

　　入夜，整理好被褥，吹灭外室的几支烛火，对着靠在窗旁的卿篁叮嘱道，

　　“主子，外面风大，自己小心身体，早些休息，窗还是关上吧。”

　　“恩，你一样，叶儿回来了没？”卿篁嘴角有一点向上弯起。

　　“那个小丫头片子在外头可好好的，也就在你面前爱撒娇，用不着担心。我这就退下了。”扉画嘀咕着退出房门，嘴是这样说，心里还是会为叶儿担心。昨天，叶儿便被膳食殿的人叫去帮忙，今晚才能回来。

　　今日的扉画很开心，许久未见主子和他人单独在一起这么久了。从６岁就跟在沐妃娘娘身边，到现在在主子身边，如今已有２６岁了，过去了那么多年，经历过落桦宫的衰败，如今就想保护主子让主子开心，好好的过下去。可什么也做不了，这次，再也不会让主子受到伤害，即使失去自己的性命也一样，也要让主子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心中下定决心。凭着这样的一股支持，扉画坚持着，学会在宫中活着，哪怕没有贵妃也能不被其他别苑的人小看。

　　窗外是一小片竹子，竹子的上空，天是深蓝的，不是完全的黑，几颗星星在上面闪烁。风吹来，干爽，如秋日一般。

　　竹子下的草丛唏唏嗦嗦作响，一下子又安静了。

　　卿篁回到床边，并未注意到声响。雕花窗轻掩，一条一尺左右色彩缤纷的细花蛇从窗子的缝隙中探进脑袋，顺着一旁的竹帘慢慢滑下，向床边的人游去。

　　当卿篁注意到这特殊来客时，小花蛇已经触到他的脚踝，低头瞧着小花蛇一圈一圈绕着腿爬上，鲜红的信子一吐一吐，似在恐吓他人，那骄傲的神情仿佛在说，“快尖叫吧，怕了吧，吾乃堂堂有名的瑶池山五花大毒蛇。”

　　卿篁伸手在小蛇头竖起的脑袋拍了一下，拎起蛇尾，靠坐在床边。

　　小蛇挣扎着，却不见效果，拧成麻花状的身子连同蛇一起被人无视了。卿篁拉开卷曲的蛇尾，解开在蛇尾系着的小布条，打开布条，上面只有几个细小的字：

　　已到，勿念。

　　耳边似乎传来了清脆甜美的声音，“篁哥哥，篁哥哥，你又来逗我了。”“篁哥哥，我们去宫外好么？”．．．．．．思绪未来得及远飘，就被手中的小家伙打断。

　　卿篁看着闹腾的小花蛇，把它放在腿上，手一松，小蛇就立刻从他的腿上溜下，滑到被子中不见踪迹。卿篁失笑，生气了呢。无奈的站起身，收好手中的布条，从柜子上的食盒中端出一盘绿豆糕，拿了其中一块，回来拉起被子，见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小蛇，把绿豆糕拿到小蛇身边，细细的蛇尾翘了起来，左晃晃，右摇摇，小脑袋也抬了起来，对着绿豆糕吐了几下信子，又低下去，重新做躺尸状，任卿篁动也不动。

　　卿篁露出无奈的表情，心里笑骂了句，真是小馋鬼。把绿豆糕放回盘中，这次把整盘都端了过来，放在床上。拎起蜷起的小蛇到碟子旁。一会儿。小小的脑袋再次伸了出来，两粒黑豆大小的眼睛闪亮亮的。慢吞吞的绕了碟子一圈，伸出信子，轻轻的触了几下卿篁的手指，一头载进小盘子里，解决温饱。

　　绿豆糕一块一块少掉，小花蛇的身子开始变成圆滚滚的，也懒洋洋的。卿篁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小蛇的肚子摸着，心中疑惑，这条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蛇没蛇样。纷乱的思绪，这时因为奇怪的疑惑，静下来，静静享受难得的一刻。

　　小蛇似乎感受到身边人的想法，接受伺候时，也不忘用脑袋顶顶卿篁，表示没有睡着，很舒服，再继续。

　　夜，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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