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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九九(25)
首先想到的是许七七。
这仿佛无可更改。
可是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也没有给她电话号码。当初不存,是为了我们都能够重新开始,而今需要了却找不到,才知道,终于无法将她遗忘。
我给罗结打电话。
那个男孩子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电话彼端一直有一个女声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我们将以短信方式通知对方。”周而复始,不知疲惫。
我又给王军打电话。
拨下了号码,却急急按下恢复键。他身在岳阳,怎么可以让他开夜车前来救急?更何况,如果他身边有事情不能来,那不是让他干着急吗?我怎么可以如此自私?
我捏着电话,翻来覆去,找不到可以求救的人。
我甚至萌发了给夏走红打电话的冲动。可是,夏走红在地下,她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看着我留眼泪,一边在心里咒骂王军。在夏走红的心里,如果不是王军,她的女儿夏九九,根本不可能落到今天的境地。
我一个人坐在昏黄的路灯下。
黑夜,比我的衣服还要黑,比我的影子还要黑。
“需要我载你吗?”破锣一样的嗓音再次响起。周铭峰,他居然还没有走,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
我抬头瞪着他。
他的摩托车和王军的摩托车很像,都是黑色的,乌光发亮。王军的摩托造型更加大气成熟,而他这辆,要年轻一些,更有活力。
周铭峰戴着黑色头盔,掀开防尘罩。灯光太暗,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表情,却知道,他的双眼里,绝对没有嘲笑。
伪劣的笑话,是命运对我们的羞辱。
我坐到周铭峰身后。
“去哪里?”男人问我。
“没有去处。”我说。
“你还是那么寂寞,那么不一般。”男人说。
我没听到,我把自己扔进了午夜的风里。风驰电掣,我的脸被沙子刮得生疼。
异乡寂寞的夜路,我搂住一个陌生人的腰,靠在他背上。不是王军,也不是罗结,这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
长命锁的绳子不安分地在脖子上跳动,它的铃声,像许七七的笑声,那么清脆,那么悦耳。
只有在驰骋的风里,或者在安静绝望的心里,它才会这样丁丁当当地响,比阳光,还要干净澄澈。
我用一只手按住它。
我最近总听见它在响,是否因为,最近我总是不开心?
车子停下,是在bloody,血红色的酒吧。
我似乎和两个酒吧很有缘份,一个是1779,一个是bloody。和前一个有缘,是因为我在那里结识许七七,和后一个有缘,还未知原因。
周铭峰把我的行李拎到吧台后,我跟着他走过去。
“要喝什么?”他问我。
“黑方。”
比黑夜还黑,比毒药还毒。
周铭峰帮我拿了一大瓶黑方,我却只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喧哗的场所,我是这里的空气。请给我自由时间,让我自己品啜。
“你去忙吧。谢谢你。”我对周铭峰说。
“九九,对不起。”周铭峰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讶然。这话好像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周铭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人说“对不起”?
他看出我的惊讶,尴尬地笑笑,也倒了半杯黑方。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
“因为你很孤独。”他说。
“是你让我独自一人!”我说。
“是的。”他承认。
“你为什么要追求我?”我终于问出这句话。
“因为我喜欢你。”他回答。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这里到处是女孩子,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我?我有哪点讨你喜欢了,有哪点值得你穷追不舍?”我质问,全身颤抖,歇斯底里。
我想这一点是遗传自夏走红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表露无遗。
“九九,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周铭峰一把把我搂在怀里。
我开始挣扎,闷声闷气地挣扎,比以前任何一次挣扎得都凶猛,都努力。
“你别这样,我会心疼的!”周铭峰越搂越紧,终于把嘴唇按在我的嘴唇上。
我一口咬破他的舌头,愤怒地瞪着他,像一头自卫的小兽。
周铭峰离开我的唇,看着我叹气:“九九,你不要这样。”
“说说原因吧。”我安静下来。
他一定知道我要他说什么,我只有一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大张旗鼓,到底为了什么要这样不舍不弃?
“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的脆弱。”周铭峰说,“你的眼睛固然倔强,但其中隐藏的伤,像一个漩涡,无底无尽。”
“我想要弥合你的伤口,但是你不许我靠近。”
“于是我用了那么多的方法,举校全知,惊天动地,都是为了逼你和我面对面。”
“你却一味地逃避,不给我机会。”
“九九,到底因为什么,你伤痛至此?”
我把自己埋进臂弯里,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表情。知道我的伤处,除了许七七和王军,他是第三人,是我离开那两个人之后所遇见的第一个,只一眼,就知道我夏九九,早已经沦陷在无尽的绝望中。
绝望之花开遍全身。
这是许七七跟我说的话。
周铭峰没有用这样的比喻,却已经把所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全部都说出来了。
从始至终,他只不过想要靠近我,想要愈合我的伤口。
“你这样有意思吗?”我问他。
周铭峰没有说话。
“我不过是个顽固的刺猬,你越靠近,越用力扎向你。”我说,喝了一大口黑方。
“不,九九,你只是个倔强的女子。”周铭峰说。
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王军眼里,我是个倔强的孩子,在周铭峰眼里,我是个倔强的女子。所以,王军只是喜欢我,把我当女儿一样养,而周铭峰,他却是爱我,把我当女子一样对待。
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电话声解救了我的尴尬,是罗结。
酒吧里太吵了,我向周铭峰示意,我要出去接听。周铭峰点点头。
我走出bloody。
一扇门内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出来了又进去了,一切结局不同的改写。
可惜我事先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我一定不愿意回去。
不回去,打死我都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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