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贞——会呼吸的痛

　　侍者站在厢房门口不知所措。我刚想问原因，就听见“砰”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噼哩啪啦碎了一地。
　　“九小姐，他从一进去就开始发火。”侍者告诉我。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推门。
　　“九小姐，您还是别进去的好，万一伤到，军哥……”另一个侍者拦住我。
　　“我不会有事的。”我不耐烦地甩掉他的手，开门进去。罗结好歹也是救过我的人，他现在在里面耍酒疯，到处都是玻璃渣，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
　　“你进来做什么？”罗结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盯着四面墙壁上晃动的人影。
　　这是1779的独特设计，为了满足顾客寻high的需求，在每面墙壁上都装了转播屏幕，直播DJ的音乐和动作，灯光闪亮，一下一下，带动顾客的热情。
　　罗结的热情没有被带动，怒气被带动了。
　　他盯着墙壁看了半天，直接拿起烟灰缸砸屏幕前的玻璃。
　　“罗结，你疯了吗？”我过去抢烟灰缸。
　　“七，是你，我知道是你。”罗结把我扑倒在地上。
　　一地的玻璃渣，我背上全是血痕。我真的气结，我跟许七七真的那么像吗？让罗结一次又一次地认错人。
　　许七七比我高，比我漂亮，比我纯洁。她站在那里，周围是清爽的夏季的风，而我所到之处，只有寒冷。
　　像岳阳的冬天，皮肤都被撑裂了一般，干冷。
　　“七，我们为什么要分手？”罗结压在我身上，捧着我的脸。
　　我的头发杂乱地铺陈，玻璃渣毫不留情地嵌入我的身体，我不疼，我被罗结的话震惊了。他们分手了？他们居然分手了！
　　虽然我一直认为他们不是合适的情侣，但是，分手，我始料不及。
　　罗结的悲伤我可以看出来，那双眼睛，从来没有现在那么猩红，那么疼痛。这个比我和许七七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在我的身上，哭了起来。
　　眼泪，温热的，落在我脸上。
　　我想到了夏走红。
　　每个人的眼泪都不同，夏走红因为爱我，罗结因为爱着许七七。
　　外面有人敲门，我对他们说：“我没事。”
　　我的确没有事情，我只是被一个男孩子压在身下，承受他恋爱分手的绝望而已。我躺在玻璃渣上，抬起双手抚摸着罗结的脸颊。
　　我亲吻他流泪的双眼。
　　我说：“罗结，我是许七七，我躺在你的身下。”
　　罗结开始躁动不安，酒精的作用越发明显。他开始脱我的衣服。我抓住他的手：“罗结，你要做什么？”
　　罗结不说话，顺手把我的裙子撕开一块，露出我的肩膀。
　　他亲吻着我的肩膀，恶狠狠地说：“许七七，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碰你吗？因为我爱你。可是你要离开我了。”
　　“许七七，我要你变成我的女人，你就不会不要我！”罗结这样说，撩起我的裙子。
　　我的脑袋开始发蒙，我又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罗结疯了，他居然想要这样对待许七七。他不知道吗？许七七和我一样，都是倔强的人，吃软不吃硬。如果罗结这样对待她，她一定会走，没有任何的留恋。
　　有的时候，倔强的人会比魔鬼还决绝，还无情。
　　好在我不是许七七。
　　为什么我不是许七七？
　　我推不开罗结的手，避不开罗结落在我身上的吻。罗结的眼泪，和他的嘴唇一起，滑过我的皮肤。
　　青春的花朵如此娇艳，我在它尚未开放的时候就开始腐败。
　　身下的玻璃渣被压得咯吱咯吱响。
　　我们在地板上打滚。我背上全是伤口，罗结也是。
　　可是心里的伤，比皮肤表层的伤更深刻。
　　生命是一场戏目，我们是舞台上表演节目的小丑。我从没有想过，有这样一个夜晚，我，夏九九，代替许七七，变成罗结的女人。
　　天亮了。
　　1779里仍旧灯光华丽。
　　这种地方仿佛永远都不会有阳光似的。
　　我看着身边沉睡的罗结，那么安静，像个孩子。他本来就是个孩子。摆脱了身后所有的背景身家，我们都是无所依助的孩子。
　　“九小姐。”服务生又来敲门。
　　我应了一声，让他帮忙准备早餐，我们等一下就出去。
　　“夏九九？”罗结醒了，看到我，十分惊讶。
　　我笑了笑，用破碎的衣服遮掩住自己破碎的身体。
　　“有烟吗？”罗结笑得十分勉强。
　　“有。”我从茶几底下拿出香烟和打火机递给他。
　　很久没有抽烟的罗结又开始抽烟，他光裸着上身，把自己摔在沙发里。他不看着我，我却要看着他。年轻的孩子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惊讶、懊恼、焦虑，狠狠地抽了几支烟，才终于冷静下来。
　　“穿上吧。”罗结把他的衣服抛给我。
　　“谢谢。”我把他的衣服套在身上，很长，可以遮到大腿。
　　罗结没有说话，盯着我看。
　　我慢慢爬起来，开始清理地下的碎玻璃。
　　光滑的地板上斑驳的全是血迹。我的血，罗结的血，还有身体的第一次。它们都混杂在一起，像鲜红的彼岸花，散发着死亡的馨香。
　　“我来吧。”罗结灭了烟，走到我跟前。
　　“不用。”我倔强地趴在地上，用一块抹布，慢慢擦拭血迹，把玻璃片堆在一起。
　　“我来！”罗结命令我，伸手夺我的抹布。
　　我不给他，他用力扯。我突然特别想哭。这就是我的第一次吗？这就是我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吗？那么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
　　人，好像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磨砺中变得坚强。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可以更坚强。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紧紧捏着抹布，像捏着仅剩的一点点自尊。
　　罗结夺不到抹布，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我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他也在怕，也在担心，也在绝望。我们都未经人事，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说：“罗结，没事的，没事的。”
　　罗结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夏九九，你是第一次吗？”
　　我撇了撇嘴，连笑都笑不出。
　　时间已经很晚，上午第一节课都快结束，我赶快转移话题：“罗结，你送我去学校上课，好吗？”
　　罗结点点头，开门出去。
　　过了一会，他回来，手里拿着我的黑色羽绒服，一只手端着早餐。他那么努力地笑，仿佛我们两个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没想到许七七会出来找我。雅马哈停在启明高中门口时她刚好跑过来。
　　她站在水泥道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这边。
　　我该怎么面对她？我心里转过千百个主意，最终决定将错就错。罗结本来就不适合许七七，正好借这个机会，让许七七死心。
　　我假装从容不迫地从雅马哈上下来，把银灰色头盔还给罗结。
　　我假装很惊讶在这里看到许七七，叫了一声：“七七。”
　　“为什么？”她问我，如此孱弱不堪。
　　我狠了狠心，说：“对不起。”脸上不挂着任何愧疚的表情。
　　许七七开始流泪，眼泪啪哒啪哒往下落，脸颊上的泪痕，被冬季的风吹得通红。
　　她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相信你，我如此的相信你。九九，我是如此的相信你，可为什么都是这样的结局？”
　　她转身跑了。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突然什么都说不出。
　　罗结远远地站在校门外，看着我们。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走向教室的方向。
　　他伤了我的身体。
　　我伤了许七七的心。
　　许七七伤了罗结的爱情。
　　到底是谁伤了谁，到底是谁对谁错，我们都是受害者，在岳阳这一年无望的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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