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影

　　千诸二十年，七皇子十岁。
　　换季时，二皇子又病了。皇帝命他搬回皇宫休养。
　　七皇子知道后，翻箱倒柜，将明德殿里的上好药材都找出来，捆了十几包，亲自用手提了，去探二皇子的病。
　　还未进屋，就听到二皇子极不耐烦的声音：“端走端走，我不喝这些没用的东西。”然后就是“哐”的一声。
　　七皇子推门而入，闻到一股又苦又臭的药味。
　　药汤撒了一地，药碗碎在地上，两个侍从跪在地上发抖。
　　二皇子见进来的是七皇子，像是突然泄了气，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两个侍从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出去，关好房门。
　　屋里的窗户紧闭，再一关上门，更是密不透风。
　　二皇子斜靠在床上，两腮下陷，颧骨突出，一双眼睛大而无神。
　　七皇子见礼后坐在二皇子边，兄弟两人寒喧几句，就说到吃药的事。
　　七皇子：“二哥，你要好好吃药，病才好的快。”
　　二皇子冷笑：“盐水如何解渴？”
　　七皇子一愣，不解其意。
　　二皇子容色稍缓：“咱们兄弟平日里也不常见面，难得你来看我……左右无事，二哥给你讲个故事。”
　　七皇子听后顿开笑颜，自德妃过世后，他就再没听过故事了。
　　二皇子轻咳一声，缓缓道来：
　　“相传在上古之时，有一神兽，其名为独。”
　　“独有二子，一子名狂，一子名猜，二子大不相同。”
　　“狂身长三丈，周身覆盖鳞甲，剑戟不入，利爪獠牙，锋锐无比，行动迅速，矫如闪电，百兽为之臣服。”
　　“猜身长三寸，无爪无鳞，形如蛆虫，牙齿虽然锋利，却细小得很，无法与任何一种野兽对抗，唯有依附于狂，才能过活。”
　　“猜以食用狂的眼垢为生，有一日，狂的眼垢不多，猜没有吃够，就钻入狂的眼皮下，去吃狂的眼睛。”
　　“狂虽然凶猛强壮，眼睛却和所有野兽一样柔软，猜很容易就吃了进去。”
　　“狂正在睡梦中，突然感到眼中疼痛难忍，就用利爪抓下去。”
　　“利爪划过它面上的鳞甲，屏起一阵火星，两强相碰，利爪折、鳞甲碎。”
　　“猜吃完狂的眼睛后就钻下去，继续啃吃狂身上肉，那本就是世间美味，猜自然不肯停口。”
　　“狂的身躯庞大，猜整整吃了三年。”
　　“在这三年里，起初的三个月，狂还是活着的，它日夜哀嚎，凄厉的号叫声在山谷里回荡，无论谁听到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三年之后，狂只剩下一个空壳，血和肉都被猜吃得干干净净。”
　　二皇子起初还是慢慢的说，到了后来越说越快，竟象是被人追赶一般，一口气说完，接着就是连连喘息。
　　过了许久，七皇子才声音颤抖的开口：“二哥，你讲这故事……怪吓人的。”
　　二皇子冷笑一声，再不言语。
　　七皇子又坐了片刻，只觉无话可讲，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听到二皇子在身后轻唤一声：“老七。”
　　七皇子回过头去，二皇子仍斜靠在床上。室内光线黯淡，二皇子脸上也是一片灰暗，看不清表情。
　　二皇子叹息一声：“……往后，别再来看我。”
　　七皇子应了一声，心里却想：为什么？
　　门外，阳光刺得人张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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