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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5.
我只是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我肩膀上轻轻点了一下,但重心却一下子不平衡,重重地摔了下去。
我感觉鼻梁骨创到了什么,别的倒是没感觉到什么伤。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却看到了一双赤裸的脚,那人竟来到我面前,想来是想让我做个明白鬼。
我抬起头,但鼻子终于发难,腥甜的味道冲进鼻腔,鼻血不断淌下来,我捂着鼻子,企图止住血。
面前的人却抬起手指着我,指尖似乎有些颤抖:“你,你,你竟然偷看人洗澡,还流鼻血。”听到这种没营养的说辞以及这有点熟悉的声音,我努力的想:这是谁呢?
面前的人用素绢裹着身体,却掩不住那种明亮的光华般的气质,尽管他的话实在是。。
我一顿:“你是范茗?”
他跑近一点敲我的头:“不知道尊师敬长啊?怎么就直呼我名字?”鼻血本来就没止住,这会儿就流得更欢了。
“笨蛋,抬头。”我依言抬头,突然觉得这动作有点像杀鸡的时候那鸡的动作。突然就想笑,虽然很少有这种冲动,但还是笑了。
我跟他说了,我抬头看天,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只是感觉到脖子上一点温热:“好,我要杀鸡了。”
那时候我真以为他会咬破我的喉管,但那一咬终只是轻得像一阵风一般。
鼻血终于不再流了,“好了好了可以低头了,你要看哪门子的星星啊?”的确,天空漆黑如墨,确没啥好看。我低头,虽然还是有点上仰,便看到他对我笑,然后又有点抽筋的样子:“快去洗掉,丑死了。”我才想到,大概,脸上还有血迹吧。
这时候我想到的,大概还不会死。
从没想过,我们的蒙面教练,是个那么美的人,我回头:“一直以为,你是丑得不敢见人才蒙面的。”
下一刻,我感觉到泉水的温暖。当然如果衣服没有被打湿的话更好。
空地上支了一团火,烤我的衣服,我只能裹着刚刚他裹着出浴的那片白绢,他倒是也不慌不忙的坐在火边出神,也不知道看着哪里,我靠火坐着,而非待在水里。因为怕池子里温度太高,我鼻血再流出来。
索性由于温泉的缘故,地上也相对温暖,倒没觉着特别冷,只是这气氛,还有点小诡异。
“我算一个勘破秘密的么?”
“嗯。”
“不用灭口么?或者你给我点封口费吧。”我难得想像李黎学学。
“你不会说。”
“为什么没下手?”我的确是有点疑惑的。
“因为。。”迟疑了一下,他终于说:“你像一个故人。”
“情儿?”
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倒也没生气。
我跑到泉水边,再一次看这张我看得并不多的脸,难得觉得它竟然也有有用的一天。单眼皮,眼角有点上挑,右眼角有颗泪痣,看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冷淡疏离的表情。
其实这张脸并不像母亲,那就像父亲了,母亲说,其实我笑起来有两个很深的梨窝的,这也是我长得最像母亲的地方,可我不爱笑。
我回头:“你真的不杀我?”
他回我一个微笑:“嗯。”现在我才恍惚觉得,其实他比我大一些,虽然应该也没有很多,他最多也就20岁的样子。
我穿回烘干的衣服,跟他道别,就快走出林子时,他叫住了我,感觉到被拥进一个还算温暖的怀抱:“你是个好孩子。”我再次觉得这教练的话真是没有逻辑,人影一闪,又不见了踪影。
6.
6个月了,到了我该回去探亲的时候了,李黎的眼神有些怨念,这也不能怪他,虽然只有一个母亲,但聊胜于无。
我仍旧是被蒙着面带出去的,更准确地说,是被灌了蒙汗药再蒙上眼带出去的,确保我们没可能记下路线。
那并不是段很远的路,当然也有可能是药效过后神志不清以为不远,母亲比原先显然安顿了很多,裹着一般妇人家的头巾,穿着不新却干净的粗布衣裙,小院子的场地上晒着黄瓜,想来是用来做咸菜的,上头还带着盐渍。
晚春时节,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她不时擦着汗,有些疲惫却满足的神情。我在栅栏围成的围墙外看着这一切,竟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感觉,那种也许是在襁褓时或什么时的感觉。
这时她抬起头,看到了我,“垂儿。”轻唤我,我看到那两个浅浅的酒窝,甜甜的感觉,放下了手里摆弄得黄瓜,向我走来。
然后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你终于回来了。”我感到暖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淌下,等她放开我时,已经眼神清明了。
吃了一顿简单的餐点,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新腌制的黄瓜,和甜糯南瓜羹,她总看着我,好像永远看不完,只有当我说:“您老别老看着我啊,我都不好意思吃了。”才重新提起筷子。
我问问她的生活,她也讲得挺有兴致。
“那隔壁家两曹家小伙子,心地可好,看我一人住,老来帮我搬粮食啊什么的。我也常去前面一个弄堂的陈嫂那里,跟着她们家绣些布面啊什么的,也解解闷,别说,陈嫂那小女儿手还真是巧……”就这样絮絮叨叨,她讲着,我听着,我感到特安心,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人要学会及时行乐不是?否则,日子是没法过的。
正讲着,外面一个声音响起来,是个女孩儿家纤柔的声音:“杜姨?杜姨?”
“诶,来了。”娘亲应了声,除去给人开院门。
走进来一个看起来挺小的女孩子,俏生生站那儿,没见过我这生人,有些拘泥的样子,低着头看脚尖。
娘亲关了院门来介绍:“来坐啊,怎么杵这儿?”让她坐在了对面,“来,这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哥哥,林星垂。”
我抬了抬眼--------我啥时候改名了,不一直都叫杜星垂的么?不过想来也对,就算是寡妇,儿子也该跟夫姓,免得遭人非议吧。便也没多想。
这么想着,母亲才给我介绍,原来这就是她说的那手特巧的陈家姑娘,叫陈筱莜,母亲问她:“噢,对了,忘问了有什么事儿么?”
这时才恍然大悟的样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匆匆低头,结结巴巴地:“那,那啥,我娘说让您晚上去吃饭,别做饭了,今儿大哥,哥从西边儿捎了些腊羊排回来。”
娘想婉拒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我吧,但拗不过那小女娃,也不知谁给的胆子,竟说让我一块儿去,明明连看我一眼都不敢的。
就这么去了应该熟识而我却不的邻居家,那是一家七口,二老三小和一对中年夫妇,那陈家闺女上头还两个哥哥,想来是个一向被宠着的丫头呢。
“这就是杜嫂的独生子啊,长得可真俊俏。”陈嫂自来熟地拉着我,有的时候甚至有些嫉妒,这样完满的家庭,但又释然了,就算嫉妒,那也不可能是我的,就不用浪费着时间了。
我微微笑着,跟他们寒暄,毕竟我的母亲,我却不能照顾,还得跟左邻右舍搞好关系:“陈嫂才是有福气,有仨那么好的子女。”这也确实事实,两个儿子也正经做事的,女儿生得漂亮手又巧。
“垂儿常年不在家啊。”一会儿就亲热得叫我的小名了。
“嗯,跟一远房表叔做些小买卖,真是麻烦你们照顾我娘了。”我尽量很热情的样子,虽然我一向漠然,但有求于人,终于不是那么放得下。
“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我跟你娘也经常说起你呢,一看就是个孝敬的孩子。但这年头谁都要生计,放心,我们会照应你娘的。”
“那就多谢了,有您老在,我也不用担心娘亲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了。”我尽量的微笑着,感觉这是我这么多年中笑得最多的了,皮都快抽了。
这时,注意到窗外一点火星,明白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便准备起身告辞,席散了,回去的路上,母亲让我跟她回去拿个东西,回去掌上灯,便看到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香囊。
她帮我挂脖子上,叮嘱:“在外一定要小心了。前一阵去上香时求的护身符。虽然我也没指望这东西真能保护你,但你自己小心了。”也许,她明白很多,但她不说,我便也不提,多说无意。
“有空我会回来看看的。”说完这句,我义无反顾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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