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飞天

作者:妻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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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端月,夏拓从暠殿回来时说,那个施大人,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舒赫仍留在腾云殿里,满宫的人都在看着,也仅仅是看着而已;舒赫仍立在暠殿里,满朝的人都在看着,也仅仅看着而已。不论人在宫里还是在朝中,大概早就私下里将舒赫的不是全部数落了一通,但没有人大声喊出来,不是不想,而是没有开口的机会。
      在这样的死寂中,只有一个人不同,夏瀚笙最近总是听到他的事,政参卿施大人,这位参卿屡次三番地递交呈奏,尽述舒赫于宫于朝的弊病,言其人得失。他一说,整个暠殿上霎时安静了,没有人回应一句,尽管他说的话都是他们久久塞在心里的。
      这施大人究竟是什么人?夏瀚笙遇见凌载奎凌参卿,探问之后才知道,此人的政参卿是先帝在世时封的。当时两公三卿同荐,荐其年轻才俊,先帝偏爱,便封了;名施沐良,今年应该二十有六,为人耿直,不懂应酬。祭跃天登基后没有重用他,也没革职,只令他司“宫政”,列席廷议。
      “宫政”,真是巧立名目。政参卿一职是卿家之首,不同于公家擅言,是做实事的官职;司“宫政”,实际上就是虚职,因为宫仪有仪参卿孙大人,宫律有刑参卿陈大人,饮食用度有建参卿茹大人……大小事务也有他内宫总掌夏瀚笙及各宫掌事,“宫政”被放在这些内容之上,看似优越,其实毫无施展空间;退一万步讲,宫中决策之类理应算入宫政范畴,可一个连腾云殿书房都不前往的政参卿,司“宫政”,勉强了些。
      祭跃天登基,革了不少官员,架空了不少权力,这个施沐良施参卿,则是被搁置一边了。不过,现在闹出舒赫之事,夏瀚笙度量一下,确实可以算作“宫政”,施沐良呈奏频频,并不越权,甚至可以说,满朝官员只有他是最合适提此事的人。
      当然,这是将舒赫真实身份考虑在内的状况。除了几个知情人以外,宫内朝内的人应该只是将舒赫当作一个普通的异邦人,顾虑起来也只想亡国之恨;若真提起舒赫身家,那他们闷在心里的不满就会即刻爆发出来,而原本仅是惑乱内宫的罪名会上升到一个新的等次。
      本朝以来,腾云殿是不宿宫人的。现在这些贤祯、淑明之类,和以前的柯皇后,没有谁在腾云殿东廊住过一宿。若说起来,确有人住过,但毕竟不能算是宫中人,对外也有说辞。当年的“隐后”棠毓琳便住过,时常住。那时棠毓琳是仪参卿,司宫仪,宫内大小仪式都要他入宫操劳,有时晚了,住在宫里理所应当,如今的孙参卿也是同样。只不过,孙参卿多住的是腾云殿南边的纵月阁,而棠毓琳住的就是腾云殿东廊了。棠柯未废,朝中横行,众人心知肚明,也不点破,连私下里谈起都怕隔墙有耳,传到棠勖那边去。现在又来了舒赫,封了常侍,从悦园住进腾云殿东廊,听说晚来闹得荒,又常传出异域乐音;毕竟那里是腾云殿,虽不比暠殿,但也是皇帝起居之所,这般折腾,有辱君颜,有辱国威。夏瀚笙知道坊间议论愈演愈烈,有时传进内宫,三宫主子耐得住,福颐宫那边也耐不住了。老主子们多有打听,前次连贤祯都来暗示,想听夏瀚笙猜度皇上心意。
      好在并无大事,宫中舒赫照常在腾云殿东廊,朝内施沐良照常陈情暠殿,祭跃天也不评论,任他们去,只是近来在书房中耗费的时间越来越长,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
      等到了蔚月,太子过了生辰,朝中仍旧一片宁静,静着静着,于将军从西疆回来了。于焕夕在西疆立功无数,战后稳固西疆又有大功,皇城为其一阵欢腾,祭跃天也摆宴亲待。内宫里一听,动作起来——煜宫韫钦是其女侄,几日间得了各人邀约,不知如何是好。越过贤祯,让教养女侍请了夏瀚笙过去参谋,仍旧一团乱麻。夏瀚笙正帮她整理着,韫钦也尚未去赴任何宴请,宫外就传开秘闻,让人措手不及。
      夜宿腾云殿东廊的常侍舒赫是原先谢里木王的亲子,倍受宠爱,战中曾委以重任。
      这谣言就像往滚热的油锅里闷进一块冰,在看不见的地方炸裂开来,可想而知,两日后的廷议上会有多么热闹。夏瀚笙心想,这时节各地也该准备起潢月灾防了,说不定能转移些注意,不致太过激烈。没想到暠殿廷议一开,夏拓就回来说,满殿人等都参舒赫之事,有几人早调查出确凿证据,步步相逼,等祭跃天在调遣舒赫的呈奏上批个准字。
      这倒也是料想之中吧,夏瀚笙自忖,突然想起问,那施参卿说了什么?
      “……还真没见着他说话。”夏拓一番回忆,才说;想想前后矛盾,便补上一句,“大约他需要准备几天,再用小车载来长篇呈奏吧?”说完便笑。
      夏瀚笙存疑,且搁着。宫中言妖惑四起,议论纷纷,宫人都远避舒赫,或尽力妄言劝阻皇上。夏瀚笙看不下去,到书房求见祭跃天了一次,问他打算;见祭跃天不语,正要劝,就听他边盯着有关舒赫的呈奏出神边念叨:“……我等的,还没到……”
      祭跃天在等什么,夏瀚笙猜不出,因为知道,就算猜了也不一定是准确的。廷议连续三日,夏拓第一天还有心情描述盛况,第二日就疲了,说是光收呈奏就收到手软。到了第三天,夏拓回来时的表情兴奋异常,但看见夏瀚笙过来,又突然收敛,故作姿态半天才神秘地问,大人知道今天怎么着了吗?
      夏瀚笙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今天是三日廷议的最后一日,只知道今天祭跃天去暠殿时带了舒赫。
      “今天呈奏还是那么多,我注意过了,施大人还是没有递上来,不过……”夏拓转着眼珠子,好像怕周围有人听见似的,“不过皇上点了施大人的名,问他这司宫政的政参卿有何见解。”
      施沐良的确一反常态,从夏瀚笙听来的消息看,遇上舒赫这般身份,施沐良必要大做文章。夏拓见他不问后续,自己耐不住,就说了。施沐良不如平时底气十足大义凛然,只躬了躬身,颇有节制地从三个方面阐述舒赫留在宫中,身份确有不妥之处,也不据理力争,说完就想缩回原位。皇上听了,沉吟片刻,居然说施参卿有理……
      这回皇上又在计算什么?夏瀚笙也紧张起来,不着痕迹地催促了夏拓继续。
      “皇上总结了几日来大家说的,又赞了施大人的明理与胸襟。大家正要放心,皇上突然笑着说——
      “‘若施参卿真有此等心胸,不如替他坐上这常侍之位,我即刻听取你的劝告,将舒赫另行安置。’”夏拓直了直模仿起祭跃天的口声,有些神似,“大人你不知道,当时暠殿上那状况,施大人那脸色,还有皇上身后常侍大人那神情,险些控制不住就要跟皇上理论!”
      这场面夏瀚笙倒是想象得出,他知道,祭跃天是几天之内被这些人逼烦了,是要戏弄施沐良。祭跃天说,他等的还没到;那就说明,现在有的,还应该在现在的位置上,不容仅凭一点议论就变幻了去。
      不过,今天舒赫在场,听到这番话肯定不会好受。就算祭跃天是戏言,依舒赫的个性,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被放在可以置换的位置上。不知祭跃天准备如何应付舒赫,夏瀚笙午后听说早上暠殿之事已经传到煜宫,多操心去转了一趟。幸好贤祯不说自明,不在话下。还没回去,就有内吏急匆匆地找来,悄悄报说常侍强闯腾云殿书房,本想让侍卫拿下,皇上却让人都退了。事情有了一会儿,还不见常侍出来,可皇上吩咐过的,又不敢闯进去——要找夏瀚笙拿个主意。
      夏瀚笙赶忙转去腾云殿。舒赫准备如何不必猜测,祭跃天在打算什么才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舒赫入宫时带着的野性,总觉得无论怎么驯养,都是消磨不掉的;本就不适合这里的人,祭跃天还要怎么圈住他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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