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龙越
九
除夕是一年辞旧迎新的大日子，紫霄宫里自然也在做跟清虚观一样的事，茗尘在大门口带着人扫洒布置，门里门外都是一片忙碌。云五从天而降把茗尘吓了一跳，“五爷，你怎么来了？”
云五径直便往里面走，“龙越在哪里？”茗尘有些为难地快步上来拦住他，“五爷，大师伯有令，说不见你，你别让我为难。”
云五停住，看他一眼，“让开，我不想跟你动手。”茗尘摇头道，“对不住五爷，你不能进去。”云五抿了抿嘴，忽然身形一晃骤然近前，一掌印在茗尘左肩，接着便闪身而过。茗尘不防备倒退两步，云五已然冲了进去，紫霄宫里道路云五闭着眼都能走三趟，自然是谁也拦不住他，茗尘一路追赶，又跟云五过了几招，竟是越追越远。
眼看云五已经进了龙越静修的地方，茗尘硬着头皮跟进去，里面云五已经停了住，龙越站在台阶上看着他，茗尘低头喊了声大师伯，龙越挥了挥手，茗尘低头退了出去，把门外跟来的人也带走，又去告诉了龙重这事，龙重轻哼一声，说，“不用管他，你忙你的。”
龙越静修的地方是个独立出来的院子，里里外外种满华盖一般的梧桐树，纵是冬天也不减郁郁森森。云五原本带着满腹疑问闯进来，此时见到龙越，却有些说不出话。龙越身穿一袭暗色紫袍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衣衫无风自动，沉默中显出凛然威严。
云五望着他，稍稍平复一下心情，上前道，“龙越，我有话问你。”
龙越抬眼看着他，缓缓道，“你叫我什么？”
他语调平静，却带着莫名压力，云五抿了抿嘴，不想接这句话，再要开口，却又被他逼视回来，如此对峙一会，终在龙越目光下屈服，云五低了低头，“越哥。”
龙越这才道，“要问什么？这么急，大过年把我紫霄宫搅的鸡犬不宁，很威风啊云五。”
云五脸色一白，假装听不出他语中嘲讽，只是问道，“玲珑是你找来的？”
龙越淡淡道，“是又如何？”
云五被他神情激怒，暗暗咬牙道，“为什么？这么戏弄我很好玩么？”
龙越略一挑眉，仿佛觉得可笑，“戏弄？我何必为了戏弄你费那么多功夫？”
云五强忍道，“不是戏弄是什么？四哥早就死了，你这样让人冒充他，又是做什么？”
龙越深深看他一眼，他眼中伤痛仿佛利刃般刺在心头，龙越略一别开脸，忽然扬手一掌打在他脸上，云五退后几步惊愕地抬起脸，血顺着嘴角溢出来，已经有几千年没有人这样打过他，云五有些不敢置信。
龙越抓起他衣领道，“云五，我不知道你是真的这么蠢，还是故意来这么羞辱我，我不妨明白告诉你，我所做的还不仅仅这么多，不管怎么样，你想自己送死，那是不可能！”
云五脸上火辣辣地疼，眼中也仿佛冒着火一样看着他，“龙越，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什么时候想要自己送死，是，我是很蠢，一直都不聪明，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去死，我比谁都活的不容易，可是我从来没干过寻死的事！”
“就算你聪明百倍强我百倍又怎样，你永远也不是我，没有资格代我判断！”
龙越看着他，“别说气话，别逞强云五，你来告诉我，以你这么低微驳杂的修为，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跟丁娇俏一样撑过天劫，她死撑着是为等净水出来，你又在等什么？一个死人么？你死赖在人间干什么？”
“我……”云五一时心情激荡，无数不想说不愿说以为会一直忍下去的伤心涌上来，涌在心口化成彻骨冰凉的疼痛，龙越继续道，“你敢说，不是在等他么，你既然要等，我便送一个给你，为了你我做尽这世上最愚蠢最可笑的事，你却来问我，为什么戏弄你，云五，你真忍心。”
云五脸色苍白，有些不敢置信的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龙越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真忍心。”龙越缓缓重复一遍，低头亲吻上他双唇，在腥咸的血腥味道中辗转，缠绵了三千年的刻骨相思，本以为会浓烈如火，可是对上他漆黑的双眼，却化成小心翼翼的温柔，“走吧，去昆仑吧，这人间还有什么让你流连？”龙越抬起他下颌，“难得我肯放你。”
云五倒退一步，低着头沉默良久，龙越看着他漆黑树影间的白衣和侧影，觉得自己心中真不知是爱多还是恨多，一转眼三千年过去，他竟然没有一点长进。
云五想了很久忽然抬起头，对着龙越笑了笑，甚是勉强，“昆仑，其实……在我眼里，去昆仑成正果，天地同寿，无爱无恨，跟死了没有什么分别，我从来没想过要走这条路，越哥，就算是为了你，就算是四哥真的重生，也是一样。我天分不好，修为不纯，没什么本事，可也不会等死，倘若天劫真的到了，我自然会尽力，可若是过不去，那也没什么可说，我认命。”
“越哥，”云五望着他，“我很感激你，谢谢你这么为我，是我错怪了你，对不起。”
云五说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龙越看着他背影，忽然一扬手合上大门，把云五挡在了门前，云五回头道，“我晚上有要紧的事，越哥你把门打开。”
龙越穿过树影走到他跟前，“不差这一会，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云五点头道，“你问。”
龙越看着他，开口道，“云五，这些年，你的心里是否有过我，还是你从始至终，就只想着花四一个？”
云五沉默一会，抬眼看着他，“越哥，我也想问你一件事。”
龙越道，“你说。”
云五犹豫片刻，缓缓道，“你那一年为什么赶我走，是我做错了什么么？”
龙越心中一紧，在袖中攥紧了手，摇头道，“没有，不是你的错。”
“是我嫉妒，我忍受不了你心里还有别人。”
龙越说完顿了一下，惨淡一笑，“是我太自大，我没想过，其实你心里从来也没有过别人，只是花四而已。”
云五看着他，“不是的，越哥，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我每次说我喜欢的时候，别人总是不信我，为什么你觉得我说喜欢四哥就是真的，而说愿意留在你身边，就是假的呢。”
龙越一呆，“我……”
云五转身打开门，低声道，“越哥，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就是你，我怎会不知道，我的心里怎会没有你。”
“只是，却太晚了。”
大门打开又合上，龙越站在树影下斜望过去，很久才道，“你也不会知道，我到底后悔了有多久，云五。”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