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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誓
十九
魔君突然出现在玄光伏魔阵，玲珑固然是被吓跑了，但最震惊的却是飞觞。他当日甘冒奇险救出魔君八人，就是因为百鬼渊情势已然刻不容缓，他早已料到蒙生等人此行前去寂灭墟必定十分艰险，但是却没想到会险到这种地步，竟然无殇七人全部投靠了辛双辰，只有魔君一人回来。
飞觞看着眼前苍白少年，心里纵是有千百句责骂也一时说不出口，深吸一口气问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无殇他们跟了你几千年，若不是有天大的理由，怎么会背叛。”
蒙生别开眼，道，“辛双辰先到了一步，我们没能进寂灭墟，他们的真身都在辛双辰手里，不得不听命。”
飞觞只觉一阵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怎么会比他慢！我出口设在十方溪，你们走丹承山小路到寂灭墟只需要一天！”
蒙生抿起嘴，“我去闯了百鬼渊。”
飞觞脑中嗡地一响，闭了闭眼，“你他妈脑袋里装的都是草么？！你们几个人连云清歌都对付不了居然去闯百鬼渊！白泽和清渊都是死的？居然拦不下你！你居然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死在百鬼渊算了！”
蒙生右手一张，呛啷一声魔王刀便出了鞘，“我问你，你刚才叫那个小道士去叫清虚观的人是什么意思。”
飞觞看着他手里黑刀，冷冷一笑，“我不说难道他就不叫了，我不过是让他叫个明理的过来，万事还有转圜，但是看你这样子，竟是疑心我勾结了清虚观？！”
蒙生淡淡道，“你既是没有叛，便跟我回寂灭墟，别人我管不了，你的真身我还是要帮你夺回来……不是我要疑心你，是我现在谁都不相信。”
飞觞连连点头，“好！好！那么陛下便请破阵吧，我等着你来救我可很久了！”
蒙生看他一眼，“你退后。”
飞觞二话不说退至塔前莲花座下，抬了抬手，“陛下请。”
蒙生回头，手中黑刀如月光般从天而下，刀光铺天盖地划向玄光伏魔阵，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震的七重塔上铜铃不断摇晃，土灰簌簌而下。几道刀光过后，飞觞轻咳一声，挥了挥手，透过灰尘土雾看过去，只见玄光伏魔阵仍旧流转不息，蒙生却被震退两步，一脸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手中黑刀，唇边一道血迹缓缓而下，“怎么会这样。”
飞觞冷笑一声，负手而下，道，“魔王刀固然是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但玄光伏魔阵也是上古流传下来威力无穷的阵法，如果你不是连番苦战精力虚弱，又用了碎空刀法赶来杀我，或许还可一试，现在，却是破不了了。”
蒙生抬头盯着他，擦去唇边鲜血道，“你既然知道却不说，就是想看我出丑么？”
飞觞轻嗤一声，“你什么时候听过我劝？何况现在我头上还背着个叛徒的嫌疑。”
蒙生脸色又白了几分，“飞墨，你是记恨我当年把你留在百鬼渊？”
飞觞走到他跟前，抬手弹了弹他衣襟上灰土，轻叹道，“现在就只有你和我了，我们又何必这样做些无谓争吵。”
蒙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襟，抬头道，“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飞觞双手按在他肩上，道，“那你要全都听我的。”
蒙生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好。”
飞觞道，“一会净水和云清歌过来，你要去跟他们说，辛双辰为人残暴狠毒，现在他控制了百鬼渊，接下来一定是要进犯人间，现在只有你可以阻止他，你要在他们面前立一个誓，就说，在你有生之年，再不踏入人间一步……请他们在你和辛双辰之间两不相帮，放你我出去。”
蒙生金色瞳仁渐渐暗成红色，一字字问道，“你是要我去低头求他们？
飞觞看着他，道，“是。”
蒙生缓缓道，“你可知道，我两次征伐人间，都是败在清虚观手上，现在你要我去求他们？”
飞觞抬起他的脸道，“你还有别的选择么？你得去，你必须去，蒙生，百鬼渊里还供奉着你父亲的灵位，你不能让他落在辛双辰手里，就算是比死还难受，你也得受着。”
“谁让你败了呢，这就是代价。”
蒙生肩膀微微发抖，“我不。”
飞觞低头看着他，摇头道，“不行。”
蒙生闭上眼，摇头还要说什么，飞觞忽然放开他，道，“他们来了。”
阵外净水和云五很快到了桥边，看见里面飞觞和蒙生两人各自站着，竟然都不说话，净水道，“这是怎么，陛下今天突然造访，我们饭都没吃就来了，竟然连一句欢迎都没有么？”净水说着，看了蒙生一眼，又道，“陛下似乎精神不太好，没了往日不可一世的样子，贫道有些不大习惯啊。”
飞觞向蒙生看了一眼，见他紧抿着嘴没有说话的打算，于是接口道，“真人莫要说笑，如今我君臣二人落难在此，不得不仰仗，但是真人也请看在大家同是修道之人，就不要再出言折辱了。”
净水略一怔，道，“飞墨大人说得有理，是我轻佻了，只是不知道你单独叫我过来，是有什么打算？”
飞觞看了他身后云五一眼，对着净水道，“想必玲珑已经将百鬼渊如今形势告诉了真人。”
净水点头道，“那孩子说的不清不楚，我听说，白泽大人他们都投靠了别人？”
飞觞道，“是，那人叫辛双辰，真人可能没见过他，但一定听说过百鬼神算这个名字。”
净水点头和云五对视一眼，道，“原来是他，我听说当年魔君离开百鬼渊之时，是将大权交托给了你和这位百鬼神算。”
飞觞道，“不错，只是后来他算出魔君有难，我便也离开了百鬼渊……我们不说这些，今天请真人过来，是想同真人做个商量。”
净水道，“是什么？”
飞觞看了蒙生一眼，只见他扭头看向一边，一手握在刀上，手指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却没有出言阻止，于是道，“真人是明白人，我便也不转弯抹角，我们是想请真人打开玄光伏魔阵，让我们返回百鬼渊，除掉辛双辰。”
净水哦了一声，道，“可是这样，于我又有什么好处，我们同冥府向来势不两立，飞墨大人你这样，是想陷我于不义么。”
飞觞道，“真人又何必装作不知道，如今辛双辰根基未稳，正是除掉他最后的机会，假若等有朝一日他平定了冥府，大概接下来便是对付清虚观，如今我们同他争斗，真人难道不懂选一个弱一点扶持，好让我们势均力敌斗个你死我活么？真人若是放任辛双辰，那么，到最后害了的反是无辜百姓。”
净水拊掌道，“飞墨大人，你真是好口才，我似乎每次都能被你说服，佩服佩服。”
飞觞道，“真人不必夸我，没有谁愿意总是这样。”
净水道，“只是照此说来，就算我放你们出去，飞墨大人是不是也该有一个承诺，否则他日魔君重新得势，再又卷土重来，却要怎么说。”
飞觞道，“那是自然。”说罢对着蒙生道，“陛下。”
蒙生缓缓抬起头，看他一眼，拔刀出鞘，道，“本君谨以此刀立誓，有生之年，再不踏入人间一步，若违此誓，必将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蒙生照着飞觞嘱咐一句不错地说来，飞觞轻轻舒了一口气，对净水道，“君上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向来一言九鼎，真人可放心了？”
净水顿了顿，“放心，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净水向阵中看他二人一眼，道，“只是大人有所不知，在来玄光伏魔阵之前，百鬼神算也有话带来，只要我清虚观将你们两人交出去……他便也再不踏入人间一步。”
飞觞向来从容的脸上也骤然变色，半晌才道，“那么真人是什么打算？”
净水拂了拂衣袖道，“这是大事，贫道总要仔细想一想，况且，究竟如何，还要看掌教的意思，我们清虚观，毕竟不是我说了算，”净水回头看了云五一眼，云五双眼却望在飞觞身上，净水继续道，“大人请先在此等候，究竟事情如何，明日，贫道自会给出答复。”
飞觞看着云五望过来的目光，苦笑道，“是，还请真人细细思量，还请，云掌教细细思量。”
“如此，我们便告辞了。”净水略一拱手，跟云五道，“师弟，我们走吧。”
飞觞也拱手道，“不送。”
想不到辛双辰动手竟然这么快，飞觞心中沉重，就算不提这几千年来双方敌对，就只说他跟云五之间那一层旧怨，只怕，也是前途不妙啊。飞觞重重地出一口气，转头去看蒙生，这高傲少年从他低下头颅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回神，低头看着手里魔王刀，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飞觞轻声道，“陛下。”
蒙生回头看他一眼，忽然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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