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也有春天

　　——你去哪，不许走……
　　——我会回来救你的！
　　——你发誓。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阳|痿！
　　——阳|痿是什么？比死了还惨吗？
　　——特别惨，绑匪刚才不就这么骂你爸吗?
　　——好吧，我害怕，你别走太远！
　　——恩，等我……
　　黑暗之中，刺骨的潮气侵入四肢百骸，两个小孩儿都受了伤，惨兮兮地靠在一起，在阴森恐怖的氛围中相依为命。
　　鹿曦从梦中醒来，那种畏惧被深深埋藏在心底。
　　现在想来，绑匪不光是为了钱，还对他们父母抱有深刻的敌意，所以对两个孩子也毫不手软。
　　绑匪应该对他们进行了深度观察，熟悉他们的日常——知道鹿曦会从小学部放学，在幼儿园部等边白牙一起走。两个小孩儿会在上车前，偷偷先去小卖部，买一根雪糕分着吃。
　　“我看起来怎么样？”吴慕晗出声打断了鹿曦的思路。
　　鹿曦：“小蘑菇是最帅的。”
　　吴慕晗抚平了领带，看着镜子里正装打扮的自己。
　　他昨天特意从外地赶回北京，今晚就是继承人典礼，明天是决定鹿角集团未来走向的股东大会。
　　鹿西北生前在鹿角集团所持有的股份价值价值，将在儿子20岁时转让，儿子鹿曦到达法定年龄前，股份将由其他股东共同监管所有。
　　吴慕晗伪装成鹿曦，称在孤儿院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入学较晚。
　　但他自己很清楚，他的实际年龄还不满20岁，他比鹿曦小。
　　在4月20日，也就是鹿曦生日当天，吴慕晗已经从律师那里接受了股权。
　　明明今晚就会尘埃落定，但总有什么在心底躁动，令他无法安心。
　　“你今天总是走神。”吴慕晗皱眉看向鹿曦，“怎么了吗？”
　　鹿曦低着头。
　　吴慕晗坐在鹿曦旁边，坐在这里能让他稍微不那么忐忑。这很奇怪，毕竟……
　　鹿曦：“我在想我爸爸的鹿角。”
　　鹿曦现在知道了他的一切，吴慕晗却反而觉得格外安定——或许是因为知道鹿曦在自己的掌握中？吴慕晗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了。
　　“小蘑菇。”鹿曦突然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盯着吴慕晗，“可以不要去吗？”
　　吴慕晗摇摇头：“今晚的宴会很重要。”
　　“你要做什么？”鹿曦眼里闪过一丝惊慌。
　　“我将股权转让给白石集团，昨天他们的法人和我签订了收购协议。”吴慕晗或许因为愧疚，十分耐心地解释道，“从明天起，就没有鹿角集团了，而我将利用卖出股权的资金注册成立自己的公司。”
　　“你把我家的产业卖了？”鹿曦愕然。
　　“卖掉的钱我会存一部分在你的账户，这套房子我也改到你名下。”吴慕晗见鹿曦乖巧又难过的样子，忍不住伸手默默他的头，十分郑重地说，“我保证会让你过得很好，即使你不是大少爷……我也让你活得很快乐。”
　　鹿曦心中一动。
　　“白石集团。”鹿曦喃喃重复了一边，皱眉追问，“你和谁签的字？”
　　“白石企业新的继承人，白贤。”吴慕晗说。
　　白贤果然不可信，鹿曦想。
　　吴慕晗对今天鹿曦的反常感到一丝不快，他淡淡道：“放弃吧，明天一切都结束了，你无论做什么都来不及的。”
　　 反弹反弹反弹！鹿曦在心里默道。
　　吴慕晗起身，沉声说：“……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决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鹿曦：“吴慕晗。”
　　吴慕晗一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人这么叫他了。
　　桌面上吴慕晗的手机开始震动。
　　鹿曦只扫了一眼，便勾起嘴角：“去看看新闻吧。”
　　吴慕晗：“？”
　　他正要低头掏手机，鹿曦却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干什么？”吴慕晗皱眉。
　　本来只觉得鹿曦是单纯因为被利用在闹情绪，吴慕晗认为这没什么好担心的，鹿曦又没什么社会阅历，离开了他就活不了，所以就算不满也只能继续依赖着自己，况且他还答应了会分给他一部分钱……
　　至于鹿曦现在明显的失落，以后哄哄就好了。
　　吴慕晗本来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口袋里急促震动的手机，令他不知不觉地焦躁起来。
　　好像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简单……
　　鹿曦低着头，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绷着脸，沉默良久，开口道：“别去。”只要你现在说你不去，我就告诉你怎样全身而退。
　　吴慕晗眼底有一丝挣扎，然而他心中一凛，突然一把推开鹿曦。
　　“你老实在这里待着！”吴慕晗飞快冲出门——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太多人被拖了进来……他习惯了把鹿曦看做弱势来保护，并不认为如果自己和鹿曦对换身份，鹿曦就能解决现有的问题。
　　鹿曦走到玄关，他听见吴慕晗在门外落锁。
　　为了让吴慕晗更加慌乱，鹿曦对着大门说：“白石集团的继承人已经不是白贤了，你现在还来得及去他们公司，或许能见白贤最后一面。”
　　进入电梯，吴慕晗终于接起手机。
　　“鹿少爷，不好了，您快看看新闻！——”
　　吴慕晗用手机上的浏览器打开新闻，眉头越来越皱。
　　“金开！？”吴慕晗疯狂拨打金开的号码，金开竟然在这个时候关机？！
　　吴慕晗彻底慌了，坐电梯直达车库。
　　他驾车飞速驶上高架，吴慕晗插上耳机，拨通白贤电话……
　　糟糕，红灯。
　　吴慕晗猛踩刹车，却忽然发现车速并没有降下来，刹车失灵了？！！
　　自从上次出了车祸，他每次上车前都会先检查一下，可是今天情绪大乱，他竟然疏忽了！
　　吴慕晗单手摸到手机，打算报警。然而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刚刚才拨出了一个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白贤的电话竟然通了！
　　吴慕晗一头冷汗，紧紧握着方向盘：“白贤！帮我报警！——”
　　“……你就是假冒鹿曦的家伙？”
　　吴慕晗一惊，电话里的人却不是白贤，而来自一个更成熟低沉的嗓音，带着低音炮似的磁性。
　　吴慕晗却没空解释，他迅速道：“帮我报警！我在连续弯道，刹车失灵——”
　　“我要找的人是鹿曦，既然是冒牌货，那永别吧。”
　　冲上高架桥围栏，吴慕晗眼前天旋地转，最后一片漆黑前，耳边听到最后的声音是一声低沉的嘲笑。
　　“少爷。”金守护捧着一身折叠整齐的正装，上面放着一块手表。这一刻，他脸上化出淡雅春风，温柔笑意从眼底流出。
　　鹿曦只拿了那块表，迅速戴上，说：“上车再换，走！”
　　金守护单手挡住电梯门，让鹿曦先进去。
　　电梯门缓缓在二人面前关闭，隔开了那个被从外面强行破坏的房门。”
　　检查了下车门锁和轮胎，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车开上路，鹿曦开始在后座换衣服，是和吴慕晗今天所穿一模一样的西装。
　　“车的问题查不到我们吧？”鹿曦问。
　　金守护：“车检单上只有鹿西南的名字。”
　　鹿曦对金守护做事很放心。
　　金守护将车稳稳停下，对坐在斜后方的青年说：“终于等到你了，小鹿少爷，欢迎回家。”
　　“小舅舅，你叫我鹿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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