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似光年

　　许若年对于他的成长印象13岁的秋天是一道分水岭，在那之前一切都是亮的刺眼的白色，纯净毫无杂质，没有喧嚣，也没有躁动。许若年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良好的家庭环境，让他从小可以自由生长，他无须像其他孩子一样背负压力或者禁锢重重，他不需要在乎别人的评说，他在父母已经为他清除掉一切障碍的道路上畅快前行。

　　如果季行知道许若年的详实成长史，那他对许若年的评价中就不会只认为老天爷在打造许若年时花了比别人多十倍的时间，因为，老天爷明明花费的是二十倍的时间。

　　不仅颜值令人嫉妒，早些年还不流行靠脸吃饭的时候，许若年就早凭另一项天赋闯荡江湖了。13岁的他已经被称为是天才少年，因为那时他已经读高二了，传闻许若年中学之前都是在家上学的，对，就是古时候那种大户人家的私塾。而且是私得不能再私的那种，因为老师都是许若年父母请来的，只教他一个人，这点上许若年确实不如古时私塾里的公子哥，起码人家还有个陪读的呢。

　　凡事有利自有弊，许若年的天才式成长方式，也让他很少有同龄的朋友，大概他与人交往中的距离感自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形成了。许若年没有忧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悦，生活中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水到渠成。他不会主动与人亲近，也不会特意对谁敬而远之，一切恰到好处。许若年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怕你就是他的同桌，你也知道你们不是同一类人。

　　那时的许若年唯一和他人最亲密的互动方式就是打篮球。高二开学的第一个星期，许若年一如平常和小伙伴们放学后在操场打球，尽管他的年龄比大家小，但他的身高和球技已经占尽优势。所以即使他混迹在人群中，不知情的人都不会对他的年龄产生质疑。

　　有人把球打飞了，许若年冲对方摆摆手，穿过篮球场外的跑道去捡球，顺着球迹一路跑过去，他看见一个女生，光着脚，倒挂在一个小双杠上，齐耳的头发垂下来，随着身体的摆动轻轻摇曳，在夕阳中丝丝缕缕的闪着金色的光芒，那一刻许若年觉得他的世界中第一次有了纯白以外的其他颜色。

　　他蹲下身一边捡球一边怔怔的望着对方，这个倒挂着的姑娘有一双如小鹿般澄静的眼眸，望着她的目光让许若年感觉似乎置身于一个遍布阳光的森林一般，宁静温暖，那其中没有恐惧也没有忧虑，有得只是沁人心脾的清澈，林绵绵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走进了许若年的世界。那时的林绵绵16岁，刚刚从200公里以外的家乡来到这所省重点中学开始了她的寄宿校园生活。

　　第二天中午，林绵绵一个人光着脚倒着走在学校的塑胶跑道上，下一步往后退脚好些踩上了什么东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双手轻轻扶住了她的后背，同时一个温暖的声音从她头顶飘来：“怎么不去午睡？”

　　林绵绵这时才彻底有机会转过身站稳，当她看清面前的人立刻说：“Hi，是你呀。”

　　林绵绵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她高兴的和对方打了个招呼。这一点到没有省会城市里那些女生的拘束感。

　　“我叫许若年，高二三班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当年的许若年是一枚耿直的boy，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叫林绵绵，高一二班的。”林绵绵歪着头挠挠耳朵回答道，“我没有午睡的习惯，出来走走。”

　　“我和你一起走吧，不然你这样很容易摔倒。”

　　“好呀，谢谢你。”俩人相视一笑，天上的云朵都慢慢的散开了。

　　从此每天中午林绵绵绕着操场倒走的身影边都多了一道明亮的光芒，而许若年放学后球场奔跑的身影边也多了一个女孩的加油声。

　　目光聚集的地方也是流言汇集的方向，在林绵绵光着脚和许若年溜达了一周之后，一天放学时，班里几个女生把林绵绵围在了教室里。

　　“有事吗？”林绵绵笑着问。

　　“你和许若年是什么关系？”

　　“同学呀？”林绵绵不明白这样问的意图。

　　“他是不是喜欢你了？”

　　“是不是你追的他？”

　　看着这几个女生的架势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林绵绵小心翼翼的回答：“没有呀，只是有一天碰见遇到了，就认识了啊。”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和他在一起，你以为你是谁啊？”

　　女孩子们说着话，开始对林绵绵推搡起来。

　　“唉，你们……”林绵绵想说你们干嘛推我，话还没说出口，已经被人一把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咦，许若年？你怎么到我们班了？”林绵绵抬头一看是许若年。

　　一群女生一看许若年出现了，忙低着头想要离开。

　　“站住。”许若年喝声到。“不是想问我的问题吗？怎么不问了？”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闲聊的。”

　　“对对，闲聊而已。”

　　“是吗？那以后不要和林绵绵闲聊了。你们听好，林绵绵是我喜欢的女孩，现在开始是我在追她。”

　　有那么一瞬间，教室静的可以听见掉针的声音了。

　　许若年说完就抓着林绵绵的胳膊，往教室门口走，门口看热闹的小伙伴，自觉地让出来一小条过道。

　　走到操场，林绵绵甩开许若年的手停下脚步。许若年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望着林绵绵。

　　林绵绵咬咬下嘴唇，有些忐忑的问道：“那个……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许若年看着林绵绵紧张的眼神，想了想说：“当然是假的。不过这样她们才能不再找你麻烦。”

　　林绵绵听了赶紧用手在胸前缕了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说嘛，你怎么会喜欢我呢。”说完又眯着她那弯弯的眼睛冲着许若年开心的笑了。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许若年望着她没有说话。

　　不过转瞬林绵绵收起了笑容，担忧的说：“可是这样被误解也不太好吧。”

　　“你在乎吗，反正我不在乎。”许若年望着天回答到。“林绵绵，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你呢？”

　　“喂，说了很多次了，你要叫我姐姐呀。”林绵绵拍了一下许若年的手臂，她也只能够到这里。

　　许若年从林绵绵的肩膀上取下她的书包继续一起往篮球场走去。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两人对彼此的情况都有了一些了解，林绵绵知道了许若年高中以前是没有进过学校的，比自己小三岁。许若年也知道了林绵绵是孤儿，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听说父母是出海时遇难的，爷爷奶奶从来不肯提，只能从邻居口中零零碎碎听到几句。来这里读书也是一位远方亲戚的朋友帮忙才实现的。

　　林绵绵并不愿意离开爷爷奶奶和习惯的生活，但爷爷奶奶却坚持让她来这里上学，亲戚也说因为认识人可以领到奖学金不用担心费用，于是林绵绵就这样独自一人开始了她的高中生涯。

　　而许若年是她在这座城市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在进入高中前的林绵绵终日和山泉麦浪为伍，对情爱完全懵懂，她并没有太顾及许若年的性别。她只是觉得这个男孩是那么的明亮纯净，如同她曾经在山顶上感受到的阳光一样。

　　林绵绵就这样没心没肺的和许若年度过了两人的高中时光。林绵绵会用春天的柳枝给许若年做口哨，会在夏天清早带许若年去听荷花绽放的声音，秋天时会找最粗壮的杨树叶和许若年玩拔根，冬天时会让许若年骑车带着她满城找热乎乎的烤地瓜，然后总是会挑出最甜的买来和他一起吃。

　　林绵绵喜欢光着脚丫和他一起坐在体育馆高高的台阶上聊天，给他讲乡间风吹过麦田的声音，讲自己去小河边抓过的小鱼，在雨后去山里怎么采蘑菇。似乎成长中的每一天里都有数不清的乐事，就连小学时因为饿了去厨房偷豆包被老师发现这种事，林绵绵讲起来都会充满乐趣。

　　过了很久之后，许若年才真正明白和林绵绵在一起的时光是五颜六色的，就像彩虹一样。而林绵绵就是他生命中的那道彩虹。

　　和许若年不同林绵绵从见到许若年的第一次开始，便觉得这个男生像一颗钻石一般耀眼，当时林绵绵百无聊赖的倒挂着看着操场上的人群，许若年突然出现在了她眼前，白色的球衣，脸庞上的汗滴，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许若年会教她分辨天空中哪里是猎户座，会分一半耳机和她一起听甲壳虫乐队和小红莓，也会在林绵绵读完红楼梦之后和她一起对对子，在她迷上五子棋后他会次次让她赢，而很久之后林绵绵才发现他当年是省围棋赛少年组的冠军。

　　许若年带着她品尝了人生中的第一口冰淇淋的味道，也是许若年带她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过山车，在那些青春岁月中，无论是明亮还是甜蜜，忧伤还是迷茫，她成长中太多的第一次都在许若年的参与下成为了她日后回忆中最难忘的印记。

　　夏天里，许若年的笑容是最清澈的山泉水可以冲走一切躁动。冬天里，许若年的笑容就是最温暖的手炉可以驱走所有的寒冷。许若年对于她是晨间的阳光，是夜晚的星辰，是这世间最明亮的存在。

　　原本应该比林绵绵早一年毕业的许若年，之前可以走保送，可少年气盛非要自己去考试，结果天不遂人愿，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他突发急性肠胃炎，第二天发着高烧去参加高考还是没有坚持下来。就这样天才少年居然复读了一年，和林绵绵成了一届。

　　所有人都怀疑许若年是故意的，可天才少年表示自己很无辜，硬说这是天妒英才，谁愿意在痛苦的高三呆两年呢？大家觉得少年的辩诉也非常合理。既然都是天才怎么可能干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高三的新年晚会上，许若年登台演唱了他高中生涯的告别曲目，因为作为校园的传奇人物，双料校草，许若年年年新年晚会都会登场表演。

　　那一年周杰伦是最红的偶像，许若年穿着一件淡灰色的开衫毛衣，里面是白色衬衫，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球鞋，他抱着吉他走上台，只保留一盏追光灯，唱了周杰伦的那首彩虹。末了，站起身说，这首歌送给林绵绵，大家新年快乐。

　　伴随着全场的尖叫声，呼喊声，林绵绵望着台上那个高挑清秀的少年突然觉得他离自己好像很遥远，他是那么的耀眼，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生怕遮挡了那些光芒。林绵绵一直当做弟弟看的小男生，好像突然长大了，那一刻林绵绵心好像跳得有些快。

　　别人的高三每一天都是在备考，而许若年的又一次高三不过是在等考而已。高考转瞬而至，填志愿时林绵绵报了本省的H大的新闻系。而许若年则早就昭告天下自己非清华莫属。

　　还没等成绩放榜，许若年就陪着父母去美国度假了。

　　和许若年的洒脱不同的是，林绵绵的最后一个暑假是在面包店打工，爷爷奶奶能提供的生活费显然已经不够支持林绵绵在大学的开销，尽管她已经非常节俭，所以考试一结束，林绵绵就找好了工作。

　　这一天林绵绵正常下班，走出面包店却看到了靠在橱窗上的许若年。她满是惊讶的望着眼前的少年，许若年似乎晒黑了一些，但好像怎么又变得更帅了一些，T恤的肩部被撑出很好看的线条。

　　没等她开口，许若年拉起她的手腕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路上林绵绵问许若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问你同学啊。”

　　林绵绵一想，对啊，毕业聚会的时候她告诉过同学她在面包店打工。不过她仍然觉得突然看见许若年是很开心的事情。

　　“美国好玩吗？”林绵绵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机制。

　　好玩吗？没有你的地方哪里都不好玩，许若年望着林绵绵充满好奇的眼睛，笑笑说：“好玩，以后带你去。”

　　“真的吗？是不是特别贵啊？我一定要使劲儿赚钱！”林绵绵开始自己憧憬，完全没有理会身旁许若年眼中的似水柔情。

　　许若年站定。

　　“体育馆？周杰伦演唱会？我们是要看吗？”林绵绵望着眼前的建筑和满眼的海报，不明白许若年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对。”许若年望着拥堵的体育馆门口，点点头说。

　　“啊，不要了吧，演唱会肯定很贵的。”

　　“我有票。”没等“林十万追问”，许若年看着林绵绵又补充了一句，“别人送的。”

　　“那我们能去看演唱会了？”林绵绵一副难以置信的激动表情。

　　“答对了。”许若年拉起她继续往入口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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