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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公主志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正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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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5288   总书评数:56 当前被收藏数:48 文章积分:2,383,766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短篇集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900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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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珠

作者:结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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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骊珠

      她对他说,你不爱我,我会死去。
      所谓,一语成谶。

      长生第一次见到骊珠的时候,她还是介于孩童和少女之间的年纪。
      那是一个黄昏,她坐在太液池边,□□白皙的足踝踢踏着硕大圆润的荷叶,淡金色的,一层一层迭起的纱衣长长的拖曳,领口是那种古老的款式,烟拢一样的层层叠叠中露出小小的肩头,上面有在夕阳里闪闪发光的金色长发。
      远远的,长生听到她在哼着什么,淡淡的不成调子,却软嫩得如同花瓣上的露珠。
      忽然,她停止了歌唱,转过头,淡灰色的眼睛看着他,额头上有一颗小小的晶石。
      不知怎的,长生就伸出手臂来把她抱到了一边,“小心掉下去。”
      那孩子晶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了他片刻,忽然就绽开了笑容,象只小动物一样依偎在了他怀里。她几乎是稚气的摸摸他漆黑的长发,和自己的头发比了比,得出一个结论,“嗯,你的比较漂亮。”她天真的伸手去摸他的眼睛,咯咯的笑着,“你有一双天底下最漂亮的眼睛。
      长生只觉得她那样还带着孩子气的面容分外可爱,随手摘了一个莲蓬,细细剔掉里面苦涩的莲心,喂给她吃。他觉得自己在喂一只娇羞的小猫。
      忽然,那个孩子灵敏的听到了什么,她一下子跳起来,长生怀里陡然一空,刚要吩咐她小心,却看到她被柳树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抱起,她象只什么小动物一样,在男人怀里滚做一团。男人抱着她向长生的方向走来。“骊珠,这是你长生哥哥。”
      骊珠?他听过这名字。她是昊国的异数。不是皇子皇女却被娇养在内宫。
      长生还知道,骊珠的母亲杀了他的母亲。
      男人——他的父亲、昊国的阳泉帝,偌大帝国的统治者在他面前停住,小心的让怀里的少女倾身看他。
      骊珠向他的方向伸出手,淡灰色的眼睛直直的看他,长生伸臂把娇小的少女抱到了怀中,展开温柔的笑脸,“我是燕长生,骊珠,你叫我长生就好。”
      骊珠甜美的笑着,天真的伸出手抚过他俊挺的眉眼,揽住他的脖子,软腻的嘴唇贴上了他的面颊,隐约有冰凉的水的香气,“嗯。”她愉快的答应,然后无邪的咯咯笑了起来,她似乎在宣布一个秘密一般小小声在他耳边宣布,“我喜欢你的头发和眼睛,长生。”
      还好,骊珠不讨厌他,长生淡淡的想着。

      阳泉帝是昊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主,同时,他也有那样多的妃子——没有人认为这不对,包括那些在深宫虚掷华年的女子。
      骊珠的母亲是阳泉帝生命中惟一的例外。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甚至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在阳泉帝登基的时候,他按照惯例独自进入神庙祈祷,然后,七天之后,阳泉帝带回了她。
      那是个美丽得不象人类的女子,阳泉帝宠爱她,胜过一切的妃子,但是却依旧不能挽救她的生命,在一次宫闱事变之后,她死去了。
      关于她的死,有太多的传言,其中最匪夷所思的一种,是说那个女人如同一面玻璃的镜子,在阳泉帝面前静静崩碎,化为了任何人也触碰不到的灰尘。
      那个白发的老宫人说得活灵活现,她说,那个女人临死前对阳泉帝说,你不爱我,我会死去。
      那样的八个字让长生牢牢的记在了脑海里。
      他的母亲也是这样,阳泉帝不爱她,所以,她默默死去。
      当年那场宫变牵连了阳泉帝所有的后妃,长生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那个出身尊贵的女子在用自己的青春和美丽装点了阳泉帝的人生之后,被送入冷宫,在一个梨花刚刚吐蕊的季节,沉默的死去,那时她惟一的儿子正在寂寞的看着雪花落下。
      所有的皇子皇女全部被赶出京都,长生彼时还是个少年,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就被送到了极冷的北方。
      代替他们陪伴阳泉帝的,就是骊珠。
      在那个女人死后不久,阳泉帝从神庙里抱回了还是小婴孩的骊珠,他对所有人宣布,她是那个女子的孩子。
      北地经常下雪,看到晶莹雪花的时候,长生就会想到,那个在宫女口中化为烟尘的女子,是不是就崩碎成了这样的碎片?
      每当想到这里,长生总是想笑,然后冷冷的想那个名字,想到胸口发疼,想呕吐的程度。
      骊珠。

      阳泉帝这次招回了所有的皇子。他老了,他需要一个可以继承这偌大帝国的皇子。
      广大的金殿上,皇子们屈膝跪倒,长生跪在最后一排,听着他父亲说着什么。
      忽然,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金殿上极静,谁敢这么放肆?所有人都愣住了,长生刚要抬头,,背上一重,柔软娇小的身子依偎了过来。
      然后那么寂静的大殿上,骊珠娇软的声音肆无忌惮的响了起来,“长生长生,陪我去玩嘛~~”
      长生惊讶的抬头,下意识的看了看阳泉帝,那个从来不苟言笑的男人居然露出了慈祥的表情,他招手,把骊珠唤了过去,扣好她身上长长的外衣,抱起她,慎重的交到了长生的掌心,“去吧,长生,好好陪她。”
      长生点点头,抱着骊珠出去,来到了她最喜欢的水榭旁边,长生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也最爱莲花,眼睛里有了一点惆怅的颜色。
      小手忽然巴住他的面孔,骊珠精致端正的容颜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她几乎有些忧伤的看着长生清澈的褐色瞳孔,“长生,你不高兴?”
      “……没有。”他柔声的哄着骊珠,那个孩子在凝视了他片刻之后,乖乖的伏在他怀里。
      骊珠细声细气的说:“不要这个样子,长生,你不高兴,我也不开心。”
      他忽然想笑,冷酷的想,你不开心与我有什么相干呢?
      他真的笑了出来,却是笑得云淡风轻,温柔可亲。他抬起骊珠小巧的脸庞,落了软软的吻在她额头上安慰着,怀里的孩子发出了小猫一样的呜咽声,紧紧的攀住了他的颈子,声音仿佛是从长生的胸口发出来的一样。
      骊珠是很活泼的孩子,但是却并不好亲近。谁都知道阳泉帝宠她,有多少人对这十几岁大的孩子谄媚巴结,但是骊珠一概都不理会。从那日太液池边见到他开始,骊珠就只看他一个人,
      长生长生,她经常这么一叠声的叫,那对美丽的淡灰色眼睛笔直的看他,清澈如水,没有丝毫的阴霾和扭曲,从不转开。
      骊珠总能轻易的找到他,无论他在那里,是在深宫一角还是重重人海,只要他回眸,必然就能看到那双淡灰色的眼睛那样一瞬不瞬的看他。
      在那双眼里,他便是这个世界。那样笔直的注视,几乎让长生毛骨悚然起来。
      常有宫女说,四皇子和骊珠殿下关系就是好,仿佛是前世的缘分。
      缘分?分明是冤孽。长生冷冷的想。
      骊珠攀上了他的颈子,和风吹动了她长长的发丝,她定定看他,神情里无端带了一点忧伤的成分,完全不似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骊珠越来越少笑了。
      “我喜欢你,长生。”她的语气凄惶了起来,“长生,你也喜欢骊珠好不好?”
      长生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长发,“我一直喜欢你啊。”他把鼻尖顶在她的鼻尖上,慢慢摇晃她的身体,“我一直都最喜欢骊珠。”
      他的语气温柔得象是在哄自己最心爱的少女,却在笑颜后淡淡的想,人类这种生物,装作自己喜欢上了什么爱上了什么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少女用奇妙的眼神看了他片刻,随即轻轻的摇了摇头,依偎过去,“长生喜欢莲花?”
      “喜欢。”
      “那好,那就让莲花一直开着吧。”她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天真宣布着,说完之后,笑容消失了,依旧是那样淡淡忧郁着的表情,“因为,骊珠喜欢长生。长生长生,我选你了。”
      长生当时只一笑,只把这话当作孩子的戏言,结果,从那一日开始,太液的莲花却正如骊珠所言,再没有败过。

      皇子们在京城盘桓了很久,一个又一个不着痕迹的被遣回封地,到了第三个年头,只剩下四皇子长生一个人了。局势豁然明朗,阳泉帝已经决定让长生继承他的皇位。
      立他为太子的那一天,阳泉帝把他召入了深殿,在广阔深远的内宫里,只有父子二人相对。
      “你要做太子了,长生。”
      他跪倒在地,恭顺的答应,宝座上的男人走了下来,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的身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立你为太子吗?”
      是啊?为什么呢?众多皇子中,他既不居长又不居嫡,虽然颇有贤声,却也不是皇子中最富有才华的那一个。是因为骊珠吧?
      阳泉帝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慢慢弯下身子,和他平视,一字一句,“是为了骊珠。”阳泉帝又靠近了他一点,声音里几乎带有恶意,“……骊珠爱你。”
      “她希望你做王。”他低下头,声音里似乎在诉说一个恶毒的秘密,“你爱她吗?长生?”
      长生只觉得一惊,他下意识的抬眼,名为他父亲的男人却低低的笑出了声音。
      “不过,这并不重要了,她爱你她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长生,作为父亲,我只提醒你一句话。”
      “你不爱她,她会死去。”
      那又如何,与我有什么相干呢?他几乎想把这句话冲口而出,桀骜不逊让他抬起头来和自己的父亲对视,又刹那惊觉到这样的不妥,即将成为太子的皇子恭顺的低下头。
      长生清楚的感觉到,面前和自己有相同血缘的男人,从内心深处无比期待着自己的不幸。
      阳泉帝慈爱的伸出手,抚摸他的长发,轻声对他说,“你怎么样我不关心,但是长生……”
      他忽然收紧了掌心,头发被拉扯的疼痛让长生瑟缩了一下。
      他听到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的说:“但是,你必须要让骊珠幸福。”
      “不然,你有什么存在价值。”
      长生在这一瞬间,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在宫院的一角唱着歌,寂寞死去的女子。
      阳泉帝一点一点的放开了手,他几乎是险恶的微笑,“……别让自己不幸。我的儿子。”
      说完,他厌倦一般的挥手,让长生退下。
      儿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统治偌大帝国的男人忽然轻轻叹息。
      “……骊珠……你看,我的儿子在犯跟我一样的错误呢……我不期待看到他幸福的,我没有办法看到他获得我得不到的幸福而不嫉妒。但是……”
      “……骊珠,我怎么舍得让你再一次不幸呢……”那个男人慢慢的闭上眼睛,向殿外看去,却是一池再开未败的莲花。
      长生却远远的回头,凝望着暮色里的宫殿。父亲,你果然爱那个女人的孩子胜过爱所有人。

      被立为太子的当天,赐婚他和骊珠的旨意也降下。
      骊珠难得的穿上了正装,当她跪向地面的刹那,金黄色的长长衣袖向两边铺展开,上面翻卷着的大红牡丹盛开在了寂静的阳光之下,让看的人有一种她被盛大的花业包围一般的错觉。
      接旨谢恩,等她站起来的时候,长生本来以为会看到一张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盈盈婉转的笑脸,却看到了一张几乎是忧愁的面孔。
      已经长成了一个可以出嫁的女子了,她那样站在阳光里,四周金黄色的光彩却似乎无法为她增添哪怕一点点温度。
      长生忽然迷惑起来。
      他发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的笑脸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忧愁一般的哀伤。
      仿佛她早就知道了什么,却悲伤的不予揭穿。她向他走来,尽可能的伸出双手,拥抱住了他的身体,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我爱你,长生,我只爱你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那早就说习惯的谎言竟然不能说出口了,过了片刻,他扳起她的脸,看着那双淡灰色的眼睛,温柔的微笑,“我也爱你,骊珠。”
      她却凄惶的笑了,然后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角。

      长生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他并不相信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既然可以把权力给他,自然也就会轻易的剥夺,这个世界上唯有自己亲手创造的才有信任的价值。
      这需要时间,为了做到这点且不被自己的父亲察觉,他几乎搭上了自己所有的时间,但是长生无所谓,除了为了权力奋斗之外,也是因为他不愿意亲近骊珠,这个已经成为了他妻子的女人。
      被那双清澈的眼睛凝视,会让他瞬间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对于他不着痕迹的疏远,骊珠仿佛没有察觉,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
      成为太子的第二年,他接了去察看南方地震,赈济灾民的任务。
      这是他回到京城五年来一次离开这里,也是他结交外官的好时机。在他要启程的当天,长生忽然听到外面水动莲风。
      现在是残冬的清晨,阳光薄薄的射透天际,空气里有一点潮湿的冷,外面有细小的雪花飘过来,落在盛开得无边无际,永远都不会凋零的莲花池中间。
      骊珠站在一大片盛开的莲花之间,远远的看着他,正如过去的每一个日子,他只要回头,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长长的,拖曳到脚边的金黄色长发如同清晨的流光一般铺散开来,远远的,骊珠的身影在一片荷花光影之间,变得单薄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失掉一样。
      那已经不是会缠着他的颈子央求他剥莲子给他吃的少女了,而是一个已经成熟了的女性。
      她没有走过来,只是隔着花忧伤的看着他,半晌,才张开了淡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嘴唇。
      “你要离开了是吗?”
      “是的。”说完之后,长生想了想,走向她,伸出手臂,把她拥在怀中,轻轻的吻她的额头。
      淡灰色的眼睛抬起来,忧伤的看了他一会儿,怔怔的、痴痴的,然后,她捧住他的脸颊,紧接着有柔软冰冷的触感碰上他的嘴唇,长生的头脑忽然眩晕起来;骊珠的嘴唇柔软得不可思议,淡淡的凉着,干净,只稍微有一点水泽的味道。
      下一秒,骊珠推开了他。
      “去吧,我会等你回来的。”那一瞬间的骊珠几乎到了明艳的地步。那种无法让人直视的美丽却惊醒了长生片刻的迷梦。
      他记起来了,自己如何根深蒂固的厌恶着这种美的。
      他却温柔的笑起来,拥紧她,在她发上落下一吻。
      “我会很快回来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中间还象个爱着妻子的丈夫一样恋恋不舍的回头,骊珠就这样痴痴看他消失。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阳泉帝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没有回头,依然眺望着长生消失的方向,然后后退一步,被阳泉帝象是在抱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
      “嗯……我知道……”她转过身,蹭在了象她父亲一般的男人怀里。
      阳泉帝只是顺着她的头发,安慰着她,骊珠低低的说道,“这有什么办法呢,我喜欢了他,这有什么办法呢……”
      男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紧了小小呜咽着的骊珠。

      赈灾的过程异常顺利,仿佛有什么暗中相助一般,长生在南方待到了四月,处理完一切事宜,打算泛舟而回,顺路考察河工水利。
      为了讨他欢心,他的座舰被装点得富丽堂皇,这日刚刚天亮,就有小舟靠近他的座舰,京城里太子妃骊珠的信按时送到。
      长生忽然想笑。骊珠一日一封信只絮絮叨叨对他说一些琐碎的事情,只可怜了八百里加急,不知为她赔上多少骏马。不过这点骏马算什么?他的父亲为了让骊珠高兴,在乎过什么?
      这封信是一贯的琐碎,他虽然不耐烦,却也仔细读了;日后总是要回京城,总是要再对骊珠虚情假意,不背熟了怎么行?
      就在他读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大船忽然用力动摇了起来,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外面嚷了起来,“起浪了!小心!”
      这船极其宽大平稳,要多大的浪才能让他动摇?长生心里嘀咕,打算出去看一下的时候,忽然又是一个更大的浪打来,整个船动摇的几乎翻转过来,房间里烛光明灭,长生下意识的向烛台方向看去,却看到一道淡薄的人影。
      那样长的袖子和拖曳地面的金色发丝,鬓边还有一朵白色的莲花,恹恹的,有点残败的味道。
      灯花跳着,他听到了骊珠软软的声音,“长生,我好想你。”
      她在暗淡的烛火下抬起脸,有柔软妩媚的笑容,“所以我来看你。”
      他一定是在做梦。长生想着。一定是在做梦,此时骊珠远在千里之外,怎么能在这里看到他?
      他紊乱的思考着,船身的波动越来越大,他几乎站不稳,刚要跪下去,却倒入了骊珠的怀抱。
      奇妙的,在骊珠怀里,一切的波动就此止息,骊珠握住了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淡灰色的眼睛里有淡淡水光。“长生,我真的……好想你……”
      奇妙的水香的味道覆盖上来,脑子里有什么刹那崩断了。
      他揽过那柔软的腰肢,捏住她白皙的面颊,覆盖上了自己的口唇。
      骊珠的肌肤那样滑腻冰凉,犹如拥抱了巨大而柔软的玉石。
      玉白的手臂环绕上他的颈子,还带了点孩子感觉的软嫩嗓音幼猫般的低低唤他,长生长生。
      长生忽然听到了远处有巨大的波浪声,一波波席卷而来,将他笼罩其中,他的意识模糊起来,只知道骊珠柔软的手臂一直拥抱着他。他听到了骊珠对他说,“你不爱我,我会死去。”
      在那一瞬间,长生忽然有了狂暴的欲望,想就这样扭断她的脖子,让她就此死去。
      最终,他抬起的手无力的抚过她冰冷的面颊,垂下——

      长生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眼前是破旧的草棚和一张担心的看着他的少女的面容。
      这里是……?他坐起身子,少女端了热汤来给他喝,他喝下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疼得像是有火在烧一般。他一边喝一边听少女说,原来是江里起了大浪,他们所有的船都被翻覆,他运气比较好,被冲到岸上,捡回了一条命。
      长生和颜悦色的向少女道了谢,少女平凡清秀的容颜微微红了一下,借口要去煮粥,转身离开,样子象只惊惶的小鹿。
      运气?那真是天大的笑话。长生在心里冷笑着,张开了手掌,掌心是一朵将残的白色莲花。大江里怎么会有这种不符合季节的莲花?
      她到底是谁?骊珠到底是谁,或者,她到底是什么?
      看了片刻,他抬头,正好看到窗边那个少女正偷偷的看他,身后是正午的清澈阳光,为她的容颜镀上了淡淡的金色。
      看到他看自己,少女笑了一下,羞怯的跑开,长生微微笑了一下,只觉得她微笑的样子似曾相识一般温暖。
      他主意已定。
      第二天,长生让少女带他去县衙,出示了自己身为太子的证据,然后,那个救了他的少女留在了他的身边,长生给她取了一个新的名字——“莲姬。”
      浩浩荡荡的重新上路,回到了东宫,他看到自己的妻子缓缓向自己走来。
      长生恶意的停住脚步,骊珠在看到他身边少女的时候,淡灰色的眼睛动摇了一下。
      她会嫉妒吧?会难过吧?会痛苦吧?长生恶意的揣测,但是下一秒,骊珠的眼睛里闪过了如释重负的奇妙表情,她微笑了起来,那样透明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相遇的时候。
      那个伏在太液池旁边,软软的依偎进他的怀里,要他剥莲子给她吃。
      长生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莲姬的笑容熟悉而温暖了,那正是还是少女时骊珠的笑容,那时水淡风闲,莲花静好。
      长生觉得一切都荒谬无比。他忽然抓住骊珠的手腕,捧起她的脸,粗暴的吻了下去。
      骊珠一动不动,只是睁着一双淡灰色的眼睛,凝视着亲吻自己的男人,过了片刻,她伸出手,安静的拥抱他。
      莲姬睁着一对惶惑的大眼,不安的看着他们。

      回宫的当晚,在庆祝的宴席上,长生故意处处优眷莲姬,那个质朴纯真的乡下姑娘在看到骊珠的时候就自惭形秽,此时更加是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
      长生几乎是挑衅的看着骊珠,那个坐在她身旁的女子却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是用那双淡灰色的眼睛平静而忧伤的看他。
      这样的态度和这样的眼神让他非常不舒服。就仿佛是她看穿了什么放弃了什么。
      莲姬在他们两个之间如坐针毡,最后干脆把自己灌了个烂醉,被侍女搀扶离开。
      过了片刻,长生发现骊珠也不着痕迹的离席,他笑了起来,悄悄散席,向莲姬的房间走去。
      莲姬的房间有微微的一丝烛火。
      他蹑手蹑足的走过去,看到骊珠坐在莲姬的床边,忧伤的看她。
      半晌,她为莲姬擦去颊边的汗水,又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了长生躲藏的方向。
      “长生,她喜欢你。”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长生一惊,他转出来,挑着眉毛,看着自己的妻子。
      骊珠痴痴的看他,看了半晌,才问道,“长生,你喜欢她吗?”
      你喜欢我吗?很久之前,一片莲花之中,那个金发灰眸的少女问过他这个问题,长生垂下眼,看着昏睡在阴影里的莲姬,他心中一点一滴的涌起了报复的快感。
      “我喜欢她。”他用生平最温柔的语调说着,弯下身子,和她极近的对视,极其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莲姬。”
      在他说话的时候,淡灰色的眸子没有一刻离开过他的眼睛,他说完,骊珠美丽的脸上没有出现他预期的表情,反而露出了温柔的神色。
      “那就好。”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你喜欢她,你和她在一起你会幸福,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我想看到你幸福快乐,可是为什么,我这里会疼呢?”她极其平静的问,神色也依然那么温柔,淡灰色的眼睛里却慢慢滚下了泪珠。
      不知道从那么美的眼睛里落出的泪水会不会变成珍珠……长生模模糊糊的想着,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她没有动,只是一直那么看着他,忽然微笑。
      那是长生所见过的,她一辈子最美丽的笑容,“长生,我说过,你不爱我,我会死去。”
      她慢慢的笑着,有眼泪滚下白皙的面颊,长生却惊恐的发现,她从指尖开始慢慢的崩碎,宛如透明的琉璃被打碎了一般的样子。
      在这一瞬,他脑海里转过千万个念头,最后却只能伸出手用力的抱住骊珠,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止自己失去她。
      她依旧在慢慢的崩碎。她抚摸上他的面颊,迸裂的指尖从他的发上滑过,变成了灰白色的粉末,被风轻轻一吹,就了无痕迹。
      骊珠对他微笑,“……知道你会幸福……就好了……至少,你有喜欢的人。”
      “你会快乐,对吧?长生?”
      这是骊珠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她整个崩碎在了他的怀里,什么都没有留下,正如当年那个老宫女说的一样,骊珠如同一面玻璃的镜子,在他面前静静崩碎,化为了任何人也触碰不到的灰尘。
      长生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瞪着什么都没有剩下的指尖,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才发疯一般的冲出门去,正是莲花盛开的季节,面前从未凋谢的莲花,一点一点的,败落。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满池的莲花落下,直到残夜终了,太阳升起。
      从东方射来的万道金辉让他的眼睛发疼,视线里被烙印上了大片的金黄,和骊珠的金发是那么相似的颜色,他以为刚才的一切是做梦,骊珠没有离开他,惊喜的转身,却再也看不到那双凝视这他的淡灰色眼眸了。
      忽然想起,那个女子对他说,你不爱我,我会死去。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了悟到,他失去了骊珠,永远的失去,再也得不到。
      于是,潸然泪下。
      他怎会以为自己不爱她。

      掌管丰饶与水的蛇神是昊国的主神,只有昊国的帝王才能在登基的那天独自进入神庙的深处,参拜这位神,从她那里获得智慧的建议和启示。
      那是个简单的故事,那位神爱上了来参拜他的帝王。
      于是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自己的世界,进入了这个喧嚣尘世。
      她有五年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爱情,但是,如果在自己的期限之内,她的爱没有回应的话,她会消失崩碎,飞散的灵力会回到神庙深处,经过数年之后再孕育出下一位新的蛇神。
      阳泉帝就是这样看着那个爱恋自己的蛇神在他的面前化为飞灰。
      长生也是。
      那个被阳泉帝再度从神庙的深处带回的幼小蛇神爱上了长生,赌上自己的性命。
      结局是,她赌输了生命,他赌输了一生,两败俱伤。
      二年之后,阳泉帝驾崩,长生即位。
      新帝登基,按例问神,长生却没有推开那道通往神殿的门。
      他只是良久的注视着那扇雕刻精美的青铜大门,然后慢慢靠近那扇阻隔了两个世界的门,安静的把额头贴在了上面,直到自己的体温熨暖了冰冷的门扉。
      “……你一定不会想再见到我的……:”
      这么说着,他缓慢的闭合上眼睛,身前阳光灿烂,犹如那个女子暖暖铺开的长发,那么漫长,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很久很久之前,她对他说,“你不爱我,我会死去。”
      他怎会以为自己不爱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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