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的诅咒

　　“计划下岗好，政府帮养老”
　　看着横幅，潘俊叹了口气，念了两句诗:
　　“军人要为国家想，我不下岗谁下岗。”

　　这是个生产力大发展的时代。
　　机器智能被大量应用于各行各业。
　　高危岗位优先采用了机器人，士兵们都退伍了，之后底层军官也逐渐被替代。
　　中尉潘俊从西藏回来，拿了一大笔补贴，发现在帝都买不起厕所。

　　沦为工人没多久，连工厂也开始裁员了。

　　“哈理发，你也是老布尔什维克了，要为大家做表率！”厂长语重心长地把一名党员开除了。
　　被点名列入开除名单的人，拿着各种材料，排成长队，依次盖章。

　　颓丧的队伍里，只有为党和人民服务过的潘俊意气风发。
　　“潘俊，你找到新饭碗了？”
　　“还没有。是我要结婚了。”

　　“哪家的姑娘？”
　　“魔都市/委书/记的女儿，基拉。”他顿了一顿，看得出工友们并不相信他。
　　“前任的。岳丈那个…那个前不久进去了，家业也抄光了。”
　　“可好歹个大小姐，你养的起吗？”
　　潘俊嘿嘿一笑:“怕什么。今天我们下岗，是因为技术大革新，生产力大发展。知道我国是人民民主专政吗，知道我国统治阶级是人民吗？那被统治的，就是以后随处可见的机器人。到那时啊，人人家里都有几个，啥事也不用做了，物质资源大丰富，要工作干嘛？”

　　潘俊和基拉是在桥洞下完婚的。工友们给搭了个帘子，吹几句口哨，婚礼进行曲，草草了事。
　　可是，过了许多天，越来越多的工人下岗，而廉价机器人还是没有走入家门，潘俊有些担心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度不过这个冬天啦。”基拉哀叹着。
　　潘俊安慰道:“也许明天。明天机器人就送来了。”
　　日复一日，他们穷苦着。潘俊走上大街，看到了那“政府来养老”的标语已经改成了“政府帮养老”，不禁叹了口气，也就是开头那个画面。

　　“亲爱的，我们等不起了。”他回家从柜子里翻出了军服。
　　那是地摊上三十块买的，真正的军服早就退还了。
　　“你这是…”潘俊没有回答，把军装套在了基拉身上。
　　“制服诱惑，有木有？”他强颜欢笑，把帽子也扣在基拉头上。
　　“亲爱的，我听说南唐草家的燕姐去小云女仆店上班了。”
　　上班…
　　其实基拉明白，上的是东莞的班。
　　“我不去。”她背过脸，眼角留下了泪。
　　“我这个月捐精十几次了，吃不消了。”潘俊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晃了下，基拉慢慢地倾倒在他的怀里。

　　“机器人什么时候到？说好的政府帮养老呢？”
　　他差点就说成旧标语政府来养老了。
　　信/访局的工作人员，正是老朋友哈理发。
　　“老潘，我们…也是兄弟一场，我告诉你实情。机器人的方案，短期不用指望了。你看工人都还没全部下岗，产业的升级并没有完成。等工业革新了，还有农业。中国十几亿人口呢，八/九亿是农民。现在就给你们发机器人，这不…加剧了城乡发展不均衡吗？”
　　哈理发把烟头在烟缸边缘敲一敲，侃侃而谈:“但你不用太着急。组织会考虑大家的生活问题的。到以后，人人都是厂长，家家都有几个机器人。而且啊，内部消息，中央研究决定，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当初你在军队，就是第一批响应号召的，共和国不会忘了你的。”

　　潘俊喝了点茶，去女仆店接基拉下班。
　　“哟老潘，来玩啊。”零零调整着胸罩，一边走出来。
　　“来接老婆的。她今儿刚来。零姐你见得多了，多照顾点。”说着掏出一支烟。
　　零零是原来厂子里的女工，也曾爱慕过潘俊。但潘俊那时已搭上了基拉，没有睬她。
　　零零接过香烟，深深吸一口，目光迷离:“叫什么的？”
　　“爱人叫基拉，基佬的基，拉拉的拉。”
　　“多的你不用担心。能来玩的，多是发了财的，赏钱不会少。”
　　忽然一声尖叫打断了她。
　　是基拉，她怎么了！
　　难道是遇到变态了？难道是被迫sm？潘俊慌张要去看，被零零拉住了:“站住！还想不想赚钱？”

　　基拉惊恐的叫声拍打着麻木的灵魂，潘俊忽然挣脱开，破门而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嫖客竟然是一个机器人。
　　基拉蜷缩在床角，衣不蔽体。机器人把机械x器缩了回去，提上了裤子。
　　这是一个高仿真机器人，除了x器。
　　“你什么人，来扫h的？警号是多少？”机器人从容不破地对潘俊说道。
　　“我…”潘俊脑海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机器人竟然也要下风流场。
　　“这是我老婆。”潘俊指了指基拉，“今天她不接客了。”
　　小云从人群里挤进来，对机器人点头哈腰:“对不住大爷。小桃红今儿初来还不懂，惊扰大爷了。”
　　小桃红就是基拉的新名字，潘俊听着五味杂陈
　　“今儿给您换个姑娘。”小云带着机器人走了。
　　“这咋回事？”潘俊头还嗡嗡的。

　　零零叹了口气，吐出来许多烟圈:“自来水厂厂长家的机器人，尖端科技。据说啊，以后咱这行也干不了了。现在妓/女机器人已经在研发了，无病无套，比真人好玩。”
　　潘俊捡起地上的军装，给基拉披上，背着她走出了女仆店。
　　“咱还是…不上班了。”
　　他没听见基拉的回答，自言自语:“厂长家都有这玩意了，咱家…我知道了，不管生产力怎么发展，财富永远只在少数人手里！”
　　基拉的眼泪留在他的脖子上，哽咽道:“我爸要是没进去，咱如今…也…”
　　“傻瓜，那样我可攀不上你了。”

　　“为了生活的逼迫，颗颗泪水往肚吞落。”基拉低声唱着歌。
　　外面的横幅已经变成了“养老不能靠政府”。潘俊揉揉眼睛，看到地上有根没抽干净的烟头，捡了起来，放嘴里，好像含住了一个梦。

　　一个中尉，不知何时何地，变成了社会的病胎，畸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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