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念

　　故友相见，自然少不得摆酒好好聚一番。苏恒、白紫嫣、杨昱、叶青橙四人再围坐在一起时，颇有物是人非的感觉。然无论光阴给了如何错综复杂的关系，彼此面上都有掩不住的高兴之色，一种简单相聚的由衷开心。

　　白紫嫣正准备端起酒盏说几句高兴的话，却被苏恒快手按下，“不许喝！”
　　难得相聚一起，不喝个痛快怎么能算得上待友之道？明明是该一醉方休的月夜，偏偏要被约束。她颇不高兴地皱眉，“为什么？”
　　苏恒给她舀了一碗汤代替桌上的酒盏，暖语劝解，“酒对身子不好，喝汤吧。你想喝多少汤，都行，管够。”
　　“我喝酒多年，没觉得有啥不好的影响。凭啥今个儿不能喝？”白紫嫣本欲发飙表达不满，但见有友人在场，不好伤其面子。忍着欲生气的性子，撒娇般贴近，“况且，你不想看看，我这美人醉酒的模样么？”
　　“想看！”苏恒顺势搂着她，却维持原则，“但，我得替孩子着想！”

　　杨昱倒酒的手微抖，“有了？”
　　“没！阿恒惯爱小题大做！”白紫嫣红着脸否认，亦认真思了思。意识到是个该考虑的问题，万一现在真有了，确实不宜喝酒。笑道，“今夜别怪我不陪你们，是阿恒太过紧张导致的。”

　　叶青橙笑着倒酒，“那你就乖乖看着我们喝好了！”奈何她的嘚瑟劲还没完全展开，就被远处窜来的黑影阻止，“不许喝！”
　　“就一盏，好歹让人喝完嘛！”叶青橙未抬眼，听着声音已知是宋云。眼疾手快地端着酒盏就要往嘴里倒，奈何还是晚了一步，被人轻易地夺走了手中之物。她重重“哼”了一声，表达抗议。

　　宋云的眸子里尽是关切，“上回你突然伤风，郎中就说了，你常年累月地大量饮酒，早伤了身子。再不戒掉，会有生命危险。”
　　叶青橙微噘嘴反驳，“郎中说的话，哪里值得信！他不过是想多骗些诊金。”
　　白紫嫣知道宋云不会凭白拈来个谎言，立时加入劝解，“小橙，你该听宋大哥的。”
　　“好！不喝就不喝，我也喝汤。”叶青橙自拿了个勺子挖汤，白了一眼，“行了吧？”
　　“夜深风大，不能着凉！”宋云将手中拿来的披风，径直披到她肩上，“好好护着身子。”

　　苏恒在旁欲瞧欲觉有异，望出了些暧昧的道道。宋云这关心的架势是简单的朋友之道？还是喜欢上人家了？宋云跟着自己多年，犹仆似友。如果他能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自己一定高兴。可叶姑娘从前喜欢过杨昱，现在真的改变心意了？也不晓得小昱会不会不适？
　　苏恒偷瞄了眼杨昱，见其只自顾夹菜吃，丝毫没被旁边的举动影响，稍稍放了心。小昱向来不喜欢叶青橙，想必如今见她与另一人在一起，心中该没有不爽反而高兴至极吧，终于摆脱了多年的烦恼！可苏恒细细观探一番，怎么看都没法看出，杨昱有喜悦或轻松的神情。那一脸的平淡的容色下，看似波澜不惊，又似隐隐暗藏了某些克制。

　　宋云有许多事，谨慎关怀了小橙一番，便离去。
　　叶青橙头也没抬地说告别，好似嫌烦巴不得其快走。不过须臾，又抬首去追寻他的背影。低首扒了几口饭菜，丢了筷子，亦跟着走了。

　　白紫嫣忍不住打趣，“看来小橙，还是喜欢和宋云呆在一起。他一走，便待不住。”
　　苏恒顺着接话，“她是贪玩，估计想让宋云带着转附近一圈吧！”
　　白紫嫣“啧啧”两声，微怒，“怎么说话呢！明明看出来有关系，还装傻！合适的时候，你可要多推一把！”
　　苏恒哪里敢违背她的意思，学着奴仆的模样，“是，遵命！”

　　苏恒见杨昱总不开口，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情。赶紧把话题转了，聊了些朝廷趣事。杨昱终是开口附和几句，只是状态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晓得具体在想什么。

　　酒过几巡，苏恒起身去方便。桌边便仅剩两人，一时都停了筷子。
　　杨昱靠着椅背，似有意无意地顺出一句，“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白紫嫣点头，“你，很难过？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
　　杨昱玩着手中的空酒盏，“原本就是求而不得的感情，我早有准备。”
　　白紫嫣本欲调侃几句，缓解气氛。但总觉得若说得不当，会有落井下石的奚落之意。想当初，他们假装情人，如今却实实在在地变成情敌，也不晓得该如何共处才能更自然。她其实知道他心情很不好，挺想帮他舒缓，可又不晓得从何开解。试探追问，“一直想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阿恒的？”

　　“感情的事怎么能说得清楚，我察觉的时候就意识到已喜欢上了，不知道具体从何时开始。”杨昱半扬嘴角笑，那笑好似一种常年累月的习惯，无关事情的轻重缓急。不急不慢地搭腔，“倒是你，当年怎么猜出来的？”

　　“你当年使的那些小性子，太不符合常理！”白紫嫣缓缓回应，“炒菜时故意溅油到我给他缝的新衣上，洗了又故意洗不干净……这些哪像一个统领三军的将领作风，一股子吃醋的意味。我起先没留意，后来细细体会，才发觉太不对劲！不过，我一直不敢确信。直到你答应跟我一齐折磨阿恒时，才敢最终确定。”她看着他，坦露揣测，“若仅是兄弟之情，你一定不会答应那般疯狂无下限的事。你会理智地两边劝解，因为兄弟妻不可欺，某些原则是破不得的……”

　　杨昱曲起食指，轻刮了下桌面，“别告诉阿恒，我的心意！这些是没法控制的，我没办法！也不想给他造成困扰！”

　　“恩！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白紫嫣思了思，试着劝导，“不过……我听说过一个人，他也有断袖之意。但他后来也可能喜欢过女子。你是不是考虑转移下注意力，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哦！？也可能喜欢过女子？”杨昱转着手中的空酒盏，发笑，“那个人，最终选择了谁？”
　　最终选择的，才是最爱的吧！看来，最终还是难以改变！白紫嫣黯然，吞吐回答，“最后还是选择了……爱慕的男子。”
　　“是了！动过心的感情，又怎能说变就变！”杨昱冷冷笑了两声，“无论怎样，多谢你的关心。有些事，没那么容易更改。”

　　白紫嫣不好再多谈他的私事，无论彼此是假装的情人，还是真实的情敌，她都尊重他的情感。挪到另一个关心的话题上，“你从不轻易回帝都，现下回来是为了什么事？”
　　杨昱随意敷衍，“没什么！”
　　“别骗我！”白紫嫣恳求，“我们喜欢同一个男人，都想为他好。你还是告诉我吧！我太担心阿恒了，但他总是说的少，或者避重就轻。”
　　“阿恒不想跟你说的事，总是为你好！”
　　“可我不想做个小白，一无所知！”
　　杨昱抿着嘴，似在斟酌。良久，终是开口，“陈睿的事不能再拖了，应该差不多会有行动。”
　　“直接攻打？”
　　杨昱点点头，“已快布置好战局，现在就等林泉的态度。”
　　“林泉什么态度？”
　　“林泉说是站在我们这边，但先皇在世时，曾说过林泉人不可信。所以阿恒不敢轻信。”
　　白紫嫣撑腮揣测，“林泉要将女儿嫁给阿泽，应该还是想定下心思吧？”
　　“在政权争斗中，谁都可以成为棋子，包括亲生女儿。光从嫁女上看，算不得林泉的决心。”杨昱正欲再讲，见苏恒从远处走回来，便只好顿住了话。

　　苏恒快步走来，盈盈笑道，“猜我方才不小心看到了什么？”
　　白紫嫣哪有耐性，急追问，“无头无尾的，谁能猜得出来，快说！”
　　“我看到叶姑娘和……”苏恒故意停了停，看着杨昱，“小昱，我说叶姑娘的事，你不介意吧。”
　　杨昱瞥开看向他的目光，瞧着其身后的灯笼，很淡然地回应，“她与我从来都没关系，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何必多此一举地玩弄我！”
　　“唔！那我就放心说了！”苏恒笑道，“我方才看见叶姑娘被宋云那小子牵着在闲晃……”
　　一股八卦之火顿时从心底熊熊燃烧起来，白紫嫣兴致勃勃地追问，“牵手了？还有没有其它的……”
　　“有些不该看的，我不会看，自然不能乱说！”苏恒似正经非正经地笑看杨昱，“不过，看来他们两确实有戏。想必不久，咱们有喜酒喝了。”

　　杨昱被苏恒的目光揶揄了几回，颇是受不了。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直接告辞，“今日身子不舒服，先回府休息了。”
　　苏恒也不多挽留，干脆摆摆手，“也好！”
　　目送走杨昱，白紫嫣欲想欲觉有问题，皱眉问，“你方才说的是真的？”
　　“假的！”
　　“我就知道！牵手！？哪里像小橙的作风！”她轻轻捏了旁人一把，“没事撒这种慌干么？”
　　“试试小昱，你看他那急着离开的样子，是不是有不妥？或许，现在开始意识到叶姑娘的重要了。”
　　“哎！也许，他心里烦的是另一件事！”白紫嫣无奈，没法说出真相，只能拧了拧他的耳朵，“你怎会那么无聊，乱玩弄人。”
　　苏恒无辜辩驳，“我这是近墨者黑，一时玩心大起，控制不住！”
　　白紫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说我是墨？我很黑么？”
　　“不！很白！……乖，小白别生气！来，亲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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