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盾铁 Starry Dusk星暮

　　【第五十章】
　　--《在天比翼，在地同舟Together Wing Towing and Oar to Oar》

　　睡谷的那垛坟墓开始活动，早已离去的Tony和Steve看不到这一幕——
　　松动的泥土渐渐被撑开，一个初生婴儿大小的手伸向空中。

　　炼狱的灵魂都住在一个很大的火炉中，那里没有阳光，头顶是波涛汹涌的黑色浓云，没有陆地，怪物们都行走在火焰上。俯瞰下去只是无边无尽的黑窟窿，炼狱业火烘烤折磨着他们。
　　巨大又长的裂缝从天空中撕开，在他们的上空是能离开的天界之门，另一个世界就在他们眼前，怪物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男人，哼着夜莺之歌，漆黑的头发似蠕蠕卷动的蟒蛇，他背负着阳光，脚踩灰色的大地，两侧成堆摆放着神灵们的尸体。
　　“荷鲁斯之眼--为你们开启了新生命。”
　　男人叫做“别西卜”*，乃地狱派来的最高统帅，是他让众神之血铺满了炼狱凯旋之路。
　　是复活Eve的同伙，亦或是敌人。
　　此刻别西卜便坐在勒达仙湖的一块高岩上，惬意万分。
　　这里本该是精灵国度最美的湿地，却因炼狱军队的践踏和怪物们产生的粪便长出恶臭的妖树。妖树上缠着蟒蛇，树干上长了一层粘液，发出刺鼻的腐臭味。
　　吸血鬼被带到他面前，精灵的魔法火焰让他受伤的面孔不能再复原。半张脸烂出了脓水，但他还是咬着牙直挺挺走到了别西卜的面前。“亚马逊人暴露了。”
　　“精灵们把她们押走了？”
　　“恩……可是这样，利用她们潜入中庭的计划就……”吸血鬼四处张望，确定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他的态度又恭敬了几分。
　　别西卜用手划着湖水，掀起油绿的一层海藻，“她们暴露了正好，这才是我的目的。潜入中庭另有人选，靠那些女人本来也没什么胜算。”他语气中尽是贬低和轻蔑。
　　吸血鬼又道：“Stark和Rogers虽然跟他们分开了，但肯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Aholah掩盖不住她的身份，她会怎么办？”
　　“她？”鬼王拉长了眼，“你想知道那么多干什么？炼狱没有教会你一件事？你的嘴是咬断人喉咙的武器，可不是用来问问题的。”
　　别西卜的一句话便让吸血鬼紧张地心脏急遽跳动。
　　“我猜计划八成已经得手了，”他又说道，“也得感谢Eve的配合，不然你们这些蠢货直接就破坏了我的计划。”
　　知道他指的是卡牌旅人差点揭发Carol伪装成花音魔笛手的事情，吸血鬼匆忙点头认错。
　　他们奉命等在那里，让Tony Stark一行人带走亚马逊人和Aholah，只有几个怪物知道的计划而没想到会被卡牌旅人发现蹊跷。任务若失败，不论怪物们能不能抓下几个人，别西卜都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别西卜高高站起，看向远处紫红色的阴云，森冷的气息仿佛是从地狱呼啸刮来。他看了吸血鬼一眼，悠然的神情让对方迟疑，看起来他完全不在乎精灵和炼狱怪物的激战现在如何了。
　　“Eve想要在明日正午和复仇者交换人质。精灵王的女儿也来了，她已经杀了我们许多人。”
　　别西卜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表情没有变化，眼底露出了几分讥诮，“炼狱军那么多人，连弱柳一般的精灵都打不过？”
　　“但是那个女人是半神半人族，她的力量比我们都要强大……就算她中了咯耳刻的诅咒失去了方向感，也能杀得昏天黑地。我这半边脸就是她打伤的--”
　　吸血鬼讲起Carol，眼里充满了愤怒。
　　“喔？”别西卜发出一声嗤笑，戏谑地说，“如果她真有什么用处，她爹也不会死了。无能的丧家之犬。等着吧，她真要莽撞地冲来，精灵女王便不得不再失去一个宝贝女儿了。”
　　这话他说得极其自信，暴力的摧残之美展现在他的脸上，瞬间转过脸，别西卜真实的面容让吸血鬼惊得一颤。
　　万千炼狱的灵魂都不如这一个男人可怕，他是屠杀精灵的刽子手，暴戾的手爪可以又快又准地直接捏碎他们的喉咙。

　　突然一声尖叫，Carol猛地从噩梦中醒来，她激烈地喘息着，脸上还有哭泣的痕迹。
　　夜晚的篝火在她眼中有些恍惚，她捂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
　　森林里传出响声，她警觉地迅速抬起手转头瞪去，只见Tony低悬着身体飞了回来。
　　“你不能飞到空中？”Carol不怀好气地高声说，或者提前打个招呼。
　　Tony和Steve从睡谷出来后就跟Carol和Hank会和，由于Aholah的死，他们不能等到明日正午，必须在今晚就暗地出发营救Janet。
　　Carol坐在驻扎处昏昏沉沉地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
　　她警觉地看了一眼Tony Stark，担心他注意到遗留在自己脸上的泪痕。
　　隐形精灵在周围游荡，他们停在了睡谷东岸、勒达仙湖的西北角。Hank带着他的蚂蚁们出去探听消息、暗中盯梢怪物们的行动。
　　“看来你睡得不好。”Tony直接说。
　　Carol心中翻了个白眼。
　　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Tony的表情一直介于轻松与疏淡之间，用手拨了拨那堆火焰。
　　“听Hank说，你的手总打偏，而且看见怪物的时候更为严重？”Tony没说足够的客套话，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让她分不清是关心还是嘲笑。
　　Carol把头发甩到颈后，低头说：“咯耳刻对我的诅咒还是有效。”
　　这跟她之前说的相反，她以为自己不会受到那果子的影响，吃下去后也不像Steve他们有那么直观的反应，但几次作战下来，她发现这个病状越来越严重，眼睛所见的方向与手中出击的方向的偏差让她难以接受。
　　Steve走到河边，看见了穿着宽大衣袍的Helena。
　　她本是后勤劳作的精灵，现在也被派到了战场上，这一次精灵确实是全员出动。“听说你们的女王把她身边的侍女都派遣出战了。”他看向Helena，低下身子洗手。
　　“……是。”Helena消沉地点头。Steve以为她是对女王不满，“你们的人类女王是不是当政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麻烦？生死攸关的困境，精灵王却殉国了。”
　　原本他认为这个人类女王强制Carol留在后方、不让她的女儿上战场--是为了保护王族的血脉。如果精灵王室都战死了，这片国度会彻底陷落。她派出了全部军队却又担心自己的女儿会牺牲，即使这做法看似谨慎，还是让他大失所望。
　　但Helena说出的事实可并非如他所想。
　　“不，其实……炼狱军队闯进来那一天，我们的精灵王占卜得到先机，早已准备好守在勒达仙湖的树门处，Carol也上场了。谁都没想到，虽然我们早有所防备，但那些被禁闭太久了的怪物实在太凶残，一路势如破竹。大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疯狂的敌人，许多人当场便被吓住了，忘了拿起手中的武器抵抗。而这只是炼狱的先锋部队，四分之三的怪物还留在那边。从树门里涌进的洪水冲垮了护堤，睡谷的泥石跌下来把埋伏在那里的军队淹没了。
　　“我在水镜里看到他们惊恐地被追赶着，那恐怖的厮杀吓得我险些晕倒。即使精灵王的命令响亮震耳，但还是盖不住那些怪物漫天的吼声……恶龙在天上吞吐火焰，烧毁了大半个森林，他们要彻底地破坏我们的家园……走投无路的王带着他最精良的一个战队冲入了遮天蔽日的敌海中，他们杀不光全部的怪物，但是要抢在更多的怪物涌进来之前关上树门--
　　“但是他们失败了。王身边的将军一个个倒下，而他射穿了炼狱之门中的一只荷鲁斯之眼，等他要射掉第二只的时候，身旁密密麻麻的怪物咬断了他的臂膀……他们疯狂地……把他身上全部的盔甲都咬下来后……”
　　Helena再也说不下去，跪在地上开始哭泣。
　　Carol面无表情，她麻木地说着：“我被父亲一路护着，也来到那面巨大高耸的树门面前。父亲在最后的关头把手中的弓抛给了我。我拿起弓箭，手止不住地发抖，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必须成功——射出那一箭，射中荷鲁斯之眼，我才能阻挡住更多的炼狱军队……”
　　Tony坐在她身边，靠着火堆，听她慢慢揭开自己的噩梦。
　　Carol的面色惨白，眼角全然的疲惫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濒死的精灵。
　　“在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那只眼睛，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一张极其狞恶可怖的脸，他像一个骷髅，两个硕大的眼眶里涌动出粗粗细细的血舌，我都能感受到他鼻孔喷出的气息……我发怔地看着他，他的唾液都溅到了我的眼睛上，我却合不上眼睛……”
　　“它知道我要做什么，发出强大的嘶鸣来干扰我的神经。我几乎没有时间再想，连我自己到现在都不清楚我会为何会在那时射出那一箭。”
　　她突然发出一声苦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没去看那发箭到底射中荷鲁斯之眼没有，因为我那时已经知道——我完了，我们都——”
　　“在Carol射偏那一箭后，炼狱大军的鬼王出现了，他带着更猛烈残暴的敌人，当场就要杀死吓得发呆的Carol。但女王及时赶到了，她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同时燃烧了她的光明之箭，一时闪瞎了那些怪物的眼睛，把Carol拽了出来。”
　　Helena的声线都在颤抖，“她拉着Carol，却无能为力救回血泊中的精灵王。所有的怪物一涌而上，把他从头到脚都压在了下面，发出咀嚼皮肉的响声……女王誓死抓住了Carol的肩膀，在最后那些精灵的护送下撤离了那片血海。”
　　“那只眼睛留了下来，成为连接炼狱和这里的一个连接点。当晚的精灵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勒达仙湖被血水染透，玉树仙果在一夜之间尽数凋谢。从那以后，湖上都是鬼火，而且大部分都是死去的精灵化成的魂魄。女王因为燃烧掉了光明之箭，她维持生命的法力也快速地流逝着，作为人类，朝不保夕。
　　“Carol昏睡了几天，醒来之后便要去为我们的王报仇，但她的双手根本拿不稳任何一种武器。在睡谷险些被培多罗精灵杀害之后，许多精灵开始质疑她的能力，把她归咎于罪魁祸首，还有害死王的凶手……女王为了保护她，下令她不能再出战迎敌，不论她怎么恳求，女王都狠心不见。就算Carol恨她，她也不会同意再让Carol去复仇。”
　　“我以为我恢复正常了，可以忘掉那些恐惧，克服心里那道障碍……”
　　Carol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说道，“但咯耳刻的诅咒又让我再一次陷入困境。我看到那些嗜杀的怪物，心情激动万分，复仇的火焰贯穿了全身，而恐惧也随之而来，甩也甩不掉地缠在我的双手上--我偏了，偏了，再一次。”
　　她望着那堆熊熊燃烧的热火，浑身却冰得如同置于湖底。凝稠的黑暗让她觉得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往日的噩梦如今浮现脑海，叫嚣着这个秘密有多可笑，这是她一生的悲痛和耻辱。
　　她可以迟疑无数次，然而在最不该迟疑的一瞬间愣住了。
　　她练习过日日夜夜，但却在她父亲最需要她的那一箭射中时，被怪物吓得忘记了使命。
　　心中的一腔热血会让噩梦重复地出现，一次又一次地折磨着她。
　　她无法确定明天能否活着走出这片死亡之地，但最怕的是如当日一般懦弱地向敌人屈服。
　　Carol看向Tony，他好像在走神，神思徘徊于天外，对自己的言语没有任何反应。
　　她忍不住问：“你不会觉得我在讲睡前故事吧。”即便他没有为了精灵族而露出伤心悲痛的神色，但至少也要有点反应？
　　Carol冷静下来，不能指望人类对我族的遭遇感同身受，她的眉目变得冷淡，重新看回那团火焰。
　　他来回握住自己的双手，火焰烤得双手通红，低下头，在一片沉寂之中开了口：“你还记得他死前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令Carol一愣，她曾连续几个晚上都坐在园里望着天上的星座，夜深人静时思绪涌来，痛苦却没有那么及时地赶到，让她回忆着过去和父亲相处的过往。
　　“那时他对我说，‘Carol，不要回头--直面你的挑战--’”
　　“不，”她的手突然收紧，用鼻子使劲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他看见我在抖，然后用尽全力说，‘你是最强的，恐惧绝不是你的对手’。”
　　Tony一声轻笑，他的笑不是对于这句话的内容不置可否，而是这句话对她来说的意义，“怎么？它才是让你一直困扰的诅咒。不是吗？”
　　“不是！”Carol果断地反驳道，“它不是诅咒！是他对我的认可--”还有期冀。
　　Tony撇了撇嘴，不再解释。
　　Carol弓起身体，眉毛皱到了一起。
　　“我只是不明白……我的恐惧从何而来？你若是问我那一日为什么会射偏箭，我无法回答。因为我被突然出现的怪物吓得挪不动脚……或者是因为我的父亲被一堆怪物折磨着而我无法救他……整个族人的希望都寄托在我那一箭上，而我只是个被吓到腿抖的废物--但我真的不明白，”她痛苦地把头埋在双手间，哽咽着问，“为什么那一箭我没有射中--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我才不想问你这个愚蠢的问题。”Tony回答道。
　　他看着Carol满头的金色长发已经垂落在地，没有安慰，像是自言自语地对着空气说：“我和你一样，这一生都有遗憾。而我们的区别在于--你亲眼看着你的父亲丧命，我亲眼看着他盖着一层白布被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和我的母亲一样，抢救无效死亡。”
　　Carol深深地吸气，抬起头看向他，他回望了一眼，面无表情，叫人看不透内心。
　　“我和他分别前的最后一面，他冲着我吼，‘让我滚出这个家，我不配做他的儿子，不配拥有这一切’。”说起这个，他不曾羞愤地摸了摸鼻子。
　　“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得这句话，还有他毫不收力扇下的那巴掌。”Tony似在回忆，眼中燃着明亮的篝火，“但是，我被这样噩梦困扰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想起当日我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他如此动怒。”
　　“或者是说了什么，管他呢。我竟然记不住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吵架是因为何事而吵起来的。”他嘲讽地一笑，Carol从他的笑声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失落之情。
　　“你的故事让我也在反问自己，而我终于刚刚想起，我说了什么令他如此震怒……”
　　Carol询问的眼神直直探了过来，他却故意卖个关子似的停住了。篝火噼啪响动，Steve正从河边低声地往回走，走到不远处他就听见了Tony的声音，望见两人坐着一动不动，似在对话。
　　“我在质问他，问他‘凭什么要我做这些？’，他必须给我一个能劝服我这么做的理由。”
　　Carol疑惑皱眉，“你问他为什么？可是这--”
　　“他马上打断我，我看见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像是嘴上的阀门点燃了火苗，砰地一声就炸开了。他指着我，气得发抖，问我是不是在问他‘为什么’？我重复了一遍，毫不犹豫地。
　　“他听了之后露出我从没见过的那种表情--彻底的失望，他冲我一字一句地说，‘没有为什么！！你问出的这个问题太让我失望了’。”他顿了顿。
　　“因为你作为这个家族的男人，所做的所被要求的都是理所当然。只有蠢货才会去问‘为什么’，只有失败者才会去问‘为什么’。这句话从你的心里说出来，就已经宣告了你的失败--它是你的困惑、你的结症，你一辈子都无法参透的、毫无意义的东西。你会因此而失败，在脑中日复一日地重复这个问题：为什么我要这么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你会怀疑你整个人生的意义--疑问会把你带到一个因果循环的境遇中。让你坠入地狱再也爬不出来。”
　　Steve站在原地，Tony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他的心上。
　　“如果你是一个英雄，绝对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是否值得。因为你只需要去做那些你认为是正确的事，义无反顾，没有迟疑。这个世界给予我们的只有结果，永远不是疑问。而你一旦问了，你就输得彻头彻尾。”Tony转头看向Carol，“所以你问的那些问题，恕我也不能给你解答。”
　　“你这是在让你自己麻木，我说的对吗？”Carol说，Tony站起身看向她，觉得这样的理解也无可厚非。
　　“的确，每一个我醒来的早上，我都会把它当作‘新’的一天来活着。”
　　Carol依旧坐在那里，眼神变得漆亮，“所以你觉得你的父亲有道理？”
　　“不。”Tony笑眯眯地说，“刚才的那些话是我的结论。他只是叫我闭嘴别问为什么。以上是我对他那一句话的解读，事实证明，我们的确是父子。”

　　几人潜入一条小路，枯干烂枝横斜在水面上，黑漆漆的夜晚让他们看不清前方有多少树，尽是一片模糊的影子。
　　Eve睡在怪物给她建好的高塔上，高得攀入云端，可以俯瞰这里的全部景貌，以及战况。
　　怪物们想要在夜晚偷袭精灵，他们蹑手蹑脚钻入丛林中，Carol早把这一情报送到了精灵军那里，他们在大部分的炼狱军离开后便来到了勒达仙湖前。
　　“记住，你们谁都不要和Eve硬碰硬。”Carol知道那女人的厉害，不得不嘱咐这几个不怕死的一句话。要拼命应该她来。
　　“你确定不把头发束一下？”Tony指了一圈她的脑袋，不知道在关注什么。
　　Steve命Hank变回自己的体积大小，安排了他们各自的任务：Tony负责去救高塔上的Janet，Hank拖住赶来的炼狱军，而他会尽可能地吸引住其余的火力，给Carol关门掩护出充足的时间。
　　Carol看了两人一眼，他们都没有反对Steve的指令，服从地点了点头。如果对上Eve，虽说不能硬碰硬，但除了这个办法谁也想不出第二种能打败她的方案。
　　一声低啸的精灵歌声传来，Carol立即示意几人，炼狱军已经进入埋伏，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Tony对准三处位置，双管自行高射炮系统瞬间激发出一串串机关炮。
　　火焰乍起，在平静的湖面上掀起一层百丈高的风暴。
　　Steve快速起身朝前方冲去，他踩着水面上的树干和裂石，盾牌击飞一个个失措赶来的怪物。
　　Tony的弹药同时在高空掷下，将那时出现的怪物都困在了湖中，寂静的湖区霎时炮声连连。
　　Eve在高塔上惊醒，她轻呼出一口气，慢慢坐起身来，“永远都这么愚蠢。”
　　下一秒一枚火箭炮便击中了高塔，石板轰隆隆地震动，Tony开火迅速，转身又拽起湖面上两只犀牛怪，扔向了高塔的窗户。
　　啪地一声玻璃尽碎，Eve大喝一声冲了下去，她没有翅膀，可如同生出两翼，有力地呼扇着狂风，水浪被风卷起而形成把把利剑朝那阴暗的角落里击去。
　　躲在里面的Hank和Carol同时从两个方向冲出，一个召唤出了漫山遍野的蚂蚁，另一个朝着树门的方向而去，携动光芒、势如闪电。
　　Steve握紧了盾牌却还是被迎面冲来的Eve击翻出很远，他陷入湖面中，不敢缓和神经接连又躲开了Eve的几次追击。
　　她的身影快得不正常，几乎可以一眨眼便闪到Steve的面前，对准他的脑袋便是一踢，Steve勉强躲过，借力又在空中翻转了一圈，倒退数步。他的眼睛紧盯着Eve雪白的身影，“嘭！”全身力气一泄，他像一颗小石块直直地弹飞出去。
　　Tony这时赶到，预判出Eve的行动方向，然后向下猛一俯冲按住了她的肩膀，胸口斥力炮开足火力轰了个正着。
　　Eve一声尖叫，反身甩出手臂，Tony死死按着她的手被雷电惊得松开，饶是再有力气也被化掉了。
　　睡谷的山头火红一片，白日的硝烟还未散尽，夜晚再一次撕开战争的幕布，巨大的血眼在空中睁开似的，火光迸发，暴风雨骤然降临。神灵的震怒降于大地，最终一战开始了--
　　Hank操纵着那些飞虫，在怪物的猛烈攻击中周旋，他满头是汗却不敢放松，水面上落满了虫子的尸体，他的伙伴正一点点地减少。混乱中望向遥遥远方--湖的边际那一道紫红色的树门，希望Carol能快点完成她的任务。
　　Eve看清了TonyStark，她的眼中射出火一般的目光，“你杀了Aholah？！”
　　Tony空中的身形一顿，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Eve突然疯了一样原地飞起，从头到脚都充满了力量，杀气在她如螳螂钳的双臂攻势下笼罩了Tony的全身。他喉咙剧烈地颤动，强烈的钟声在耳朵中震响，天地突然晕眩，手臂和膝盖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他好像变成了石头，只会任人攻击，僵硬地无法反击。
　　Steve跑上高塔的时候看到了被关在水晶笼子里的Janet。
　　他二话不说，用盾牌砸碎了笼子，把Janet带了出来。Janet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来救自己，下意识便问Hank在哪儿。Steve感受着塔的震晃，那些怪兽也追了上来，上楼的速度要快过他用盾牌击退他们的速度。
　　紧急时刻，他听到了Eve的怒号，冲到窗边，睁大了眼睛，看见Tony被扔飞的身影。“Tony！！”
　　Eve完全不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她秀美的外表下透露出残暴狠毒的本性，磨着牙齿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而将他按在水中，脚下用力又踩断了他的几根肋骨。
　　Tony发出一声闷哼。
　　他身上的骨骼正在快速重组，手臂内的反装甲导弹砰地一声炸开了Eve的眼睛，他顺势对她发起了攻击，坚硬的钢铁砸在Eve的胸口上，两人展开急势的对决。
　　但Eve好似有了分身术，她的速度加快，Tony的装甲连续发出警告，扰得他内心麻乱，眼前的风暴剪下整片湖域，水花像是芒针钉在了他的装甲上。他的伤口血流如注，他只是她发泄怒气的渠道。
　　Janet和Steve拼命地挡住那些怪物的袭击，把爬上高塔的家伙都扔了出去，落石砸向地面，激起层层水花。
　　Hank转头看见Tony一直在承接最强的火力，他气息一抖，用Pym粒子将浑身放大，瞬间就高出原地一座塔的高度。他握紧拳头，一拳砸向了那个白影，只觉手背一麻，再次意识到痛感时Eve已经飞到他的面前，朝他的眼珠子重重砸去。
　　Hank猛地缩回身体，闪电般消失不见。
　　Tony昏眩地站起，脑袋里的神经都在叫嚣，他连续走了几步又栽倒在水中，水流涌进了他张口呼吸的嘴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面甲也被Eve剥得粉碎。
　　Eve的手上带火，火圈变为火龙又变为火墙全数向Hank扑去，他呜哇地一下钻入水中，排排的蚂蚁来不及躲避而烧成了灰烬。
　　“咣啷”又是一声巨响，Tony还没站稳的身体再次被她击飞，整个人柔软无力地撞在了山崖上，而Eve没有一秒停顿，又是雷霆闪电般的一记，爆炸声席卷了湖面。Tony感到全身都在燃烧，他费力地喘息着，像一个破旧的电风扇，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
　　Steve甩飞他的盾，匆忙之中用余光瞟了一眼，他杀敌的手不可抑制地哆嗦，惊惶地想着，这样根本等不到Carol和其他精灵赶来，他们拖不了Eve多久。Janet的蜂针打在每一个皮糙肉厚的怪物身上也是威力甚小，勉强地穿梭其中躲开它们毫无章法的蛮力攻击。他心底焦急，手下的力度越来越大，出手也越来越狠，怪物们痛苦的嘶嚎引起了Eve的注意。
　　Tony从废墟和火焰中冲出，□□连续不断地打在Eve的周边，她的影子闪着，身后的巨石也听到了她的召唤，朝Tony的背部猛地撞来。
　　Steve远在高处的天塔上，而这时Eve腾跃到空中，单手一转，他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整个倒悬了起来，而后随着她的动作，自上朝下地的引力扯着他从高塔最上一层一直向下冲去。
　　一片震塌声中，Janet慌乱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Steve不能确定自己身上还有几处能动，他发出痛苦的低吟，奄奄一息地看着那碎掉的天花板，身边再次涌来源源不绝的怪物。
　　Janet发起打击，她飞了下来，护在Steve的身边，但细小的体格就算灵巧敏捷也躲不过那些怪物们的围攻，她吸引了火力，连续的痛叫声让Steve肌肉绷紧，他必须站起来，即使疼痛占据了他的身体，他也不能此时退出。风滚滚呼啸，他一拳揍在了怪兽扭曲的脸上，抓起怪物的脖子，掰断它的喉咙，用那两排尖牙作为利器割开它们的脸和心脏。
　　Janet冲Steve喊：“Cap！我们没法打赢她的！必须离开这里！”
　　这是它们的主战场，现在他们四个无异于瓮中之鳖，惨死在Eve的手中是唯一的下场。
　　Steve当然也意识到了此时危机的处境，怪物们比他们想象得要多多了，Eve也不会再跟他们拖延。而自己浑身的关节都在痛，算来坚持不了多久。
　　Janet飞到上空抓住他的盾，扔了下去。“我有一个办法！至少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她的翅膀都快烧焦了，满脸灰土，眼睛却在闪闪发亮。
　　受了Eve的命令，数以千计的怪物冲向了高塔，堆积如山的军队使水面一时间都被烤成了陆地。
　　Hank和Tony同时看向那一处黑麻麻的地表，脑袋一麻，可以预见他们会在军团的攻势下遭受灭顶之灾。
　　Hank一路飞奔，他看到Steve和Janet从里面逃了出来，但前后左右都是呐喊的怪兽，他的脚步如战车发出滚滚震响，一股脑儿地冲向了高塔。
　　通天高塔真如传说中的巴比伦高塔那样穿破云端，Hank如一把保护伞遮住了两人的身影，替他们扫开那些怪物，有的已经爬上了他的身体，撕咬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耳朵里拼命嗥叫。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撞上了那座高塔。
　　毁灭的震荡动摇了高塔的根基，那一座擎天的高塔如打碎的瓷器，轰隆隆地坍塌坠落。
　　“Hank！！！”Janet一瞬间吓得眼前失色，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全身的神经都绷成了一条弦。
　　她看到Hank和那些怪物一起被吞没在了无数的巨石和尘土中，她一头猛扎了下去，感到自己掉入了无底洞，耳边的呼唤全都被嗡鸣声挤压掉--“不……”
　　Steve拖住了Janet，听着她绝望的叫喊，头也不回地拼劲力气朝前方跑去。身后的震塌盖过一切，掀起猛烈的波澜。
　　Tony甩开Eve，朝两人奔来，一把搂住了Steve，带着他们飞上了高空。
　　“去睡谷！”
　　“什么--”Tony没反应过来，只看Steve坚决地看着他，心下一横，把整个装甲的能量都加持到了推进器上。以超音速的速度飞往睡谷。
　　“你要做什么？”
　　“Janet告诉我，Eve有个致命的弱点。如果我能得到Echo的帮助，也许会有赢的机会……”
　　“Steve……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要去送死。”
　　“帮我引开她一段时间。”
　　Eve一点不吃惊，心中料到他们会逃跑，冷哼一声，便如一颗流星也急速投往睡谷。
　　没有人能找到伤害这个魔鬼的武器，她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假若现在的Thor与她对决也会是一场难决胜负的恶战。几人的身上都是伤，远方的激战声遥遥传来，昭示出这一夜的惨烈牺牲。
　　狂风滔天，Eve从天落下，四面八方的河谷山川为之震动。
　　她冷冰冰地注视着这里，这些人以为躲进了睡乡就可以侥幸逃脱，她细细审视，不出片刻就可以把这里的全部角落看个清楚。
　　云雾缭绕，这里的每一寸花草都散发着野生的气息，笼罩上方的天空也明亮许多，星辰像游荡的鱼虾飘浮在蓝色的苍穹上，似乎这里永远没有黑夜。
　　寂静的时刻，她抬起脚步轻轻向前走，步履轻盈却矫健，此时冒出来的神秘歌声让她眉头一皱。
　　Eve高声问道，你是谁？立刻给我安静一些。
　　回声穿于峡谷之间，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Eve威胁这个声音，若不闭嘴就会烧光这里把她揪出来，让她再无藏身之地。
　　回声依旧清亮，她烦躁地飞奔，破坏着她穿梭过的景物。
　　她像一头疯狂的牛四处乱撞，被困在越来越浓重的白雾中，歌声渐渐接近她，她第一次感觉到本已掌握在手中的东西可以让她惊慌。那歌声逐渐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知道有人要对她实施幻术了，后退几步，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处慢慢走来的黑影。
　　但是当“他”出现的时候，Eve如同被摄去了魂魄，咔嚓一声踩断了脚下的一根树枝，她无言地张开口，支支吾吾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挤了出来。
　　“是、是你……Adam……？”
　　歌声不知何时消失了，面前站着的是她一直放在心中最深处的那个男人，血红色的眼泪如甘泉一般流淌了下来，她突然像傻姑娘一样哭了。
　　令Eve瞬间收敛杀气的那个男人就像油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他的长发美得像刚刚升起的太阳，双眼好似夜空里最璨丽的星辰，熟悉的面容俊朗无比，轻轻一笑，带来曙光。他柔声问道：“我亲爱的妻子，你还在做那恼人的噩梦？”
　　Eve默默地流着眼泪，只是对他摇头。那徐徐而下的泪珠嘀嗒成串，无声的对视间，她抬头揩掉了自己的泪水，不让它们再毫无阻拦地奔流。
　　“我听到了你的心跳，Adam，它是专属于你的心跳。”她幸福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是那么纯真，找回了遗失许久的善良。
　　他呼出的气息散发着花朵的芬芳，走向前环抱住了他心爱的人，那双胳膊却不用力，只是每一寸肌肤都极为珍惜地覆盖住了她的身体。两人拥抱，如镜的天空上缀满无数颗环抱的星星，在地上，他们深深地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Eve，告诉我，我睡着的这段期间，你都在做些什么？”
　　“你睡了好久，而我……”Eve低声说着，“和过去的一年四季一样，看着上帝赠予这个世界的一切。”她腼腆天真地注视着Adam，波浪般的长发搭在了对方的肩上。
　　两人从平坦的草地上走过，手拉着手，踏过条条清泉，Eve温婉地靠在他的臂膀间，面带讨人喜欢的笑容。就如传说中那样，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如果没有那一条狡猾的毒蛇，他们可以永远地住在天国伊甸园中。所有人都这么说，当然了，他们当然要这么说。
　　“Eve，你觉得我们从此就住在这里怎么样？”Adam的眼中淌过一汪清泉，款款而来。“我有许多故事想讲给你听。”
　　“……当然，Adam，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彼此依赖，你就是我的另一半--你所说的一切我都可以依从。这毫无疑问。”她拉起Adam的手，两人静静地坐在了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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