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盾铁 Starry Dusk星暮

　　【第三十六章】
　　--《丧钟为谁鸣For Whom theBell Tolls》

　　Bucky说：“死神从不回答问题。”
　　“……”Tony挑眉，居然被他一句话就给噎了回去。
　　“你终于肯用正常的样子跟我说话了？谢谢你刚才把我吓个半死。”
　　“你已经死了，我必须再次提醒你。否则不会看见我。”Bucky补充，“而且你不该骂死神‘该死的’，是我把你从忘川救回来，让你有机会还能看到他们最后一面。”
　　Tony只好说道：“谢谢你的回心转意，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又把我带回来了吗？”
　　“死神没有回答死人问题的义务。”
　　“好……等下，你刚才说是最后一面？”Tony睁大眼，有点吃惊，“我当然还没死，我的身体还是温热的，那什么火把还没灭！”
　　“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你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我一直在等着你的死亡。这是命中注定，没有更改的余地。”Bucky似是惜字如金，他冰冷的脸上一直就维持着一个不变的表情。
　　“所以你出手的区别就在于，我是多看了一眼他们，然后还是要被你收割灵魂？”Tony摊手，假笑说道：“噢，你不回答问题。我的错。”
　　Bucky又开口说：“我没有强迫你，我的义务就是把生命之书①上的人带离这个世界，这是我的地盘，你再怎么逃也是在我的眼皮底下。”
　　Tony听此哈哈大笑，对于这个Barnes，他觉得就好像是某天醒来看到一个电视明星对你说“我是死神”一样不真实，Steve铁定不知道这事，他就算设想过一万种可能也不会猜到自己的好友如今变成了死神中的一员。
　　死神是什么概念？独立于天堂和地狱，并非神灵也不是恶魔的中立生灵，他们掌控亡灵世界，像摆渡人一样负责把灵魂送去安息。不过这样的死神是Tony第一次见到，虽然他也就只见过这一个，那也够了。
　　“如果你是死神，你真的是--好吧，”Tony觉得笑着说这事儿不太严肃，“为什么路上有那么多的游魂？它们的样子可比‘鬼’吓人多了，我想象不出更可怕的形容词来说它们，你如果有时间跟着我，不如把它们带回老家。”
　　Bucky的脸在幽暗的山谷中看起来愈发阴冷苍白，他的眼神让Tony感觉毛毛的，也许这个死神跟自己在录像里看到的部队中那个玩世不恭的小兵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差别。
　　他冷漠地说：“你以为是谁把它们扔在这里了吗，Stark。”
　　Tony一愣。
　　“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很多年前它们就死了，因为某些原因，它们没有选择跟死神离开，你如今看到的这些怪物，原先都是善良的普通人。”
　　Bucky露出一只手臂，亡灵世界的真实面目立刻显现，在人们所看不到的地方，漂浮着各种面目狰狞，痛苦不已的怨灵幽魂。
　　它们撕扯自己的身体，但是比□□更痛苦的是精神上的折磨，无尽的痛苦永远环绕着它们。
　　“没有人放弃它们，是它们自己放弃了自己。”
　　Tony突然想到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个母亲，她到最后疯魔地想要杀掉自己的孩子。
　　“你永远无法预知亡灵世界的未来。因为这里没有未来。任何鬼魂留在这里都只有一个下场--变成连他的亲人都不认识的厉鬼。”
　　Bucky看着Tony脸上的表情，他在挣扎。
　　对于死神来说，他见过太多不愿离开苦苦恳求多些时日的人了，然而死神一旦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不管你怎么求救，反悔，他都不会再管，亡灵空间从不给死人留预定座位。
　　“我只会给这些人一次机会，你也一样，如果你今天想要放弃离开这里的机会，你就要永远地待在这里。而且再也回不去那具身体。”Bucky神色冷漠地说道。
　　没有人会逃脱这个可怕的循环，否则猎鬼这项任务早就该结束了，那些因仇恨、嫉妒、甚至是爱而选择留下来的人，无法逃脱最后都会变成暴戾可怖的怪物。
　　“还没人能保证永远留住TonyStark。”
　　“没人例外。”Bucky强调，“而你又凭什么认为，当全世界都对你毫无理会的时候，你不会因为愤怒而变成‘它们’？就凭你刚刚的反应么，Stark，我亲眼看到你，差点崩溃。”
　　“我就是例外，”然而这句话他没说出口，Tony因他的话而心惊，的确是这样，包括他发怒时击中的那个士兵，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旦他发火就会像过去那些凶恶的鬼魂一样，能做出任何事，未达到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你可以坚持几个月、几年，等到过去几十年，他们都死了，只有你还在这里，再有几百年后，你或许会疯得连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你依旧不能离开。”
　　不论是因为什么初衷想要留下来，这愿望会变质发烂，会侵蚀人的心灵，所有的怨灵都是因为“太过执着”而把自己留在了这里，面目全非。
　　“每个死神都像你这么冷酷不近人情？”Tony尴尬笑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Bucky继续说，作为死神的前提就是了解每一名出现在生命之书上的人，“你想跟我拖延时间，等你的队友找到瘟疫戒指把你救回去。”
　　一直在假笑的Tony冷下脸，他开始把这个死神当回事儿了，“Barnes，Steve不是你曾经的队友？他对于你来说很重要，也许是曾经，也许你是死神，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Bucky这一次的耐性比往常都好得多，他甚至把几个月的话语量都用在了Tony身上，但是他认为Tony还是没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提醒他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但如果你让我回去--”
　　“你只有两条路，一、跟我离开，二、留在这里。回到那副已经死亡的身体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有十个Steve也帮不了你。”Bucky无动于衷地说，他的语气也已经不能更冷漠。
　　Tony却只好发出一声轻笑，他像在跟一块石头对话，要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在这里浪费时间。离神宴开始不到十五个小时，他们现在却还没找到世界之树，他怎么可能就把这摊子扔在这里撒手就走？
　　“你以为真正的累赘是什么？”Bucky突然发出一个疑问句，Tony沉默不语。
　　“就是你还牵挂着他们，所以这条连接会一直影响着他们的行动，因为要先把你的命救回来，所以他们失去了最佳的时机。”
　　Tony对于Bucky的话无言以对，想起在熏屋中Peter疲惫的脸，还有一心想要救他回来的Steve。
　　“他们不是不愿意向前看，而是被你的悲伤困住，是你的恋恋不舍导致他们的行动如此拖沓。”
　　无疑他是对的。Tony绝望地想，他被Peter的声音召唤回去，而相应地，他们也一定感觉到了自己悲愤的心情，在所不惜也要将他复活，他们之间存在着一道羁绊，但这羁绊却影响了Steve的决策。
　　“你的放手不仅是拯救你自己，Stark，你救的还有他们，如果时间都浪费在了这本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最后他们不光前进不了，得到了也还是一具尸体而已。”
　　“就算没有你，战争也还是会继续。从没有一个战场会因为缺少一个士兵而决定了成败。”
　　Tony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的掌纹早就变得虚无，他沉思着坐到一边去，然后傻乎乎地盯着地面。
　　Bucky站在旁边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半晌过去，“我承认你说到点子上了。”Tony叹气说。
　　Bucky依旧面无表情，如一根杆子一样立在那里。他把他所有的好意都表达了出来，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就看Tony如何选择了。
　　“……好吧，你要把我带向那里？”Tony尽量把全句的用词转化为了陈述词，平稳地问了出来，这不是一个问句，这不是一个问句。
　　Bucky答道：“忘川②。”
　　听起来像是一条河，神话里的那条听说尝起来有些苦的河水？但现实里未必会让人喝下河水后便能忘却记忆。
　　看吧，他回答了我的问题，Tony暗自想着。
　　“所以在临走前，我想回去再看他们一眼。不，不是要告别，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提示--”
　　“你可以永远留下来给他们提示。”Bucky简明扼要地表明态度。
　　“算了，走吧。”Tony甩手，站了起来。
　　Bucky刚转身，他又叫住对方，“等下！我能知道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在生命之书上被抹去吗？你就对这个没有一点怀疑？”
　　Bucky把脑袋微微低下能有那么几度角，就是那么平静地看着Tony。
　　“好，走。”Tony想砸一拳在树上，不过他忍住了，他的心情必须保持平和。

　　昏黑安谧的丛林下，一条闪着绿光的蛇蜿蜒前进，从树干上垂了下来，蛇信子上沾着嗜血的毒液。
　　隐藏在黑荫中的蛇没有被发现，它已经对准了坐在树下的人，蓄势待发，前身弓起。
　　“嘿！小心！”蜘蛛侠一道蛛网拦下蛇头，他拽着蜘蛛丝，甩手将那条蛇扔去远方。
　　“你躲在这儿啊，”蜘蛛侠挠了挠脸，冲着Peter Palter问道，“你的头有好些了吗？”
　　“谢谢，小蜘蛛。”PeterPalter用手指搅着泥说，“我好多了。”
　　“哈，你别叫我‘小蜘蛛’，这样怪怪的，叫我‘Peter’……哦算了，你还是叫我‘小蜘蛛’吧。我得习惯看着你就像看镜子一样。”蜘蛛侠蹲下来，看着他在泥土上画的符号，“这是什么？”
　　“我手上的疤，当时我不记得自己用了什么符咒，只能靠零散的回忆来推测。”Peter专注地看着那个图案说道，他好像每时每刻都打不起来精神一样。
　　蜘蛛侠左右前后看了看，有些犹豫地踮起脚，“呃，咱们还是换个地方？我觉得这里除了蛇还有其他的东西……“说不定有毒蝎子，或者蚂蜂窝。
　　“刚才的蛇是树眼镜蛇吧。”Peter Palter心不在焉地问。速度很快，蜘蛛侠差点就失手了，不过似乎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你很失落。”蜘蛛侠的语调也跟着降了下来，他猜Peter一定在刚才听到了队长在木屋里的话。
　　在他一醒过来就冲了出去，Bruce说，一定是担心Tony和你们。
　　“也许你陪我说会儿话我就会好些了。”Peter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可能没有充足的时间了，我设想了一下可能性，中间能接触到Tony的一共有这么几个人……”
　　“Peter，听我说。”蜘蛛侠正面与他对视，慢慢地说道，“没人责怪你，好吗，当初彩虹桥上要不是你，我们都会被Loki处理掉，包括现在也是，Tony一定没问题，黑豹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别提起这个，”PeterPalter长叹一声捂住头，“Tony相信我，所以把我从幻境里带了出来，但是我却失去了控制，而且我甚至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蜘蛛侠扶住他的肩膀，“那就不要解释。”
　　“我们关心你，都喜欢你，希望你能变得更好，所以Tony会邀请你加入复仇者，他提出来这个提议的时候其他人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连队长也是第一个帮你把资料加入复仇者档案中的人，他对你充满了信心，你有想过这些都是为什么吗？”
　　“真的？”Peter抬起头，悲伤的脸上浮现一丝惊喜。
　　“真的，说实话，我们很像，有时候会担心队友对自己的看法，或许你看得更重些。他们可以皱眉骂你，但是你不应该想办法去讨好他们，你只要坚持自己的原则。”蜘蛛侠认真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遇到的复仇者联盟是什么样的，有没有这边这么……多姿多彩？我猜会吧，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有时候会大吵，有时候会互相给对方脸上揍上一拳，有时候会一起坐在阳台上吹风喝啤酒……”Peter嘴边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追忆的味道。
　　蜘蛛侠耸肩，“听起来那边也不怎么温柔。”他拉着Peter站了起来，拨开树丛，两人一起朝小路走去。“实际上，你们一起在幻境里待了十年，我说的没错吧？”
　　“是……”
　　“不，你别又露出那种表情，我没有别的意思。”蜘蛛侠连忙解释，“其实我很感激你，Tony因为这个改变了许多，他和队长也不再争锋相对。我没有跟你们一起相处那十年，在我这里看到的只是中间这惊人的变化……以前我从没想过Natasha能气定神闲地在Stark大厦里穿着睡衣走来走去，还有Clint他会跟我开许多以前没有讲过的玩笑，也不知道原来Bruce还有那另一重身份，他们都愿意加入到复仇者战队中，你敢说这不是因为那十年的幻境不知不觉改变了他们吗？”
　　Peter睁着狗狗眼看向蜘蛛侠，他就比对方高那么几公分，但是却显得年龄一下子变小了，“你觉得这个幻境很好？”
　　“当然，非常地棒。”蜘蛛侠骄傲地说，另带小声地加了一句，“别告诉其他人我这个想法。他们被骗了十年，怎么样滋味也不会好受，哈哈……”
　　“但是回来之后，很多东西还是已经变了。”Peter把手背到后面，和蜘蛛侠迈着相同的步伐。“Tony在幻境里会经常说起‘复仇者’，他也很在乎这个团队。现在他却很少提起这个了，他一直独来独往很久，我想他现在很矛盾。”
　　“恩……可他的确在努力适应这些。否则他不会出资给复仇者，也不会给你造这身装甲，他为我们每个人都操心了许多，我想他还是喜欢‘复仇者’的。”
　　“你真的这样认为？”Peter继续小心翼翼地问。
　　蜘蛛侠一把把Peter搂了过来，数道:“Tony，队长，Natasha，Clint，Bruce，你，我，Namor，蚁人，黄蜂，这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复仇者联盟，尽管现在人数还很少，规模也很小，但我能想到--有一天，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我们会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复仇者的消息可以传遍东西南北，这个世界的邪恶生物会被我们打得落荒而逃，这就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的生活。”
　　Peter听着，没有回答，听蜘蛛侠继续道：“没有Tony，也没有能破解幻境封印的机会。而没有你，那我也不会有机会发现元梦境这个事实，更别说找来其他的帮手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都是队伍里的一部分。我们都是复仇者，没有上下高低之分，所以别再说‘你很抱歉’、‘谢谢’之类的话了……”
　　“好……小蜘蛛。”Peter感到有些局促。
　　蜘蛛侠突然一拍脑门，他的确要明确感谢Peter，张开双臂兴奋地说：“如果当初没有你来我家找到我，我就没有机会去Raleigh救Tony，他原本会被摔成肉酱的。你一直惦记着我们，所以我们有机会可以死里逃生，还有找到Death……好吧，那次还是不提。说起来真正要说感谢的应该是我--”
　　Peter缓缓看向他，蜘蛛侠朝他灿烂一笑，“你给了我信心，Peter。因为你让我知道，不论在哪一个世界的蜘蛛侠，都不会因为自己力量的强大而伤害弱小，他保护着自己关心的人，他没对邪恶屈服过，就算在最黑暗的时刻，他孤身一人，没有支援，也还是坚持到了这一天。
　　“我们因为遇见彼此而无比幸运。就算你体内的力量是未知的、甚至是邪恶的，我也不会恐惧，而且仍有理由去信任你。因为能压制住这样强大力量的人，一定有一颗更强大的心。”
　　树林中吹过呼啦啦的一阵风，硕大的叶子飒飒作响。心头涌上一阵暖意，Peter低头，头发被吹得混乱。
　　更强大的心，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小蜘蛛，你这一套话有没有跟女孩儿说过？”
　　“呃？”
　　“出手吧，可以拿下任何你想拿下的女孩。把Clint和Tony都比下去。”Peter朝他挤眼，开玩笑地说。
　　“噢，这个还是算了。”蜘蛛侠摸摸脑袋，“其实我只是把队长跟我说过的话学了一遍而已~”
　　Peter咂舌点头，眉毛挑得高高的，“真正的高手是队长没错。”
　　蜘蛛侠跟他一起点头，两人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
　　从黑荫到焰光，光明一点点接近，原始森林中开拓出的一条小路，两边伸展着层层叠叠的树叶，紧紧依偎，散发着果树的清香，微微发出簌簌声，包裹着整片山坡。
　　两人走回木屋前，草木制成的圆顶上透着暗暗的火光，想必是队长还在里面守着Tony，黑豹下令开始搜索盗窃戒指和请柬的人。
　　“还记得我当时说的那座山，EMF信号很强烈吗？”
　　“嗯，你当时想要去看看，那座山的背面有什么奇怪的？”
　　“我觉得问题不是出在那座山，而是山下面另有通道，而且听他们说那里是瓦坎达大陵园。”
　　“说实话我认为黑豹不会同意我们去那里的，这事儿要找队长谈谈。”蜘蛛侠这边话音刚落，突然他听见一声细微的吼叫，“谁？！”
　　蜘蛛感应响起，他飞速冲向木屋，一个黑影破顶而出。
　　在淡淡的月色下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猴子，歪曲的身子上覆满了毛发。
　　随他而来的是一面盾牌，Steve大吼一声击中那个东西，蜘蛛侠同时冲了上去扑向他，“队长！”蜘蛛侠一边喊着一边用几发蛛丝弹捆住了他。
　　“蜘蛛侠！别让他跑了--”Steve轰然一声推开门也冲了出来，里面的熏香顺着房顶的漏洞和门缝立即散出。
　　“哦放心我抓--”蜘蛛侠还没等说完这句，他被一瞬间撂倒，甚至都没看清那个东西的动作，一道比闪电还快的身影甩脱蛛网，纵身一跳便跳入了树丛中。
　　Peter也冲了过来，他穿好蜘蛛战甲跟着飞入了树林里，传来飒飒树响和碎裂的声音，Steve低骂一句，立刻转身冲进屋子，他的神情惊慌，看到Tony上方那拴着的火炬开始缓缓倾斜，朝着下方倒去--
　　“该死。”Steve狠狠捶墙，却不能上前一步去干涉那束火炬。
　　外面蜘蛛侠和Peter Palter还在追踪那个速度极快、跳跃力极强的怪物，他把手摸向口袋，眼中阴暗，“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走到床边，担忧地看着Tony，火炬若隐若现的光象征着它主人的命运将会怎样，不能离开他，也不能移动火炬，Steve闭眼睛悲伤地想。
　　“幸好。”
　　他的心中被一股冥冥之间的力量所牵，仿佛能感受到Tony的心情与想法，就像之前的提示，这一次Steve又听到了Tony的声音，不是单词也不是句子，而是一声笑，包含了释尽一切的轻松，还有期待。
　　Steve睁开眼，不解地看着Tony，然后几乎是一刹那的震感，他感到了从上至下的如释重负，眼睛也清明了几分，“Tony……”
　　在这短短的解脱之感后，Steve被强烈的无法言喻的震惊所包围，他呆在原地看着那团火焰，就那么从空中倒垂，直至熄灭。
　　屋内霎时间一片黑暗。

　　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光线也慢慢变暗，许多鬼魂的身影却浮现了出来，跪在那里蜷缩成一大团，它们鬼鬼祟祟地抬头偷瞥两人，就像一些凝固不动的烟影，只留出漂浮在雾中的几双眼。
　　Tony跟在Bucky的身后，低头思索前进。
　　成群的鬼魂逐渐在四周增加，它们要安静得许多，甚至多了一丝在密谋什么的感觉，Tony不适地皱了皱眉，看见Bucky熟视无睹的样子，只能当作是自己多虑。
　　这里与地狱不同，所有的鬼魂都是无拘束地自由游荡，景物上像挂了一层皮，扯下之后就是灰蒙蒙的亡灵世界，与原先Tony看到的样子截然相反。
　　Bucky虽然没说话，但他的心中也不免疑惑，看见那些鬼魂跪在旁边，眼睛发红，躲躲闪闪地看着自己，他没见过这种情形，这些鬼魂没有必要惧怕他，现在他负责的只有Tony Stark一人，其他鬼与他无关。
　　“我们这是在逐渐离开现实世界？”Tony说，嘴边呼出一口冷气。
　　Bucky头也不回，径直地走着，“我要带你去接受审判，由神的审判来决定你是去天堂还是地狱。”
　　“除了这两条路没其他选择？”Tony好像不太在乎审判的结果，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得仿佛这事儿与他无关。
　　“我不会回答你这个问题，你的命运也不是由我来决定的。”Bucky继续说。
　　Tony抿嘴，心想：反正我把问题说出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回答了呢，答非所问也没有关系。

　　一支蜡烛被点燃，细微的光散出。
　　Bruce站在Tony尸体的旁边，他脸色难看地说：“队长，有可能……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Steve干巴巴地问：“他已经死了？”
　　“我只能……这么解释了。”Bruce竭力平稳自己的声音，“他可能已经在亡灵世界的忘川之边。”Steve抬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亡灵世界是我们所在世界的另一个维度里，如同神域，它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则，我们猎杀的恶鬼就是在那里滋养而生，那里混沌一片、毫无秩序，唯一的法则就是它们的管理者--死神。但死神不会干涉已放弃去忘川的魂灵，它们游走在忘川河畔，却永远不能踏过去。”
　　“河的另一边是什么？”
　　“是另一个起点。”Bruce说道，“人们会被决定去天堂还是地狱，根据生命之书上对他们的记载以及神的判言。”
　　“你是说……Tony现在已经在那里了？”Steve看着那熄灭的火炬，颓然地坐下，把手放在Tony的身上，果然是一片冰冷。
　　“忘川过后他就会离开亡灵世界，也就是混沌虚无的一个终点--他的灵魂，已经回不来了。”Bruce看着那具尸体说，因为灵魂离开太久，而身体也会随之死亡，就算在回到亡灵世界，回到现实，他也再只能是一只鬼魂，找不到任何凭借物，会惧怕银器铁器，会惧怕盐弹和咒语，而终有一天，也会变疯变得狠厉。
　　“队长，或许我们应该，”Bruce收了收气息，停顿了一秒然后说道，“让他离开吧。”

　　突然间一阵钟响传来，叩击Tony的耳膜，他说道：“这声音有些诡异。”
　　“只是钟声而已，不需要紧张。”Bucky抬起手，面前的一团迷雾立即散开，横跨在两人面前出现了一条宽阔汹涌的大河，河中央立着一所教堂般的建筑，“每个死人来到这里，钟声都会跟着响起一次。
　　Tony注意到Bucky伸出的左手臂是一条金属手臂，他暗自有些诧异，“成为死神还需要加工改造这个？”
　　Bucky回头瞅了他一眼，冷冷的眼神让Tony觉得这不是个好问题。
　　但是Bucky还是意外地回道：“这是我成为死神之前造成的，一段……经历。”
　　“抱歉说这个。”Tony了解那种语气，他们都会有这样的痛苦回忆，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核反应堆说：“这东西也是纠缠我很久了，没想到来到这里除了一身衣服，还有它依旧在。”
　　Bucky看了一眼他手指的位置，面容冷淡，然后说了一句不知道能否算是玩笑的话：“想必它也很苦恼，竟然跟你一起变成了虚体。”
　　Tony干笑几声，敛缩肩膀，“我的感觉很真实，较活着的时候还要真实。
　　这时Bucky跳入河中，让他也跟着一起下来，“一会儿你会感觉更加真实。”
　　河中的水似乎有其他的神力，Tony发觉他全身上下都如被净化一般清爽，“喔……这河水感觉很棒。”他笑着说，“我想在这里当河伯也不错。”
　　Bucky瞥了他一眼，接口说道：“那你天天看着冲这条河哭得死去活来的鬼魂也会受不了的。”
　　Tony又说道：“你就一日复一日地牵引着像我这样的人来到河边？这工作听起来真枯燥，难怪人也会变得如此无趣……你就没有点业余爱好？比如去看看海滨浴场的美女们，她们可看不到你。”听起来有些无聊，Tony猜Bucky会被惹怒。
　　“没有，我没有这样的兴致。”对方回道。
　　Tony张望四周，他们已经跨入河水，河水是浅蓝色的，翻滚奔腾流向远方。
　　河中教堂比世界上最大的教堂--圣彼得大教堂还要大上一倍，更像一座巍峨的城堡，在水中生根，通向天堂，白色的光晕围绕着倾斜的塔尖与檐屋。
　　漩涡似的光以教堂为中心朝天空射去，塔楼上的钟每发出一次震响都会掀起一阵可见的波光。
　　“你作为死神多久了？”Tony不经意地问。
　　Bucky懒得回答，他已经强调过好几次不会回答问题了，“你绝对是我牵引过最不安分的一个。”他们缓缓前进，看似离那座遥遥高立的教堂还有很远。
　　“……在进入审判大殿之后，你和我再无关系，感谢你没有多给我惹麻烦，之前有人告诉我要对你多加提防。”Bucky似是觉得快要临别，话一下子多了起来。
　　“我看过你的生平记载，你是一个很努力的英雄，Stark。”他低头看着河水，继续诉说着心里的想法，“其实不得不说，我为你感到惋惜……”
　　“但这就是命运，我想，上帝喜欢跟你开玩笑。你只能接受，如果你到了天堂，可以踹他一脚。”
　　有点不对劲，Bucky突然停下，闭上嘴，慢慢地转头。
　　他发出了一声低骂，“哦他妈的，Stark--你果真如传言一样。”
　　滚滚不尽的河水上，只有他一个人。

　　Tony凝气睁眼，果然离开了那里，能在死神眼皮底下跑掉也算不容易。当然他是反悔了，在面对无垠的忘川时，他知道自己这样一去肯定再无法回来，就算有十只手臂也帮不到Steve他们。
　　“抱歉了，Barnes，你随便在河边抓一个回去对付吧。”他摸索着周围的树丛，开始分辨这是夜晚还是白天，在他看来这些景色的都是黑白的，他必须快点找到回去的路。
　　如果按照刚刚度过的时间来推算，他们现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到--
　　轰地一下，他感觉浑身重力失调，再次一看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Bucky面前，而且正处在雪白肃穆的教堂里。
　　“Stark，你忘了我说过，这里是我的地盘么。”Bucky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这个鬼魂又给牵引回来了。
　　Tony郁闷地说：“你就当我放弃了这个机会。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这是原则问题。”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你只要放弃，就会是外面游荡的厉鬼中的一员……”
　　“不劳费心，我打算让他们在我面前火化了我的尸体。”Tony打断他说，“等事情结束后，我会自行离开，而且好过现在。”
　　“就算是灰飞烟灭，你确定？”Bucky皱眉加强语气问。
　　“你也曾是一名士兵，Barnes，你知道临阵而退有多么耻辱。我不甘心--背负着愧疚，置其他人的生死安危于一旁。如果是你说的，如果战场缺少我一人还是会继续下去，那我想是因为这个战场缺少一个‘Stark’来扭转战局。”
　　Bucky无奈地轻笑，“看来你还是没有听进去我的话。”他跟Steve一样顽固不化。
　　“辛苦了，James。”突然一个声音在大殿里响起，一个男人从隐蔽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两人此时转身，Bucky看到那人惊讶地睁大眼睛，“Carnot？你怎么在这里。”
　　被Bucky称为“Carnot”的男人微笑说：“我看到了你的表现，你做得很好，不过现在这里可以由我来接手了。”
　　Tony扭紧眉毛不解地看着Bucky，那家伙也是一名死神？听起来比Bucky资历要老一些。
　　“不，他在我负责的名单上，而且他现在选择了‘放弃’。”Bucky向前走了几步说道。
　　男人摇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声道：“把他交给我，你可以去找生命之书上的下一个人了。”
　　“Carnot？”Bucky疑惑不已，“没这个说法。我们按规则办事。”
　　“喔？”Carnot歪头看他，细细地看了几秒。
　　Tony面色警惕站在两人背后，眼中闪出阴沉的光，平静无声的教堂里只有男人的一声回音。
　　“算了，省去谈心时间。”男人抬手，“原谅我，James。”
　　周遭的沉寂被瞬间打破，一道银白的光从男人手里闪出，朝着Bucky的胸口划去，Tony几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个，他狠劲一撞把Bucky推开，银白色的天使之刃冲进他虚无的身体里。
　　身为鬼魂的Tony骤然闪灭。
　　“Stark！！”Bucky惊吼，立刻转身反击，朝那人的脸上揍去，两人同时撞飞。
　　Carnot手里拿着天使之刃挣脱Bucky的钳制，反握着匕首，想要刺伤他。
　　Bucky迅速挣脱向后一仰，动作利落地借石墙的力道反踢回去，两人都下了狠手，想要杀掉对方。
　　每一次的交锋Bucky都会被天使之刃添加一道伤口，他摇了摇手臂，猛地冲上扼住Carnot的脖子，同时左手发力将对方扔了出去。
　　彩窗应声碎裂，Carnot摔在窗台上，用天使之刃扎在墙上定住自己的身子，Bucky快速跳了上来，又是一脚将他踢入河中。
　　巨浪翻腾，Carnot从河水里爬起，他转动脖子，舒散筋骨，脸上的笑容变得邪气，“我就知道你不会屈服。”
　　然后他的眼睛变成了黑色。
　　Bucky震惊地愣住。
　　“接下来让我们来好好地玩玩。”Carnot解开西服纽扣，露出狰狞的表情，紧接着下一瞬间，他的头被一凿重击。
　　“对不起！没--时间！”
　　Tony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手里拿着教堂上的一个烛台，狠命地往下砸去，一连串的猛烈捶击，“拜拜拜拜拜拜--”连给对方反击的机会都不给。
　　他把恶魔按在河水里，同时嘴里念着驱魔的咒语，男人的整个身体开始抽搐痉挛。
　　Bucky是有些被惊呆了，而Tony冲自己喊道，“大兵能过来搭把手吗？！”
　　Tony可不想一直维持这种浑身充满怒气的状态，鬼魂要想实体化必须要耗费很大力量甚至燃烧愤怒，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扭曲，说不定看起来像是便秘了，就为了集中精神拿稳烛台。
　　Carnot冒着黑烟，在水里开始从急速抽搐变得缓慢，最后被Bucky夺过天使之刃一记戳穿了脑袋。
　　没有血液流出，死神的尸体浮在水上，他们连脸都不想帮忙翻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Bucky还是搞不懂，Carnot是他的朋友，但他怎么会被恶魔附身。
　　恶魔根本来不到这里，亡灵世界不可能被地狱连通。
　　只有灵魂能去那里，而相反则不能。
　　Tony擦了擦连上的水，点头说：“很明显，你被耍了。”
　　他指了指向远处飘动的Carnot的尸体，“他早就被恶魔附身了。”
　　“生命之书的名单他不应该知道才对。”Bucky皱紧了眉头。
　　“也许这东西也不太靠谱。我早就说了，我应该睡上一觉就从地上爬起来才对。”Tony摇摇头，踢了下河水若有感叹地说，“没想到这水还有净化的力量。”
　　Bucky缓不过来神，他似乎还在质疑刚才发生的事，他的工作第一次出现了差错。
　　“我不明白。”他看向Tony，“恶魔怎么会来到这里。”
　　“你去问问你说的‘神’？”
　　Tony和Bucky一起走回教堂，圆顶之上的灯光还在闪烁，这光从开始就有些诡异。
　　Tony指着灯对他说道：“能把那个东西打下来吗？”
　　Bucky点头，随意拿起旁边的一个烛台，手臂携带一阵强风，“哐”地一声砸碎明灯。
　　刹那间，整个教堂白昼一般的光亮消失，只剩从玫瑰花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两人脸上的神色同时难看，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几步。
　　墙面上全都是发着淡绿色光芒的符号。
　　富丽堂皇的教堂里像是显露了真面目，黑漆漆的神座摔倒在地。而地上、座椅上、柱子旁、楼梯上、拱门内……全都是死神的尸体。
　　Bucky木讷地长着嘴，眼中的光一点点破碎，他浑身上下都被恐惧笼罩着，那些死神躺在地上，鲜血流了遍地，无力地张开双手，空洞的眼神在传达着生前所见的恐怖事物。
　　雕像旁瘫倒着一个死神，他用一只手写了几个血字--
　　“跑--恶魔，来了……”
　　Bucky不可置信地摇头，浑身的肌肉紧紧绷起。眼中都是丑陋的、污秽的、无法形容的惨状。
　　死去的死神被堆在这里，他们的尸体聚成像小山一样高，伤口狰狞可怕，眼睛翻白，皮肤像高鱼皮般裂开。
　　这不是教堂，是墓地。
　　而且死掉的是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死神。
　　此时Tony的表情一下子从恐慌变得紧张，他的脸抽缩了几下，僵硬地扯开嘴说：“Barnes，我好像听到了点声音--”
　　从教堂外传来一阵飓风声，狂卷着大地和河水，似朝这边奔来。
　　两人推开大门，看见河对岸的那片汪洋白雾，隐隐约约又出现一片黑影。
　　“上帝……”Bucky过于惊恐，他的瞳孔放大。
　　钟声开始毫无节奏地乱响起，一阵一阵的光波震出。
　　只见河对面全都是各种飘荡在空中，爬进河里的鬼魂……还有为首那些向恶魔屈服的死神，他们操控了这些受惊的厉鬼，牵引着整个大军，浩浩荡荡向这边进发。
　　“这时允许我问你一个问题……是你一个死神控制的鬼魂多，还是他们一百个死神控制的更多一点……”Tony下意识地说。
　　Bucky怒目而视，回头瞪着他，把他瞪得有些不自在。
　　“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呢。”他没想讽刺。
　　喧哗的恶鬼层层叠叠，如同一座大山压境，看不清的数量，数不尽的人头，刺耳的吼叫，震天动地的气波袭来……
　　Tony耸了耸肩，对自己说：“大不了再死一次。”
　　Bucky喃喃道：“这几乎是整个亡灵世界的全部怨灵……”
　　两个人站在教堂门前，河水呼嚎，风中肆虐的哭号传入他们的耳中。
　　这河就算再宽再猛，也不能阻拦这些势不可挡的鬼魂多久。
　　Tony拉着Bucky向后退。
　　“你可以先移走。他们的目标恐怕是你。”看起来这些数量的厉鬼能把他们生吞活剥了，连残渣都不剩。
　　两人一点点向后移动，面对冲他们咆哮而来的无数厉鬼，争先恐后地进入河中，Tony无奈地叹道：“没办法，我不能走，这是巨星效应。”
　　Bucky再一次惊道:“这时候你还有心情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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