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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桌上泡着一壶锡兰红茶，已喝完一半。天气已渐渐热起来，下次，得放冰块了吧。
莉莉安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拎起茶壶去厨房加了点热水。
“莉莉，今天不回学校吗？”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外婆听到声响，问了一句。
“过几天再去，和导师说好了。”莉莉安探出头，外婆看老电影正入迷，腿上的猫“喵呜”地打了打哈欠。她回到房间，拾起地上的小说看了会，又放下。
“莉莉安，你真的要走？”
“报告已经批下来了。”
“林白涵批的？”
“嗯。”
“你们……有发生什么吧，在交往？”
“嗯。”
……
“有些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他曾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爱人，不过她已经死了。”
“你听到的是这个吗？”
莉莉安想起宋阮微微变色的脸，翻书的手停了一下，算了。她丢开书，抽出一张CD放进音箱。
“和你长得很像的，是林白涵已经去世的大嫂，也就是他哥哥的妻子。”
滨崎步的嗓音尖细刺耳，当初怎么会买这张碟。她烦躁地打开CD托盘，换了一张《唐璜》。
窗外树影婆娑，室内的光线也逐渐朦胧起来，莉莉安伸伸懒腰，就着靠垫躺了下来。
“莉莉，你的电话。”声音越来越近，门被拉开，“莉莉，莉……在睡觉吗？快起来接电话。”
莉莉安揉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
“那我帮你转到这里好了。”
“不用了，徐阿姨，我去客厅接。”莉莉安站起来，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已经凉了，润润喉咙正好。
“您好，哪位？”
“我是林白涵。”
莉莉安举着话筒，想起刚才做的梦：她一个人站在荒野里，四周只有野草和裸露的大块大块的石头。她想叫人，却想不起应该叫什么名字，最后，只能蹲在地上叫着外婆外婆，快来救我。
“莉莉安？你在听吗？”
“不好意思，刚刚睡醒。你再说一遍。”
“晚上一起吃饭好吗？我来接你。”
“白涵，我……”
“怎么了？”传进话筒的声音，十分温柔。
“没什么，刚才做了恶梦。”
“在家里等我，我大概六点到。”
“嗯。”
“手机别忘了开。”
“啊？我没开吗？”
“要不然，我也不用特意把电话打到你家里了。还好你没有出门。”他的声音里透着快乐，莉莉安不禁怀疑，这是那个面无表情几近冷漠的林白涵吗？还是因为要见到与姚儿相似的自己？她甩了甩头，抛开这个念头。太多心了，别人说什么都不足为信，总有一天，他会说的，在这之前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了。
挂了电话，莉莉安看看手表，已经四点了，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莉莉。”
莉莉安转过身，外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
“刚才那个，是男朋友吧。记得要带给外婆看看。”
“我……还不确定。”
“如果真的喜欢，不要错过。”
“谢谢外婆，我知道了。”
莉莉安逃也似地回到房间。外婆年纪虽大，头脑却很清醒，很多事情她不说，其实比谁都明白。
林白涵比预定的六点晚了十分钟，莉莉安上车的时候，外婆并没有出来，但她知道，外婆一定在楼上的房间看着。外婆，一直都是最关心自己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最近总公司的人员变动有些奇怪，和李小姐查了一下资料，一不小心就晚了。”
“没关系。只晚了十分钟而已。”
电话里没有说吃饭的地点，莉莉安便穿了件浅绿色的吊带裙，披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披肩。
“正好我定的是家法式餐厅，抱歉忘和你说了。”
莉莉安笑笑，怎么，要我回答“谢谢您的邀请，本人不胜荣幸”吗？
林白涵也觉察出了两人太过客气的语气，笑了。
莉莉安忽然有些脸红。“我没吃过几次法国菜。”她低低地说，“嗯，点心让我点，好不好？”
“别担心，菜已经点好了。至于点心，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莉莉安看见他嘴角微微上翘。
“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莉莉安赌气似地扭过头。
气氛缓和了一些，莉莉安伸出手碰触他的手臂，轻声说：“真的就像做梦一样，希望最后不是恶梦。”
林白涵却沉默了，直到两人下了车。
侍者把两人领到靠窗的位，餐厅里人不多，莉莉安感觉众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她忍不住抬头看林白涵。
“怎么了？”
莉莉安摇摇头，“没什么。”相比他，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会被他注意，也只是因为和那个女子相似的容貌吧。
只是闲聊了一会，窗外便呖呖地下起雨来，灿烂的夜景变得柔和起来。
“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爸妈现在在美国。我和我外婆住一起。”
林白涵摇摇头。
“小时候在纽约住过一段时间，不习惯那里的生活，吵着闹着要回日本。其实呀，我是讨厌天天吃面包，一边吃一边想‘我一定要回上海吃外婆煮的大米饭’，最后爸妈只好让我回来。”
“那时候多大？”
“十岁吧。还好有邻居美侬姐姐陪我，再后来又搬来了一家人，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欧阳志波是哥哥，欧阳志琳是妹妹。”莉莉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看林白涵，他正认真地听着。窗是隔音的，但莉莉安仿佛听到雨声，异常清晰地在耳边回响。“我十七岁那年，和母亲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她要我去考美国的大学，可我却想留在上海。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我没打伞就冲了出去。外婆拦不住我，只好找邻居帮忙。欧阳哥哥最先找到了我，可我甩开他，跑到了马路上……你知道雨天路滑，车刹不住。我被他推到路边，得救了。而他却被车撞倒，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林白涵默默地看着她，伸出手握住她的。
“是不是很像八点档的煽情伦理剧？”莉莉安苦笑，“我多希望真的只是电视剧。后来我才知道，美侬姐姐和他正准备结婚。后来美侬姐姐就出国了。我想，她永远不会原谅我。”
“莉莉安。”林白涵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林先生，可以上甜点了吗？”侍者忽然走过来，打断了他们。
“我要一杯提拉米苏，谢谢。”
“咖啡，谢谢。”
“莉莉安，你很喜欢吃甜食？”
“嗯。其实我更喜欢红豆冰沙。外婆做的红豆冰沙我从小就爱吃，下次到我家给你尝尝，你一定会喜欢。”
“好的。不过我更喜欢辣的。”
“咦？那就麻烦了。我最怕辣了，一点辣椒都不能放。”
“的确很麻烦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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