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我朝

　　秦闵心中一震，仔细看去，却见秦漓的眼神压根不是投注在自己身上，只是望着远处。秦闵顺着秦漓的视线往自己身后望出去，所站之处正好是山腰高起处，能够远远的看到皇城一隅。
　　城中各种建筑林立，这么远望过去遮遮挡挡的，也分不清楚哪是哪，秦闵自然也琢磨不透秦漓到底是对着什么有感而发。
　　“天色也不早了，回吧。”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秦漓朝着秦闵温和的一笑，几步赶上来领头。秦闵看着秦漓疾步快走的背影，眼中神色闪了闪，再抬眼望了一遍皇城方向，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另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秦漓刚才所站之处，赶了上去。
　　比起来时，回去的路上更显沉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失了常态的缘故，秦漓难得的没有保持自己一贯温文尔雅的神态，脸色苍白的端坐在车上不声不吭。马车一路行到了六皇子府前，秦闵刚要下车，顿了顿，关怀了一声：“三皇兄素来体弱，想是舟车劳累，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秦漓轻点了点头，道：“为兄身体不适，也就不送六皇弟了，下次定向皇弟赔礼。”
　　一番客套，秦闵跳下马车，牵过侍从手中的杏红马，径自回了自己的皇子府。这么一番下来，已经是斜阳西下，凉风习习，秦闵如常的用了晚膳，然后回了自己的卧房。
　　一贯不喜他人服侍，秦闵那院子里一到晚上就没有侍女随从在，秦闵也就毫不避讳的打开一旁放置熏香的木盒，挑了下层纸包里的浅褐色粉末，放进了香炉里。
　　合着原本的白梅香，香炉中飘出一丝褐色烟气，一种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的气味传了出来，院子中“扑簌簌”的一阵翅膀扇动声，渐渐远去。
　　烟气很快的散去了，白梅香再次溢满整个房间，那股怪异的气味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一般。秦闵在案前坐下，一边翻看着书册，一边静静的等待着。
　　不多时，屋子里多了一个呼吸声，只是太过刻意，像是故意想要人知道一般。
　　秦闵放下书册，侧头：“你来了啊，玄二……”
　　月明星稀，直至夜深，秦闵房中的油灯才熄灭了。

　　“明涯，你昨天可是和三皇子一块出去了。”说是询问，其实却已然肯定，说这一句，其实是为着引出后文。
　　“是啊，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秦闵好笑的看着成裕，准备听他后面的话语。
　　“你……，三皇子跟你说了什么？”成裕显然是知道了秦闵和秦漓一起回来，担心秦漓暗中耍了什么花招。
　　“说了很多，还看到了三皇兄难得一见的失态场面……”秦闵一脸的悠然，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暗暗观察着成裕的脸色，果然不出意料的看到成裕沉下了脸。
　　“殿下，切莫大意，保不准三皇子是在故弄玄虚啊！”成裕皱紧了眉头，知道昨天秦闵从秦漓的马车上下来后，他就一直担心着秦闵会不会做出些什么不合宜的事情来。毕竟秦琛一事，光从获利最大来看就是秦漓他们了，而且，由于秦琛遇刺一事久侦不破，原先的刑部尚书已经被撤职，调了秦漓的外公前刑部尚书卢鼎回来复职。
　　卢鼎外调也就是四、五年的事，朝中的人脉关系还在，而且还有不少的弟子在各部内任职，官职虽然不是很高，但胜在人员广，如此一来，依旧是秦琛还在时的势力形式——只略逊于秦闵了，屈居第二。
　　还有，也就成裕、秦闵等去过临渠的人才知道的水利银两盘扣之事，原本证据都收集得差不多了，只差秦琛将之带回去就能将事情大白于天下，到时候身为淮阳提督的卢鼎和两江总督的何谦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而若这两人一倒，秦漓那边的势力可说是去了大半。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在秦琛带着足以扳倒他们的罪证回去的时候就碰到这种事呢？而且，还是在远离他们管辖之地，不足以追究他们的责任的地方，秦琛连人带罪证全部被……
　　成裕虽不说，但也已经认定秦琛一事跟秦漓他们脱不了关系了。
　　“果然，明谙你一急就会叫我殿下呢！”秦闵毫不在意成裕的紧张，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调笑成裕。
　　“殿、下！”成裕咬牙。
　　“好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说了什么，他做了什么嘛！”秦闵一瞥他，然后将当日的情形细细道来。

　　“……，明涯怎么看，三皇子是无心之失还是刻意做戏呢？”成裕在听完秦闵所说之后，没有自己先下定论，先问起秦闵的意见来。
　　“失态是真，后来在马车中的异常却是做戏……”秦闵端起茶杯一笑，不饮，只在手中把玩着。
　　“哦？那是为何？”成裕询问。
　　“三皇兄在马车中的异样太过刻意，如果说是原本的异常衍生，依照他的心性，显然不太可能。就如我，也能适时遮掩，三皇兄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经过那么长时间还平复不了心境的，何况还有我在身侧……只能说是存心让我以为如此。再有，他说自己身体不适，若是别人还真要被骗过去，偏生我一早就知道他那些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之症，早就被治得七七八八了，断不可能就因为这么点而‘不适’了。”秦闵眼神闪了闪，突然开口问成裕，“我的变化是不是很明显？”
　　“是……”虽然不解，但成裕还是回答了，并加以解释，“自从自诏狱归来，殿下像是变了一个人。”
　　“呵，如此看来，三皇兄真是太看得起我了。若是以前的秦闵，定会信他是事有蹊跷，而如今是认定了我会觉得他存心算计，分散精力故弄玄虚，反而不会注意到他原本的失态么……”秦闵又是略带讥讽的一笑，“我想三皇兄是忘了，既然我会想到他是故弄玄虚，为什么不能想到他后面的做戏是为了掩盖先前的失态呢！”
　　秦闵笑得很是讽刺，成裕却觉得里面带着一股伤感，秦闵没有停，又补上了一句：“明谙，你可知道亲手抄写佛经供奉，是何含义？”
　　“潜心向佛，或是代人祈福？”成裕不太确定的回答。
　　“不错，我要查的，就是到底是何人能够让我三皇兄亲手抄写经书向天祈福！”秦闵注视着手中茶杯内直立着的茶叶梗，目光柔和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口气也是温和如情人间的絮语，却叫成裕心中一震。
　　果然是已经不同了……
　　成裕只觉得喉咙深处浮上一声叹息，却又无声无息的融于空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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