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三月花

　　站在医院的楼下,手里还提着保温桶。即使是在上海，被十二月的冷风吹着,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但她却并不急于离开。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抬头去看五楼那个熟悉的病房窗口。依然亮着灯的窗口。
　　那个病房里躺着她二十多年来决意追随的对象。那个即使已经成了植物人却还能依然保持温润笑脸的男子，是她从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随其脚步的人。但是，直到几个月前，她才知道，这个人，完全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
　　这让她怎么办呢，二十多年来的信仰之塔就这样好像要崩溃于一夕之间了，还真是困扰的事情呢……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笑出来，也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抬起手把吹散的头发拂到耳后，摇摇头，走了。
　　这样想不出答案的恼人问题，还是不要想的为好啊，回家之后还要好好想想明天给他做什么吃的呢。那个人啊，即使成了植物人，味觉也依然是那么的挑剔，不是喜欢的口味，是即使喂进了嘴也要原封不动吐出来的，有的时候真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是植物人……

　　（一）
　　初见时她只有五岁，刚刚跟随父母来到这个南部的城市。
　　大约搬来一星期，友善的邻居就过来拜访了。
　　是一位很和善的阿姨，笑着和家中的长辈打招呼寒暄。良好的家教促使她放下手中的画书，站起来有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妈妈笑着介绍：“这是我家的孩子，小瑾。小瑾，这是莫阿姨。”
　　莫阿姨拍拍她的脑袋：“小瑾，真是有礼貌的孩子！”
　　她礼貌地笑了，然后走回自己的位子想要继续看画书。
　　但是，一个人走到了她面前，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你叫小瑾是吗？”
　　抬头，一张大大的温润笑脸进入视野。
　　“这是莫阿姨家的小哥哥莫扬，小瑾，快叫哥哥！”妈妈说。
　　虽然她接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但却从来没有过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所以她直直地看着眼前笑容温和的小男孩，生硬地纠正：“我不叫‘小瑾’，我叫阳瑾。”
　　这样的纠正让两家的大人都笑弯了腰，自家妈妈感叹：“我们这孩子总是这样，说话硬邦邦的不讨人喜欢。”而莫家妈妈则笑着说：“哎哟，小瑾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长大后她很清楚地知道，幼年时的自己是不讨人喜欢的，年纪小小就总是板着一张脸不笑，不像莫扬，脸上总是挂着让人看着就想称赞的笑容。看着她八岁时候两家人的合影就知道这个事实了。
　　不可否认，虽然第一次见面，她很生硬地纠正了莫扬关于自己名字的“错误”，但是同时，她也被他的笑容吸引了。那样的笑容，具有着不可言明的吸引力，温和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亲近。
　　她栽进了那个笑容里，从五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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