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江湖之雪落莲香

　　全场静默。
　　剑凛雪顺着照世明灯的目光看向地上欧阳上智的尸体，那尸体的左手腕骨上，刻着一只蝴蝶的图案。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代表什么意义。他们只能看到照世明灯那宛如皓月的面容渐渐变得苍白……
　　剑凛雪上前关心道：“你怎么了？”
　　“这个欧阳上智是假的，真正的欧阳上智还隐匿在暗处。”照世明灯喃喃道，“只是我没想到，欧阳上智竟会找上他们。”
　　“他们？”
　　照世明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苦涩地笑笑，道：“接下来的事情，我没有精力参与了。你自己小心。”
　　剑凛雪颔首，对照世明灯说道：“我会的。”
　　“请。”
　　照世明灯提着灯，步履沉重地离开。
　　剑凛雪和素还真他们道别后，也拉着金少爷一起走了。
　　……
　　烂摊子留下给素还真，剑凛雪扯着金少爷往南霸天走去。
　　他走得极快，金少爷挣扎着叫道：“怎么了！又要去哪里？别扯我，我不去！”
　　剑凛雪道：“做完了这件事，我就带你去找你的母亲。”
　　金少爷安静下来，乖乖地跟着他走。
　　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金少爷是个得过且过的浪子，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逛妓院，他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些上面，除此之外，他连最基本的追求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一个拿着拂尘的剑客找上金少爷，声称是受了他父亲的嘱托来教他念书和传授武功。
　　说是教他，却不让他叫“师父”，只让称呼姓名。
　　从那以后，金少爷的生活中就多了一项——读书，和练剑。
　　金少爷喜欢刀，不喜欢剑。他认为剑法太软，舞起来不如刀法霸气。但武力值不够，反对无效，只能认命学剑。
　　辛苦练剑练了八九年，他自觉可以了，便写了封信辞别了那位不是“师父”的师父，偷偷跑出来闯荡江湖。
　　他拿着一块破铁，兴冲冲地打了一把刀配在身上，四处招摇显摆。
　　游手好闲的金少爷凭着一手似是而非的“快刀斩法”闯出了名堂，却也遭到欧阳世家的算计，失去了自由。
　　失去自由的同时，他也失去了尊严。
　　金少爷的傲气在被欧阳世家控制的这段时间里所剩无几，他迫切地希望自己是自由的，所以忤逆了阴山骷髅堡堡主，脱出欧阳世家，甚至一度想杀了他。
　　没有白|粉支撑的日子特别难熬。
　　就在金少爷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他突然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淡淡的，一如往年教他练剑时候的波澜不兴。但在那一瞬间，金少爷竟有想哭的冲动。
　　这是第二次了。
　　金少爷心想。
　　……
　　一个时辰后。
　　流沙陷地。
　　金少爷站在陷地边沿，抽着嘴角，看看陷地，又看看剑凛雪。
　　“……十觉，现在是怎样？”
　　“跳下去。”
　　“啥？！跳下去？”
　　“嗯。”
　　“不要吧！从前是雪山，现在又是沙漠，我……啊——”
　　金少爷话没有说完，剑凛雪伸出脚来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陷地大约陷入地面七八丈深，遍地都是黄沙。一处简陋的破茅舍，茅舍外却以锦锻张着华丽的巨大伞盖。华盖底下铺着草席倚坐了一个人，正悠悠闲闲地晒太阳。
　　金少爷从天而降，伴随着一阵惨嚎，“砰”地一声，砸出了一个坑。
　　那晒太阳的老头似乎被吓了一跳，眯着眼睛看向金少爷。
　　金少爷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正欲说话，却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逼近自己。
　　金少爷眼中一凛，从腰间抽出刀来向后一劈，正好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掌势。又过几招，两人身形交错，互不相让。
　　眼前之人步步杀招，金少爷满头冷汗，半点不敢松懈，手中长刀舞得飞快。
　　十几招过后，金少爷体力不济，长刀突然脱手，而杀招却近在眼前。电光火石之间，剑凛雪赶来以拂尘挡住掌势，并把金少爷护在身后。
　　“你无恙否？”
　　听得这清清冷冷的关心之语，金少爷没有作声，只拿眼去瞅方才欲杀他之人。
　　一张松松垮垮的脸，脸上长着一大块褐斑，几乎覆盖了他的一半面庞。眼睛一只大一只小，斜视得厉害，而在那扁平的鼻头下，一张薄厚不均的阔嘴几乎横划了下半个面孔。
　　丑！
　　丑到无以复加！
　　金少爷终于看清这人面目，哈哈大笑：“原来是生的这样一副嘴脸，怪不得愤世嫉俗，要杀本少爷平心中怨气！”
　　剑凛雪喝止道：“不得无礼，这位是此陷地之主——七色灾主普九年。”
　　金少爷住了嘴，剑凛雪上前一步，道：“打扰先生清修，在下实在抱歉，但事态紧急，只好麻烦先生。”
　　普九年问道：“什么事呢？”
　　“希望先生能出借九天神罩，助我救治友人。”
　　“九天神罩具有复原之功不假，不过如此神器，却是不能随意出借。”普九年慢悠悠道，“你需要帮我找一个人，事成之后，九天神罩便是送给你也无不可。”
　　“哦？什么人？”
　　“此人乃是中原人士，名叫金少一。”
　　金少爷听后面色大变，却又不敢离开，一时间面容扭曲，倒叫普九年注意到。
　　普九年出声问道：“你叫金少一？”
　　“是又怎样？”
　　“盖天公。”普九年喊了一声，只见从不远处闪出一人，扶了一面与人同高的巨大铜镜。浑身上下一片雪白，有着浓密且长到拖地的胡须，额头高得突出一大块，脸色红润，笑容满面。
　　铜镜发出刺目的金光。
　　这位名唤“盖天公”的老者，笑呵呵道：“来来，两位年轻人，照照命格。”
　　剑凛雪向后退了一步，把金少爷推出去照。
　　镜子闪着奇异的光，一阵功夫，铜镜里隐隐出现了几个字：
　　“六两八。”
　　“没想到……我等了三十年，终于等到这一天。”普九年的丑脸上出现了一个扭曲的表情，对金少爷说道，“你既然是金少一，那我就奉你为主，帮助你领导南霸天！”
　　金少爷闻言一懵，道：“等等等等，要奉我为主？为什么？”
　　“因为你有至尊至贵的命格，你是我南霸天的真命天子，只有你，才能领导南霸天入主中原，让南霸天的大业伸展开扩，万寿无疆！”
　　金少爷：“……”
　　剑凛雪却是替他拒绝道：“先生错爱，乃是吾友荣幸，但他有要事绊身，恐怕接受不了这么艰巨的任务。”
　　普九年道：“阁下这样直接，越俎代庖，是不是要听听当事人的意思呢？”
　　金少爷道：“我对这种事……没兴趣。”
　　“哈……”普九年笑道，“权力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的东西，你说不喜欢，只是托词而已。”
　　说着，普九年转向剑凛雪，道：“陷地偏僻，阁下能找来这儿，说明是得了南霸天中人的指点，那你应该知道，普九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剑凛雪没有说话。普九年继续道：“普九年在此立誓，竭尽全力辅佐吾主金少一，保证他的安全，并出借九天神罩。”
　　金少爷看向剑凛雪，直到他点头，这才开口道：“普九……咳，普先生，既然你奉我为主，就来见过帝师。”
　　普九年朝剑凛雪抱拳，道：“见过帝师。”
　　金少爷道：“我与帝师还有事说，你去一旁稍待。”
　　普九年挪到一旁，剑凛雪对金少爷道：“我不是讲过，你不必尊我为师。”
　　“十觉，本少爷不是那样的人。”金少爷道，“你教我读书认字，还传我武功，又两次救我，我金少爷就算没心没肺，也知道你对我好。”
　　说着，金少爷眼眶含泪，道：“你这样对我，是不是……为了补偿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生父？”
　　剑凛雪无奈道：“这我也对你说过，我非是你的生父。你的生父年轻有为，我与他根本没有可比性。”
　　金少爷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是受你父亲的嘱托。”剑凛雪揉揉眉心，耐心地说。
　　“那你告诉我，我的父亲到底是谁！他在哪里？”
　　“现在还不是时候。”
　　金少爷喊道：“总说不是时候！从小到大，我一问你我父亲的下落，你就说这句话！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知道！”
　　“金少一……”
　　“告诉我吧。”金少爷道，“如果你不说，我以后只当没有他这个父亲！”
　　“好吧。”剑凛雪犹豫了一阵，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金少爷，包括他父母相恋的过程……和分离的情状。
　　相较方才的歇斯底里，金少爷现在的反应反而平静了很多。
　　剑凛雪不忍地闭闭眼，递给他一卷画轴，道：“这个是我当年为你的父母画的，你好生保存吧。”
　　金少爷接过画轴，慢慢地展开。只见画卷之上绘着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十分养眼。
　　看了片刻，金少爷合上画轴，道：“十觉，多谢你。”
　　剑凛雪笑着摸摸他的头，道：“你我多年的交情，不必这样。”
　　“我不喜欢南霸天这个名字。”
　　金少爷突然无头无尾地对剑凛雪说。
　　剑凛雪想了一会，道：“既然不喜欢，换一个便是。”
　　“那我的组织以后就叫‘金少爷无敌太阳盟’，十觉，有空常来玩！”
　　剑凛雪失笑道：“那是自然。”
　　“普九年——先生，走了！”金少爷喊一声，和普九年一起出了陷地。
　　远远地，还能听见普九年苍老的声音，依然慢悠悠的，却带着股意气风发的味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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