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女

作者:悠然一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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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0章】段九郎,水溶湫


      曙光朦胧,雾气弥漫,见前方黑影绰绰,穆合的车驾行速渐缓。马车在稍远处停稳,只能将将看清为首的三人——金戟铁马,身披甲胄,头戴兜鍪,胸前的云纹图徽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这是景国武将的装束。
      此时万籁俱寂,只余马匹厚重的鼻息与细碎的蹄音。车帘微动,一个年轻女子掀帘而出,手中握了锦轴一卷,下车后递给了早早候在一旁的穆尘。穆尘恭敬地以双手接过,转身向车前的兵马走去。三名武将见状后翻身下马,中间的那人迈步向穆尘走来。二人站定后相对行了简礼,穆尘一边交出手中卷轴,一边对武将微微颔首,细看二人神情,分明是旧相识。
      武将展开锦轴,逐行徐徐览过后又将锦轴慢慢卷起,面上始终不见波澜,只是默默抬起了右手,颤抖的指尖却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身后二人之一见状便转身向后,也做了甚么手势,随后便听一阵金甲碰撞,雾中的骑兵悉数下马,阵仗浩大。
      下一刻,只见武将屈膝跪地向着马车施下大礼,又是一阵金甲声,雾中的人影也随着他悉数跪地:
      “恭迎圣人皇后回宫!”

      景国一酒肆中,食客寥寥,穆尘与一人正坐在角落吃酒,细看去,是那武将。他此时身着常服,反倒更显魁梧。
      “其他几个呢?”
      “召启。”
      “什么?”武将听后“啪”地落了酒盏,一双眼瞪着穆尘,“那这一路只有你一人护卫?即便是不想招人耳目,可究竟事关重大,未免太过草率了!”
      “段九,你还真是嗓音依旧。”穆尘被他洪亮的声线震得直皱眉,“两人足够了。”
      段九。依稀记得莫四哥讲过,昌帝时期,景国四大名将之中有一个段九郎,名达字瑕,行九。据说他因儿时顽劣好斗伤了头,落下了面瘫的毛病,后来在军中得了个“段铁面”的名号,便是由此而来。此人谋勇过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惜最终同穆舍一起死在了峦山抱。
      “两人?两人……啊!那个婢女?”明明是惊讶的语气,段九的面上却依旧无甚表情。
      穆尘挑眉未语。
      “她真是八绝之一?我竟没有想过还有女人!你们八绝名声传得虽远,人却神秘得很。”
      “这话若是被阿魈听去,你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说话的正是段九口中的婢女。
      在座的二人功力皆属上乘,这女子走到近处却未被察觉,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穆凌。”穆尘笑看她,抬掌指向段九,算作引荐,“段将军,段瑕。”
      “啊,他就是面瘫的段九?”穆凌径自在穆尘身侧坐下,毫不避讳地盯着段九的脸看。
      “你怎么偏要戳人家的痛处?”穆尘话虽如此,可听着却毫无指责之意。
      “这哪里是痛处?他是兵家统帅,若能显得临危不惧宠辱不惊,我看是好处呢!是不是?”穆凌将话说的一半嘲讽一半诚恳,语毕便笑靥嫣然地看着段九。
      段九瞪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瞧热闹的穆尘,终是冷哼一声未做回应。
      “穆扬和穆隐到了?”穆尘突然正色问道。
      “嗯,都进宫了。”穆凌夺了穆尘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又道,“你怎么还不回去?还有没清理干净的?”
      “嗯。他们不在,自然慢些。”穆尘没了酒盏,便探手拿了段九的那只。
      “主人也是的,由着二郎任性。”穆凌叹气,续了酒与穆尘碰杯,二人一来二去仿佛对面无人一般。
      段九倒也不恼,在一旁提了酒壶径自独饮。
      “穆魁他们在明处,与我们同行太过惹眼,主人便令他们事成后再归国,允了二郎的心愿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二郎?”段九突然发问。
      “三皇子,穆舍。”穆尘答道,“先王妃与嫡子去的早,因而在召启这些年身边人只知皇后所生二子。”
      “他竟还活着。早些年听闻他中了毒,之后便再无消息,只以为遭了害,没想到竟逃过一劫。”段九冷着脸唏嘘,随后问道,“既然还活着,为甚么不一并回来?”
      “为了女人。”穆凌抢道,“等着罢,不出三月,必有国婚。那召启——”
      “嗨,不必多说了!”段九听后摆了摆手,“国不国婚的与我不相干,这江山几番易主,埋了多少权谋争斗儿女私情,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要这国这城还有一个人在,我便守着它!”
      “你倒是想得简单。”穆凌语气平淡,一双明亮的眸子却多扫了段九一眼。
      段九因公事离去后,穆凌与穆风便陷入了沉默。
      “在想甚么?”穆尘看着穆凌以指尖沾酒,在桌上划写,一遍,两遍,三遍,是个“舍”字。
      “主人究竟是宠爱二郎多些,而对含哥,总有些提防的意味在。”穆凌抹了酒渍,一扫面上的阴霾,抬头对穆尘道,“自打他‘醒’来,我就时常觉着妖异,你看那两只狐狸,他别是被狐狸精附了身罢!”
      “你倒是会想。”
      “哼,那是我亲眼所见!”穆凌突然正色道,“主人早就知道有人意图行刺,派穆魁穆风守在别院应和着刺客的声东击西,另一边为防不测便令我同穆隐和阿魈藏在房上,却下令不要伤了那刺客的性命,岂料竟被含哥那只大狐狸下了黑爪!后来穆魁同阿魈说,你们受命过来别院之前,含哥怀里那只小的很是躁动不安,你可知他劝那狐狸甚么?‘乖,你也知阿夜的性子一向那样’!像是在同人说话一般!结果呢,我那时亲眼见得个白影闪过,阿夜将那刺客给——”
      穆凌抬手做爪状划过自己的喉头。
      我想起了月光下那串漆黑的血脚印,墨夜与玗璃虽不算招摇,却也未曾刻意遮掩自己的与众不同。如此,倒也不难想象,他们当年将神器托付人间时何以惹出了争端浩劫。
      “主人自有打算,不必你我操心。何况,含哥心思深重,足智多谋,对主人有用。”穆尘的话颇有劝诫的意味。
      最猜不得是人心,也不知穆合是否想过,兵刃无眼,也许会伤了程得?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他一石三鸟的计策?他们一家得了归国的契机,召启失去一员大将,水灏震怒之下定会出手协助穆合上位……呵,他动没动过杀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另一边的召启,太后的寿宴上,王爷皇子与文武大臣正在逐一向太后祝寿献礼,排场浩大,饮□□美,却偏于机械繁冗少了家常温馨。
      几位皇子为祖母祝寿的花样不少,赋诗奏乐吹笛舞剑一应俱全,讨太后欢心自然也少不了淑敏长公主与永安公主,二人一个弄鞭一个作舞,得了无数喝彩,也得了水灏若有所思的目光。
      阿漾更衣未归,落座的永安公主持筷拨弄着面前的吃食,一副乏味样。水溶湫自小尝遍山珍海味,于她而言菜肴不过只是精致与更精致的区别,味道并没有甚么不同。唯独酒香各有千秋,可祖母身患痛痹,吃不得酒,席上饮品皆换做了冰酪果浆。她吃了几口便没了兴致,开始逐一打量席间参宴之人。
      “连碧?”水溶湫招了身后的随侍女使,“哪个是程大将军?”
      “啊,正是远处刚起身的那位。”
      水溶湫打量了一圈周遭,祖母不得久坐,方才便由圣人皇后陪着回寝宫去了,而几位兄长在与宴重臣的面前总要表现一番,个个仪态严整,恨不得夹个豆子都配有一套起承转合。她微微撇了撇嘴,随后提裙起身,轻轻对连碧说了声“走”。
      “公主这是要去哪里?”出了大殿,连碧担忧道。
      “哪儿去了?”水溶湫没有搭理连碧,一心寻着程得。
      “公主在找甚么?”
      “程大将军呀!他坐得远,我没能瞧着模样!父亲总提起他,儿时坠马便是他救了我,可我却一直不知恩人长得甚么样子!”水溶湫东张西望地找了会儿,依旧不见程得的踪迹,终是泄了气般地在廊凳上一坐,撅了嘴,“都说父亲宠我,可父亲明明更宠爱小姑姑。你看她今日那一套鞭法,凌厉干脆,比我那软趴趴的舞蹈有趣百倍!怎么她学得,我就不行呢?才长我两岁罢了,只因她辈分高我一头,就能出宫建府,还能认了程大将军做师傅!哎呀气死我了!”
      “公……公主?”
      “作甚么!”水溶湫不耐地抬头,顺着连碧的目光看去,竟是同行的程得与阿漾。
      “你怎么也不带个侍女。”程得看阿漾提着裙角小心迈步的样子,皱了皱眉头。
      阿漾瞪了他一眼,本要忍下的话还是出了口:“身边的人笨手笨脚的不得力,带着麻烦。”
      最得力的那个嫁了程得做小老婆,我心中暗道。
      果然,程得面色不善道:“呵,倒是怪我了。”
      “阿德,”阿漾停了脚步,面色诚恳,“鸣山春猎的事,谢谢你。秋心,还有他的消息……也谢谢你。”
      阿漾指的自然是穆舍还活着的消息。说到此事,倒是与秋心有关,她其实在春猎前便已入了程府,然而即便是得天子赐福,也不过是个妾室,不曾声张,未有排场,只有那日在洞悉境中见到的酡红华服,连正经的青色嫁衣都穿不得。岂料她刚入程家没几日,穆家就“出了事”,秋心便自请去长公主府陪伴,程得知道阿漾终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后于心不忍,便将真相告诉了她。
      水溶湫气鼓鼓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聊得投入,面上突然凝了笑意,喊了一声“小姑姑”。
      “湫儿?”阿漾见了水溶湫微微一怔,“你怎么出来了?”
      “小姑姑才是,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进去?”水溶湫笑意不减。
      “你看,”阿漾指了指自己一身华服满头的装饰,“身上加了这些零碎,费时得很,偏那单嬷嬷死守规矩,一支钗都落不得。”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小姑姑是专门溜了宴席来同德哥谈天的。”水溶湫天真而又略带狡黠的笑容在唇角绽放,我不禁替程得揪心,这位金枝玉叶与墨夜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他程家的后院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永安公主还记得我?”程得有些惊讶。
      “不记得,”水溶湫倒是承认得干脆,“但是父亲与小姑姑时常同我说起小时候的事,你既是我的救命恩人,今日难能见上一面,我自然要打听清楚的。”
      一旁的阿漾看着双眸晶亮的水溶湫,又看了看正在认真答话的程得,面色了然,却又瞬间变为凄然。以她的聪慧,自然清楚如今的形势,水溶湫极有可能会嫁给她心爱的子释,可如今,眼前的姑娘却已有了自己心尖上的人……
      寿宴过后,水溶湫几次三番地央求水灏放自己出宫同小姑姑住上几日,磨了小半月,终于得了允。她以为是自己的“诚意”说服了水灏,却不知一切都是父亲对女儿的补偿罢了,她将是两国结盟的第一步棋——水灏前一日收到密报,穆合一行已然安全进入了景国国界。
      如愿住进了长公主府,如愿求得阿漾带自己去程府看她与程得练功,一连三日,水溶湫就寝前都忍不住对镜痴笑。
      “终于见得程大将军了,瞧公主乐的!”连碧正在为水溶湫梳头,从镜中见了主子的笑颜,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嘴角。
      “从前听别人提他救我之事,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觉得腻烦。有几次父亲召他入宫,本能见上一面,我却躲了。”水溶湫面带懊悔,“这几年再听得他的名字,多是夸赞他用兵如神,骁勇善战。日子久了,我便有些好奇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谁知却一次也没能见成。”
      “太后寿宴上不是见得了?”
      “见得一次,便想见第二次第三次;见得多了,反倒想要日日见他。”水溶湫说得直白,竟不带一丝羞赧。
      “可程大将军方才添了侧室,又是长公主身边儿的人,咱们召启好男儿岂只他一人,公主配他未免有些委屈。”
      “哼!你懂甚么?一个妾室而已!那粗鄙女子不过是因为替德哥挡了箭,才被父亲抬了身份赐给他做妾的。即便是小姑姑身边的人,也不过只是个奴罢了,德哥可是父亲看重的人,正妻的位子哪里是甚么人都坐得的!”水溶湫一席话,满是皇族的傲气。
      “好好好,是连碧说错了。公主若真是看上了他,不如向圣人求了婚旨。”
      水溶湫听后笑看铜镜,镜中的人儿胸有成竹道:“我自有打算。”
      她最终确是求来了一道婚旨:赐号“和景”,与景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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