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女

作者:悠然一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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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6章】诈死计,结盟戏


      幻境在信笺燃尽的那一刻终止。紫怜低呼一声,应是没想到会结束地这样快。她猛地转头,眼中的光芒在看到小白的脸色后瞬时黯淡了下来。众人见状当下便商议,此后轻易不要再进入三重境。
      即便嗜睡,小白的眼下依旧可见隐隐乌青。我心中不觉生出一股无名火来,他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紫怜又不是不明事理,何必要如此着急地再探洞悉境呢!好在仇老头开了口,要他好好休憩几日,否则事倍功半。老头子的话他果然听得,老老实实地又歇了三日,终于痊愈。
      之后大半月的时间,一众人时而相聚泫露榭,时而相会无名茶肆,东一锤西一棒的,却也算是将和景与穆舍当年的故事大致听全了。闲暇里,或是说小白身体不适休息时,我们便各行其志,练功的练功,采药的采药,闲游的闲游。在这期间,倒是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赤岩城中人尽皆知这顾家小娘子已然归家,入城时还与被自己逃婚的对象撞了个正着,一时间流言四起。正在这个风口浪尖上,程风突然登门造访,毕竟是顾家悔婚在先,如今却是程家率先出面,坊间传闻更是大盛。
      这程风也是个痴情的,竟然不计前嫌,仍想求娶顾紫怜。顾令麟面上愧色与怒意交替变换了好一阵,终究还是回绝了他。程风忍不住僭越顶撞,想质问一个原因。正在顾令麟不知要如何应对之时,王显露了面,手中拿着一枚玉珏挂坠同他道:这玉珏与顾家历代当家贴身佩戴的那枚本是一对,这是祖辈间的信物,几十年间两家曾一度失联,如今再见,理当全了当年婚约。程风见此,只得咬牙悲愤而去。
      顾令麟因毁约而愧对程家,因坊间流言而愧对顾家,看着王显又是敢怒不敢言,自然而然的只能将气撒在引起这些事端的“罪魁祸首”身上——紫怜这几天的日子确实难过得紧。
      顾令麟对王显的惟命是从起初令我十分好奇,而后我便释然了。王显与顾家的关系,如同旧时的主仆,又如同失散的世交,应是王显漫长生命中难得结下的善缘。只不过,在顾家代代相传的几百年间,王显,或是说穆舍,一直只是独自一人轮回罔替罢了。
      而和景与穆舍的曾经,则是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故事中尽是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他们是天潢贵胄,他们生而不凡,可私底下,他们一边运筹帷幄、谋划布局,一边却在艳羡着平民清闲平淡的小日子。
      洞悉镜只得看到断断续续的记忆,将这些记忆拼凑起来还原成真相很是费时费脑。仇老头曾一边烹茶一边抱怨:洞悉灵力在人间已然衰减不少,想当初,挥袖间便可知晓全部,一气呵成,哪像现在这般拖泥带水的,令人心烦!
      可对于紫怜而言,能窥得一分都是天赐的福分,不过是耗费些时间与心力,便可看到往昔真容。见她正身跪地再三拜谢的郑重模样,仇老头也拿她没有办法,而我见得小白使向我的眼色后立刻会意,在紫怜转向我们之前便伸手托了她的双肘将她扶起。不论她是谁,不论哪一世,绪练都在替玗璃守着她,自然值得她如此一拜,而我们帮她,终归是夹了几分私心,实在是受不起如此大礼。就这样,虽是慢了些,一干人总归是将想知道的事情一一探了个清楚。
      话回三百多年前的召启,在穆合烧了信笺的五日后,他果真携了全家乘车而去。
      十年光阴,化作一句保重,凝在了两家人泛泪的眼眸中。程家父子亲自出门相送,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许多人这才从积尘的记忆中想起,程府中还住了一家邻国皇族。此事就这样成为了坊间未来几日的重要谈资,因而七日后,穆氏一家车驾在九回岭坠崖的噩耗,是在衙役通报前流入的程府。
      程父骤闻噩耗,急火攻心咳了血,一应事宜便由程得操持。程得当即分别派人去了绪练住处与官衙,随后又派暗卫寻找知情的百姓以确认穆家这几日车驾行进的路线。
      派出的人前脚离去不久,绪练便主动登了门来。程得本是想请绪练前去长公主府告诉秋心,千万不要让阿漾知道这个消息,岂知绪练正是刚从长公主府出来。
      原来,长公主府人多口杂,和景反倒是最先知道噩耗的那个,若非绪练及时赶到拦下了和景,她怕是要冲出府邸直奔九回岭了。
      “绪练兄可探到究竟发生了何事?”程得终究是多年征战的将帅,深深吐息后便稳住了心神,面色却很是难看。
      “出发两日后,他们不知为何弃了大道转走山路,进山之后便再没有人见过他们。直到三日前有猎户上山狩猎,在九回岭断崖下的林中发现了马车和尸首。那猎户报了官,衙役在尸身不远处发现了四散的景国书信。地方县令见信后便知事态严峻,日夜兼程地将尸身运往城里,今日清早刚到官衙。我想,那边很快就会来人了。”绪练虽然微微蹙着眉头,但还算是语气平缓、神态自若,并不见焦虑之色。也不知他是相信附身穆含的玗璃不会轻易死掉,还是已经知道了甚么内情。
      程得听后正要开口,忽见程府管事快步进了堂中。确是来人了,可来的并不是京县官员,而是京兆尹亲自登门!看来此事涉及景国皇族,已非县官之力可管的了。绪练听此消息不禁眉心一动,似是想到了甚么,却并未多言,只是自请去内室避上一避。
      不一会儿,便见一人面带急色,匆匆进门后便直奔程得而去。这位府尹未着官服,行礼后更是无心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将近日所知详细道了来。
      从他口中得知,因那崖下密林是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又常年湿气漫布,穆氏一家四口外加马夫一人的尸身被发现时已是残缺不全,最终还是靠着沿途百姓的见闻以及行囊中的景国衣物服饰与书画信笺才得以确认身份。
      他叙述时语速很快,可神态却并未出现太大的波动。显而易见,令他心急的并不是这件事本身。
      果然,府尹语毕后不等程得回应,反而迈出几步向程得跟前凑了凑,提防地瞥了瞥四周,随后压低声线道:“陛下的意思,是设法将此事压住。”
      程得听后微微眯眼,稍稍附身更凑近了些,学着他的声线道:“这意思,是达谕京尹你的,还是给我的?”
      “啊,自然是下官的,下官的,可……”京兆尹抬眼瞧了瞧程得,没有再说下去。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庞尹不必忧心,此后事宜,你只需秉公循例即可。”程得见京兆尹依旧还提着一口气,讪讪地看他,便又添上了一句,“若是生了甚么枝节事端,必不会牵连你。”
      “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这姓庞的正要客套一番,却见程得已然先他一步抬手施礼,俨然一副送客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哀叹几声,便如同来时一般匆匆离去了。
      正在我对此人嗤之以鼻时,小白同我说,虽然常被权重之臣讽为所由官,但尹京之责重大,为官不易,动辄贬谪常有迁次变动,此人如此畏首畏尾,并非个例。
      我知道小白说得没错,可他是京尹,是身处毂下要位的主官,话说得如此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实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即便此事有你顶着,这京尹的位子他怕是也做不久了。”绪练自内室走出,边走边道。
      “这位子吃力不讨好,不如远遁。然而子非鱼,他之哀乐……罢了,不说他了。”程得轻笑摇头,话锋一转,“你怎么看?”
      绪练微微思忖后,道:“几日前,我入宫问诊,桌案上有信笺一纸。因其混在奏本中格外醒目,我便多看了几眼。如今再度回忆,那字迹,像是穆合的。”
      “果然,我没有猜错。”程得苦笑,“陛下与穆伯伯这是排了一出好戏啊。”
      “此前你我都是关心则乱,如今细想,事发时穆家八绝竟然都不在身边,心思缜密如穆合,必不会有此疏漏。方才听庞益说尸身残缺不全时,便可断定这是一出将计就计。穆家演了前半段的将计就计,后半段还需陛下借你之手演一场欲盖弥彰。”
      我听绪练提及残尸时,颇有暗指移花接木之意,心中不免觉得好笑:程得不知他们的身份,绪练只得按常理想出个解释说给他听。可我心里清楚,他之所以认定这场“意外”有蹊跷,同八绝和尸身没有多大干系,而是因为双双。有双双一路随行,一般牲畜野兽除非是成了精才能动得穆家人罢!
      程得听后叹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唤了管事入室,一番部署,都只为演好这后半场的戏码。
      “嗯?甚么将计就计、欲盖弥彰?他们在说甚么?”只要洞悉境中没有穆舍,紫怜便会神游他处,错过了重要之处,却又要反过来缠问。
      “你不仔细看,才会问出这样的蠢问题。”我哼了一声,本不想告诉她好使她长长记性,谁知她那汪汪两抹眸光可谓是利器,我不禁心软,对她解释道,“穆合知道归国途中自己的兄弟会下杀手,故意不让八绝随行,刻意走的山路,好营造坠崖身死的假象,此为将计就计。邻国皇子未出国境便出了事,而水灏借那姓庞的向程得递话,却只说‘设法’压住此事,而非‘务必’,这二者间差别的微妙,你应当能体味出来。何况穆合早前曾修书与水灏,虽不知信里具体说了甚么,可想也知道,无非是结盟之意。”
      紫怜“啊”了一声,点头道:“欲盖弥彰,他是想做给对穆合下死手的那一方看。”
      “水灏处于即位之初,国内未稳,边境又有乾偲国蠢蠢欲动。即便没有穆合,也无法确定景国不会趁火打劫,与乾偲一同瓜分内忧外患的召启。如今同穆合结盟,实为各取所需。他为穆合争得了时间,穆合胜,可保太平,穆合败,命途如旧。”
      紫怜并未回应,我一抬眼,却见她正颇具深意地看着我瞧。
      “你看我做甚么?”我转头瞄了瞄小白,发觉他唇角挂着笑意,也在看我,“还有你,怎么都阴阳怪气的!”
      “芽芽,可有人对你说过,你若是男子,许是庙堂之才。”紫怜道。
      我听了不禁一笑:“即便是街头卖饼的老翁都能头头是道地同邻里辩一辩时局,我这算得甚么!世间不乏头脑灵光的人,缺的是德才兼备、志向远大者,即便我是男子,以我的心性,也不会涉身权谋中去。”
      “也是,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若是入朝为官,怕是活不过一月罢!”紫怜揶揄我揶揄得欢快,被我一记指弹打了额头时脸上还是笑着的。哎呦一声叫出来时,我已离她几步远了。
      之后两三日,程得一边派人暗中以钱财封上知情百姓的口,另一边将戏做足,一家人足不出户,白衣素冠,“悄悄”祭奠穆氏一家。而外人不知的是,姓庞的登门那日夜里,有人潜入了程得的书房,第二日,程得在桌上发现一纸信笺,信上只写了一个“安”字。能自程府全身而退,除了穆家八绝便再难有旁人了。
      此后穆家再度销声匿迹,直到春猎前一晚,穆舍突然登门。程得虽然早知穆舍并未遇难,但他依旧止不住地为他担忧,终是在亲眼看到穆舍安好的那一刻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二人坐定后,穆舍便将这些日子所经之事与程得细细讲来。
      出行那日,穆家的车马一路徐行,到达第一处亭驿时天色将暗,一行人便在亭驿旁寻了间客舍住下了。下车前,穆合交代两个儿子:入住后直奔房中,小厮送来的一饮一食都不要碰,亥时一到便将外衫丢出窗去,丢出后不要在窗边停留;此后留在房中,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理会,直至天明。
      满心疑惑地进了客舍大门,穆舍一抬眼,心中不禁一沉——不论是掌柜小厮还是堂中的两桌旅客,他们的神态举止都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怪异。起初,他以为是爹爹刻意的安排,随后他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些人明显分得出阵营来,而且都在暗中相互打量。穆舍看了看兄长与母亲,见他们都是一副从容模样,心中不免嘀咕,难道父亲的谋划只瞒了自己不成?
      穆舍这一夜几乎无眠,脑中尽是戌时出现在客舍窗下,抱起地上衣衫拔腿便跑的身影。因而在听到门外窸窣声后,他即刻清醒,迅速掏出藏在枕下的匕首,翻身下床凑到门边。然而,在他侧耳寻声时却发现,除去自己的呼吸声外,再无其他的动静。穆舍又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静默依旧,他这才放下心来,忍了出门一看的冲动,又躺回了榻上。
      终于熬到了晨光熹微,穆舍匆匆下榻推门而出。不一会儿他便发现,整间客舍已是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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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码完了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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