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司南与刀

　　纽约，布鲁克林区。

　　玛格丽特缓慢地挪动到窗边，拉开窗户，迎着晨风深吸一口气。开窗这个动作本不该由她来做，她怀孕九个月，临产期已近，肚子大到任谁都不敢让她随意做些大动作，玛格丽特小心翼翼地开窗只是因为她想，天色尚早，护士还没有过来查看，但她已经受不了了。

　　玛格丽特有轻微的产前忧郁症，早上醒来后要是不能马上呼吸新空气，看一眼蓝天和世界，就觉得自己要被什么压抑的东西吞噬殆尽。

　　这家社区医院毗邻贫民区，历史悠久，住院部外墙破旧灰败，玛格丽特看见了医院门前街道拐角的露出的半辆警车，幽幽地叹气。

　　“怎么了？玛格丽特？”从病房外打水回来的隔壁床孕妇回来了，她把水壶轻轻放在桌上，小声呼唤在窗边忧郁的朋友。

　　“警车还在外面。”玛格丽特坐回床上，忧心忡忡地抓着床友的手，同样小声地说:“我想那个杀人犯还没有被抓住。”

　　玛格丽特最近的心情越发差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个最近在布鲁克林区恶名昭著的杀人犯——准确来说应该叫做“刨婴犯”，犯人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他潜入医院，专门猎杀临产的孕妇，夺走孕妇肚子的孩子再逃之夭夭，手段之残忍，犯罪之频繁，一时间震惊纽约乃至全美。

　　美国人多数信仰宗教，大部分人连堕.胎这种事都不愿意接受，更别提杀孕妇刨婴了，媒体群众均将犯人称作魔鬼，只是民众群情激奋也阻止不了犯人再次行凶，警方抓不住那个凶恶的杀人犯，舆论一天比一天紧张，医院外的警车正是为防万一而停驻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刨婴犯虽然丧心病狂但目标对象单一，还不至于连出行都成问题，但玛格丽特不一样，她原本就产前抑郁，突然冒出的刨婴犯无疑对她本就糟糕的心态雪上加霜，玛格丽特每天都要关注新闻，刨婴犯一日不伏法，她便一日不得安心，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杀人犯啊。”床友慢慢地应了一声，“确实，我刚刚逛了一圈，新闻还是只有那些无聊的明星八卦，杀人犯还没抓住呢。”

　　“何等无能的警.察啊！”玛格丽特掩面，声音悲伤，“这让我怎么能安心生下我的孩子？”

　　床友已经习惯玛格丽特突然低落的情绪，产前抑郁就是这样的，孕妇会在巨大的压力下疑神疑鬼想入非非，屁大点事都能联系到天崩地裂，床友甚至觉得那个刨婴犯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玛格丽特还没出生的孩子，床友曾听护士长说过，玛格丽特最初患上产前抑郁时每天都想打掉足月的孩子，因为玛格丽特觉得肚子里那个活蹦乱跳的生命只是某种要吸干她生命的寄生虫。刨婴犯出现后，玛格丽特的恐惧对象转移了，她开始抱着自己的大肚子警惕地关注身边所有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刨婴犯会突然出现，夺去她的性命和尚未出世的可怜孩子，愈发地神经质。

　　“凶手会被抓住的。”床友耐心安慰道，“这种性质极端恶劣的杀人犯，警方绝不可能放过，而且现在全国都在关注布鲁克林，他们必然会倾其全力抓捕犯人，我不相信医院里没有便衣警察，也许保护我们的人正混在我们中间。玛格丽特，不要恐惧，这世上还是保护我们的人多，那样穷凶极恶的犯人定会被正义裁决，连仁慈的上帝都也不会庇护他。”

　　玛格丽特被她的话语安慰，冷静下来。

　　“有你在真好。”她抓着床友的手，“你说的对，那种恶人绝不可能得到善终，上帝只会保佑你这样好的人。”

　　床友微笑着看着她，“谢谢。”

　　有人轻轻地敲着门，床友打水回来后并没有把门关死，外面的人是可以直接推门进来的，但他没有，显然门外那位不是医院的人。

　　玛格丽特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便过来报道的家属只有一人，她提醒床友，“你丈夫来啦。”

　　床友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一个提着保温壶的年轻亚裔男人，床友和男人小声说了几句话，回头同玛格丽特挥手，指指门外，玛格丽特会意，知道他们要在外面吃早餐，点头让他们快去。

　　床友走了，玛格丽特小心地躺回床上，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好了，她盯着时间开始期待自己丈夫的到来，等待临产前的时间其实挺无趣的，什么都不能做，玛格丽特在病房里能聊得比较好的只有临床的床友林，林是几天前才住进来亚裔孕妇，她在一病房里的黑人白人孕妇里十分显眼，有女人在的地方就有八卦，林那看上去过分年轻的面容，和她安静但极其照顾人的丈夫，都是其他人闲暇时的话题。

　　大部分男人在妻子怀孕时都会变得顾家，病房里不是没有黏黏腻腻的夫妻，但会来病房探望妻子的男人们都在行动上输了林的丈夫——约翰李一条街，那个寡言少语的男人请了长假，每天早早地带着早餐来到病房，和妻子在医院四处散步，或是在病房用中文小声聊天，约翰李总是到住院部关门的点才愿意离开，这对亚裔夫妻虽然因为东方人的羞涩不太在别人面前展露亲密，但他们的感情无疑是很好的，等待生产的女人们总是乐得见到美好的事，所以大家都喜欢林。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阳光多么明媚啊，世上的一切都那么值得期待，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杀人犯，现在的生活就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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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刨婴犯，现在的我就应该瘫在家里陪我奶奶看剧了！”林，或者说柏瑟，咬牙切齿地吸溜面条，咕咚咕咚地喝完了面汤。

　　“……抱歉。”传闻中的绝世好丈夫楚子航干巴巴地说，“我没想到任务会是这个。”

　　“我没怪你，是我自己要来的。”柏瑟摆摆手，“千错万错都是那个畜生的错，怎么样？有目标的消息了吗？”

　　楚子航摇摇头，“医院里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距离目标上次作案过去快过去半个月了，根据校方对他行为的预判，最近几天他一定会动手，他需要新的‘材料’。”

　　柏瑟露出厌恶的表情，无论在卡塞尔学院学了多少关于龙类和混血种的知识，她依然无法接受某些藏在历史和书籍页缝里黑色的东西。

　　执行部下发给楚子航和柏瑟的新任务是处理最近在布鲁克林作恶的刨婴犯，校方从凶手不可思议的犯案手法里判断出对方是个混血种，刨婴大概是为了什么黑魔法性质的炼金实验，诺玛分析凶手的作案规律后划定柏瑟现在住着的社区医院为凶手下一个目标，因为受害者全是待产的孕妇，为了更接近凶手，柏瑟不得不安上假肚皮混进病房里。

　　楚子航在知道任务内容后就后悔了，在他的计划里，这次任务本该是他在前头提刀砍人，柏瑟在后头安全的帮忙找凶手，他们处理完任务后楚子航还可以随便找个纽约知名美食店请柏瑟吃吃喝喝还人情，两人再一起写报告加实习分，而不是柏瑟深入受害群众第一线，他在后头安全的地方观望情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难道你一个大老爷们能混进全是孕妇的病房里么？”柏瑟安慰他，心说你长得再好看也假扮不了女人啊，“你不用担心我，我好歹格斗课成绩有A呢。”

　　楚子航沉默着不说话，柏瑟拍拍巨大的肚皮，继续道，“而且我还有武器，装备部出品，威力绝对有保障，你还不安心吗？。”

　　柏瑟的假肚皮是装备部临时捣鼓出来的仿真热源携带包，内含一把装满弗里嘉子弹且被装备部改装的□□手.枪，一个信号发射器，还有GPS定位和安全的清洁能源电池，附带MP3音乐外放音炮和手机充电接口，可谓功能齐全。

　　楚子航心说就是因为是装备部出品的才让人不放心，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拍了，你难道不怕肚子爆炸吗？

　　柏瑟当然怕，所以她没用多大力，她吃饱了就懒散地靠在医院草地的休息椅上阖眼打盹，刨婴犯不在白天作案，所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楚子航也不管她，抱着保温壶查看新闻，没多久熟睡了的孕妇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柏瑟晚上在医院是不睡觉的，她会在最小的消耗线上使用整整一晚的言灵直到楚子航早上到来，顺利度过卡塞尔学院第一学年后柏瑟的言灵升级了，LV.2的司南附带了地图功能，恰好可以覆盖住院部那一楼的几间病房，开启地图功能后柏瑟能清楚地知道病房里有什么人，要是有谁摸进来她能第一时间通知楚子航从离医院最近的公寓杀过来，所以她每晚都躲在被窝里吃高热量的巧克力和能量棒顺便追剧打发时间，除了吃得不太健康以外，已然是过上了想要的咸鱼假日生活。

　　这些楚子航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柏瑟黑着眼圈飞快地瘦了下来，每天吃得越来越多，护士也悄悄警告他说柏瑟状态不对。

　　楚子航侧脸低头看柏瑟头顶的发旋，她有些严重的眼圈像是清晰可数的睫毛下的阴影，透着疲倦。

　　柏瑟好像只有睡觉的时候是全然安静的，她平时总是忙忙碌碌地往返于宿舍教室图书馆，你不去找她她也不找你，但你跟她说话她会很高兴，满眼亮晶晶的。

　　“醒醒。”他轻轻摇醒柏瑟，“在外面睡觉会着凉的。”

　　柏瑟茫茫然地醒了，“我不想回去啊。”她揉着眼睛说，“挺着大肚子躺着好难受……好吧坐着也难受，我们回去吧。”

　　她揪着楚子航的衣服慢慢走，逐渐清醒过来:“我睡着后玛格丽特要是又低落地走来走去，你要把她按回床上……不不不你别按了你力气好大，你让她老公去按，如果她还在担心刨婴犯你就哄哄她，实在不行你跟她讨论《圣经》转移她的注意力，总之不能让玛格丽特疑神疑鬼，她那大肚子禁不起折腾。”

　　“我已经讨论过了。”楚子航说，他靠着看过的一点关于国外宗教简析书籍和当年在仕兰中学辩论队留下的基础，与虔诚的信徒玛格丽特聊过天，他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一来他能说的东西已经不多，二来是他觉得再讨论下去，整个病房的大肚子女人都要过来听他传教了。

　　其它孕妇的丈夫显然因此对他有种微妙的敌意，楚子航认为他和柏瑟只是为了任务而来，名字什么的都是假的，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不好。

　　柏瑟揉着眼眶,“好吧，那你注意点……怀孕真麻烦，我看着都怕。”

　　楚子航点头附议。

　　每一个生命来到世上都不容易，所以混血种们把牺牲生命为代价的炼金术定义为邪恶，既然刨婴犯破坏规则，那他定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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