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舞者

　　这里面有个特别热情的张大姐，甚至拍着胸脯打包票帮姚芝厚找个好人家。有这么一阵子，姚芝厚就和张大姐走得特别近。今天张大姐送点腌咸菜来，明天又来请姚芝厚帮忙去刺绣、剪裁些衣服。后来，张大姐开始给姚芝厚介绍对象。三四个都是要填房的，姚芝厚不肯要，张大姐就有些不高兴，说：“姚妹子，我也不是说你。你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现在家境又是这样，怎么还这样挑三拣四的呢？要知道，这娶媳妇的男人，又合适你这个年龄的，可不多了啊！”姚芝厚就将她的想法都同张大姐讲了，说不是在乎对方是再娶，主要怕对方有个孩子，负担太重，而且恐怕对筱瑜不好。张大姐说她考虑太多，沉默了一会儿，张大姐才说：“那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一个小伙子，三十出点头，比你小一些，还未婚娶。现在在镇上的水果罐头厂当司机，跑运输的。”姚芝厚就说：“怎么这么大了还没有娶呢？人可靠吧？”张大姐说：“不瞒你说，这个人是我远房的表亲戚家的孩子，说起来还算看着他长大的呢，人是放心的。不然我会介绍给你吗？就是以前年轻的时候家里太穷了点。你也知道，现在结个婚，彩礼是一年比一年高，还要有房子、办酒席。唉，难呢。可苦了这孩子了。”她又接着说，“不过，现在他当了司机，经常在外面跑，见过世面了。人也不一样了，外面有些门路子，多少能弄些钞票进帐，往后的日子只有好。现在多少姑娘开始想要嫁他，可都不是真心对他好。我是看你对沈老师那么好，知道你是个实心人，才把我这个亲戚介绍给你的。”姚芝厚也说，不怕对方穷困，就图个人好，对她们母女俩好就成。“不过”，张大姐说，“还有个条件，人家也没有孩子，总不能让人家一生断了香火吧。他结婚后还是会要个孩子的。”姚芝厚有些为难，正在踌躇，张大姐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他以后经济上是不用愁的，你替他生个一子半女的，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不疼你的道理？筱瑜嘛，养久了就好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小猫小狗养久了还会有些感情呢。我话可都说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么好个人，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到时候可别来后悔呦。”姚芝厚又沉思了一会儿，就说先看看人，相处一段时间再说。两方就这么说定了。但姚芝厚让张大姐替她保密，不让筱瑜知道。张大姐就笑，说：“你家筱瑜和你家沈老师一样，都是固执、犟性子。书读多了，秀才脾气，还看不开。好好好，我不说，等你们事成了之后，她慢慢也就能接受和习惯了。”
　　三天之后，姚芝厚见到了那个叫做赵强的男人。看起来也还本分，刚进她家门，他甚至连手该放哪里都不知道，一个劲地在裤腿上来回搓。姚芝厚一边不慌不忙地炒几个小菜，一边和赵强闲扯，问了一下对方的情况。赵强一开始很拘谨，后来点了根烟，话匣子慢慢打开了，话也就多起来。但毕竟初次见面，也不好多说，就只说了以前家里穷，小时候日子很苦。后来去当了十年的兵，本来谈了恋爱但是人家姑娘嫌他家太穷不肯嫁过来就吹了。现在复员转业去跑运输，因为有的物资紧俏但他们在外面跑的有路子拿得到，常常有人为此求他帮忙，还有些外快赚。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觉得苦日子熬出头，也该找个实在的人过日子了。中午筱瑜放学回来，看见家里有个陌生的男人，姚芝厚出来介绍说：“瑜儿，这是赵叔叔。叫赵叔叔。然后去洗个手来吃饭吧。”筱瑜淡淡的，人也不叫，回房间收拾了一下，出来和姚芝厚说：“学校里小组布置的作业下午要讨论，我去找阿牛和珍珍商量。你们吃吧。”说完，就出去了。姚芝厚被弄得有些尴尬，只得说：“这孩子！”夹几口菜给赵强，然后再倒一杯烧酒，说：“趁热吃吧，赵强。我们瑜儿还小，不太懂事。你不要多计较啊，其实小姑娘挺善良的，就是性子固执一点。以后会好的。”赵强一边大口嚼着菜，一边抹了一下油光光的嘴，说“没事没事。女孩子嘛，总是贴父亲些。以后会好的，会好的。”然后再朝姚芝厚笑笑。两方面都不太讨厌对方，这样的一次相亲，也就差不多定下来了。
　　筱瑜跑出去后，的确是去了牛健家找阿牛商量，但商量的当然不是学校里的功课。她急冲冲的，满头大汗。到了站在牛健房间里直喘气。牛健有些心疼，问她吃饭了吗？发生了什么事。筱瑜就说家里来了个陌生的男人，大概是她母亲要嫁人了。牛健紧张了一下，问她们会不会搬家？筱瑜说不知道，问牛健怎么样才能阻止她母亲再嫁。牛健说，只要她不搬走，她母亲改嫁有什么关系？筱瑜说，有关系，当然有关系！她的母亲是属于父亲的，只属于父亲一个人。牛健说，那她的新父亲也是父亲呀。筱瑜急了，说，那当然不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两年前就死了，永远都不回来了。牛健就安慰她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用管太多，只要她有饭吃、有地方住就行了。如果她妈会把她赶出来，她可以住到自己家里，自己会保护她。他们还像以前一样，还是好朋友。筱瑜就问：“阿牛，如果我妈妈结婚，我离家出走，你会不会替我保密？”牛健说：“当然会。”筱瑜就放心地开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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