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若星辰(修正稿)

作者:Ju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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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S大校庆



      一周伊始,自从上次之后,顾念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书兰的动态,至少同样的傻事,她不会再做第二遍。她撑着脑袋,又在盯着电脑的屏幕发呆。感觉到有一只放大的手在她眼前晃过。回过神来,正好对上怡姐放大的脸,吓得往后靠了一靠。

      “阿念,今天有点奇怪啊?”怡姐说着又凑近了几分,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顾念朝她眨了眨眼睛,略显无辜地问:“很奇怪吗?”

      怡姐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看见她低头去看文件,敲了敲桌子。

      “怎么了?”她抬头问。

      “怎么了?”怡姐声音夸张地张大嘴巴,声音大的不得了。“阿念,现在已经下班了!你看现在部门的人都走光了。”

      顾念后知后觉地往旁边看看,确实,整间办公室除了她和怡姐就没有人了。

      “阿念,你会不会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患上间歇性失忆了吧,刚刚人走的时候还跟你打过招呼呢!”

      顾念讪笑两声,“没有,我就是忘了。”

      如此失魂落魄地到了远宏外面,就连墨城已经到了都没有发现,还是怡姐像挖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兴奋地跳起来,她才看到倚在前车盖边的墨城。

      金灿灿的阳光下,黑色的迈巴赫像一条游弋在金色海洋的鱼,长身像钻石般恒久闪耀。墨城穿着一件深棕色的休闲长衫,领子是白色深V,米黄色休闲裤,白色板鞋,一身搭配休闲而时尚。

      她以前就经常说他穿什么都好看,完全能媲美服装模特,偏偏他还不自知,每次听她这么说都会反问:是吗?看到她郑重点头,才会心情适意地大笑起来。

      几次之后,顾念终于不算太迟钝地认识到,他这么问根本就不是对自己气质形象不自信,完全就是享受她对他的仰慕和夸赞。

      “颜值高,身材有料,还那么有气质,简直就是完美男神级人物。”怡姐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脸垂涎欲滴,那眼神恨不得直接冲上去。

      她说的声音很小,并没有打扰到闭着眼睛,头微微垂着似乎已经陷入沉思的人。
      顾念无奈地松了松被怡姐狠命抓住的手臂,红着耳朵深深地呼了口气。

      “怡姐,那个人我认识。”她不能靠近,想大声去喊他的名字感觉又不妥,只好想方设法转移已经魔怔了的某人的注意力。

      “我说,我们认识,事实上关系还很亲密,所以......”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对于两人的交头接耳,清雅矜贵如一方古墨的男子毫无所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车道旁边,细风从女贞树的枝叶间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汽车在几米开外纷纷静止,车轮与水泥地面撕裂地打磨。两秒之后,绿灯,停滞的人群开始走动,身段窈窕的都市白领高跟鞋鞋跟踩踏落地。

      墨城微微侧头,十字街道的另一侧,某店铺放着某音乐电台的广播,歌曲是陈冠蒲的《太多》;越野自行车从店铺门口俯冲而下,碾过马路,后刹右拐进林荫道;公交车到站,电门打开,乘客先下后上......一切声音渐渐明辨清晰,又融为一体慢慢模糊。

      曾经,世界级钢琴演奏师Antony曾经毫不吝啬地讲过钢琴家Kevin的双耳就是为创作完美的交响乐而生,在他耳里任何一种声音都有自己的音阶和节拍,生命和活力。如同一位指挥家站在舞台的中央,木管乐,铜管乐,打击乐,键盘乐,弦乐交织编制,共谱成一首荡气回肠的浪漫主义音乐诗歌。

      他未成年之前曾为英国肯特交响乐团写过一首《里昂幻想曲》,自此一举成名,但他本人却并没有留在肯特交响团,无论参加国际音乐厅举办的任何形式的音乐会,一直都是以自由音乐家的身份自居,也很少举办个人演奏会,直到成年后推出个人浪漫主义钢琴单曲《胥梦》系列的前两首——《Sour》与《Ruthless》,震惊了整个音乐界。

      然钢琴家Kevin本人生活十分低调,深居简出,一直拒绝任何媒体的采访报道,电台或着音乐栏目的邀请,直到七年前宣布暂别音乐舞台,渐渐淡出世人视野,只留下迄今为止仍被不少知名音乐家改编传颂的三首成名曲。

      从一位年少成名,以才情自傲的音乐家,慢慢涉足商界,成为一名的青年企业家,他的人生仿佛从父亲过世的那一年就出现了偏差,为了守护父亲的毕生心血留在华社直到走到今天,似乎是阴差阳错又理所当然。

      现在墨城都在想,是不是当年他没有完成父亲最后的心愿——衷于音乐,才会让自己蹉跎那么多年都看不清人生该往哪个方向走,即使他现在仍然完整地保留了用听觉感知外界环境变化,物体移动的习惯,可是那些声音再不像当初那样清越明晰,与他灵魂深处共鸣,而是保留它最原始的状态,杂乱无章,甚至嘈杂刺耳。

      他睁开眼睛,这是第多少次,他能完整地辨别每一种因为空气振动而发出的声音,却再也抓不住它的中心和旋律。

      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人已经转了身,怡姐一脸不以为意。“小样,我还不知道你,从回国以来就没见你参加过什么私人聚会,怎么有机会认识这样的高富帅。”

      顾念觉得自己深深的受到了鄙视,不知这句话多多少少落在墨城耳里,怡姐朝她使眼色说:“他......他过来了。”

      她转过脸去,刚好和已经过来的墨城对上,有些不自然地喊他:“墨......墨城。”

      “到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墨城笑着回视他,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人,“顾念,你同事吗?”

      怡姐现在整颗少女心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看着已经自动比肩站在一起的人,都不用她介绍,直接不停地点头。

      她也点头,:“墨城,我同事穆怡。”

      她之前也会在他面前说起设计部的一些事,所有墨城并没有听着耳生,朝怡姐淡淡一笑。“穆小姐,我经常听顾念在家提起你,幸会。”

      “你好你好!”一向自称“辣手摧花”老江湖的怡姐第一次脸红了,现在她要是还不明白这两人关系匪浅,她就是猪。

      这位许先生一开口就是帮女友正名呢。

      墨城说:“顾念刚回国,在公司承蒙穆小姐照顾了。”

      “......没有,没有。”怡姐直摆手,倒是为她说话:“阿念和公司上下的人关系都很好,谈不上照顾。”

      顾念见他们讨论自己,将头埋了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偏偏墨城有所察觉,直接揽着她的肩膀不松。

      怡姐本来就是性格豪放直爽之人,见对方态度温雅和善,心里就藏不住话了。“阿念家属,Sarah那么优秀,可是有很多人都在追求的哦,你要抓紧把人看住了。”

      顾念膝盖一软,差点跪了,早知道就不要让这两个人见面好了。怡姐这张大嘴巴,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关不住门,完全就是见色卖友嘛!

      “唔,我一定做好家庭教育。”墨城面上风云不变,顾念隐隐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力道加重了。不过显然这句“阿念家属”让他很受用,眼角堆起更深的笑意,看向怡姐说:“穆小姐这是要去哪?我们可以送你。”

      “不用不用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怡姐欢快地摆手,很识相地不去做这个超级大的电灯泡,临走之前还不忘向差点被她害惨的顾念暧昧地挤眼睛。

      顾念见人不负责任地一溜烟过了马路,心虚地撇过头去。“怡姐最近工作太累了,日夜颠倒,所以精神有点......错乱。”

      墨城笑容加深,“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刚才在说梦话?”

      “......”她一句话完全被墨城给堵死了,张了张口,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她刚才朝你挤眼睛干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

      “风太大,沙子迷眼。”不等他答,她径直走过去开门,惯用她无赖时用的伎俩。“墨城,我快饿死了,我们早点去吃饭吧!”

      过了一会没什么动静,她听得见很轻微的脚步声,接着车窗被敲了一下。

      她摇下窗户,墨城俯身下来与她平视,云淡风轻:“想好一五一十怎么交待,不然不准吃饭。”起身又蹲下来,这次冷了脸。“不许抵赖也不许敷衍。”

      “......”唔......她瘪了瘪嘴。

      她要收回许先生是二十四孝忠犬好男友的话,明明就特别霸道小气,还爱欺负人。

      因为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每次都错开高峰期的好运气今天预支干净,时速能开到几百公里每小时的车,现在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只行驶了不到十公里。

      在A市上下班堵车的概率和北京秋冬季出现雾霾天气一样频繁,一个是绑住了你的脚,一个是迷障你的眼,都是挡住了你回家的路。所以说科技高速飞跃和城市化发展从一开始就验证了辩证唯物主义矛盾观,凡事有利有弊。

      人类解放了双腿,却受限于四条腿的代步工具,改造了自然环境,却深受自己排放的废旧污染物的烦恼,一夜回到解放前。

      相比于顾念作为一名建筑师对于A市未来的道路桥梁设计十分担忧,墨城一路上倒是出奇的轻松和有耐心,有耐心地听完了她绝对不算敷衍,近乎声情并茂的演说。

      事情简而言之就是从她是Sarah本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开始。她习惯手稿,每次在电脑建模,创建实体模型之前,都必定要保留一份完整的草图设计,而且像标注心爱之物为个人所属一样,在设计图下方都会画有斜体字母“S”。最近对她崇拜愈加而且心细如发的小张,一经手她的设计原图就注意到了这点。

      通过现象看本质,从作品风格,设计原图的起草,描图,上色,甚至喜欢用几号的铅笔,像个侦探小说家一步步考证,顺藤摸瓜,最后确定真相只有一个——她是Sarah无疑。

      顾念当时听完他的“破案”过程半天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当初原本就非刻意隐瞒,只是觉得既然回国重新开始,就无须为之前Sarah的名号所累。而且那时候她又接替方艺手中的项目,就更没有必要大肆声张,引起部门内不必要的纷争,让其他设计师对公司高层的决策产生不满和怀疑的情绪。

      认识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个滴水穿石,日久见人心的过程,所以她一点都不怀疑总有一天与她朝昔相处的同事都知道她就是Sarah,也不会在心理上那么难以接受,或者由此对她敬而远之,他们还是曾经一同吃苦享乐,兢兢业业为建筑事业忙碌在最底层的建筑师。

      一个人站得越高,走得越远,就更应该保持清醒将自己看得很低,这是她导师在她回国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所以无论何时何人问起,她都可以大方而坦然承认,只是当时顾念实在被小张的可爱之举感动到了。

      天台风凉,四周静谧无声,只剩天高地大,风吹着两个人的衣角呼呼作响。小张特意避开所有人到这里来单独问她,是站在她的角度首先尊重和保护她隐私的考虑。年轻的脸上是一贯的纯真善良,没有责问她故意隐瞒,也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恶意曲解她的用意,而是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单纯好奇而急切地渴望她给的一个答案。

      在过去的五年,她很多的时候都是一个铜墙铁壁的防御者,为自己的心筑起高高的城墙,害怕人心,更害怕轻易付诸满腔真心。很多和她亲近的人,经常照顾她的家庭医生Kara,她的室友乔菲,她的老师和同学都说她把自己保护在一层坚硬的壳里,但凡感受到一点伤害就会缩进去,要和她交心,完全要下铁杵磨成针的狠功夫。

      短短相识不过数月,小张和怡姐还有部门其他同事都对她坦诚相待,她却仍然有所保留,仍在犹豫是否真心以换。那是顾念第一次觉得无地自容。

      “有进步,然后呢?”墨城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吻,无言的鼓励,她一直都知道。

      “然后,我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啊,所幸就是被狠宰一顿,请客谢罪。”她将头瞥向外面,夕阳的余晖铺满江面,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眨眼就消失在了对岸,而桥道上的车还在紧跟着一寸寸地挪。心里越发坚定了要亲自设计一座桥梁的决心。

      墨城在心里暗笑,是不是因为请客被吃穷了,才答应中午他接她一起吃饭的提议的?手指扣在方向盘停了好几秒,见她的视线一直看放在外面,又不知道在想发呆,不耐烦地清咳了两声。“顾念,不好试图混淆视听,这不是重点。”

      囧.....他还在盯着怡姐最后一句“所谓很多人在追求”不放。她顿了顿,“其实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墨城仔细琢磨她的话有一会儿,问:“不是那样那是怎样?”

      “就是......”她想了想该怎么说,“就是没有人在追求我。”

      “嗯?”墨城嘴角轻挑,拖长了单音。

      经验告诉她,墨城越没所谓的时候越有有所谓,所以她越能一笔带过的地方越不能一笔带过。“他叫黎清,是A市有名的地产公司的少东家。他们家从八十年代开始投资房地产业,由此发家,21世纪初开始创建了一个基金会,目的就是资助国内的青年建筑师出国继续深造。去年的普利兹克大赛,他们自己资助的人就有参加,所以对入围前十的建筑师以及他们的作品都十分了解。”

      虽然墨城对她长串的修辞,刻意的加饰是万分敬谢不敏,但是还是很快就抓住了重点。“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有意跟你合作?”

      “准确来说,是和远宏合作。”其实原本这个项目换做公司的任何一位设计师都可以接,但是不知道是谁在他面前说漏了她回国在远宏工作的事,黎清就提出希望由她来出面负责所有设计部分要求。

      墨城一下就抓住了她的重点:“你拒绝了?”

      “是啊!”顾念悲切地点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打算放弃。前天托人带了礼物,被我退回去了,今天就更加高调,直接送花过来。”她举手保证,“所以,真的不是怡姐所理解的意思。”

      他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他发现顾念较真的时候,比平时什么事都马虎不在乎的样子可爱多了。

      可是男人的思维和女人不同,男人看男人总是比女人看男人要准。如果真的如顾念所言,那个黎清身份背景这么强硬,那么以他的骄傲,被女人拒绝了之后,既然已经不会斤斤计较,就更加不会拉下尊严和面子死缠烂打。

      所以......最可能就这个黎清表达的太过含蓄,而刚好对方还是一个十足迟钝的人。

      墨城支了支下巴:唔,还好有人够迟钝!

      过了桥中,车速开始慢慢加快。夕阳渐渐在桥的后头慢慢褪成红色的扇弧,散布耀眼的金光,照着晚间的城市珠光宝气,林立的楼宇大厦活像一座座钻石黄金塔,透着腐朽糜烂的信息时代气息。

      江风没有了正午日间的燥热,一阵比一阵凉爽,清冷。墨城替她摇了车窗,她的发尾扫过他的脸上,丝滑的,冰凉的。

      “为什么要拒绝?”他口是心非地问。

      “黎氏地产最近投资的是城南郊外的一块地,面积不大,也就一百多亩的农田和树林,当地还有十几户农舍的老百姓。他们打算在那里扩建一个度假村酒店,希望当地民户迁出目前居住地,接受他们开出的津贴补助,提供工农房居住的条件。”顾念冷哼一声。

      A市近年来旅游业飞速发展,立刻带动了第三产业的繁荣。经济增长立刻就像一条活的生产链,城市化的巨大的齿轮已经加速运转,势不可挡。这些年由于城市边缘的迅速扩张,周边不少古镇,村舍净土都成了开发商的盘中餐,资本家的腰侧囊。

      旅游业是发展了,可是商品经济的市场规律同样也告诉我们,单一的产品会因为缺少竞争力而慢慢退出历史舞台。当旅行社将游客的眼光和脚步,全都桎梏在钢筋水泥铸成的琼楼之中,千堵白墙围成的方寸之地,旅行缺乏那些返璞归真的元素,是否还有人愿意花钱在原地踏步。总有一天城市里的人会跳出城市的豢养,回归到归属自然的本心,到那时候,商业经济产链是否再以破坏生态平衡为代价。

      “我在城西区生活了差不多四年,其实我是不希望发生太多的改变,至少......”不要在她手上发生这些改变。

      过了桥头,车流开始分散,奔向城市的五指山。顾念歪着头靠着车窗,“墨城,你说我是不是太不理智了?可是我忙完了这阵子,还有明年文化馆这个项目要忙呢。”

      “没有,你做的很好。”他又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她满意地笑了笑,咬了咬嘴角。“我也知道有些事你不去做,别人也会去做,可是就是在心里过不去。”

      叹气的声音那么明显,墨城侧头看了一眼她隐隐克制的失落。忽而想起他第一次听她说是建筑师时的心情,他那时好像吃惊之余,还有一口气闷闷地堵在心里的感受。

      其实当时他心里想的是建筑师这个职业太辛苦,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承受的都要比别人多,不适合女孩子。她吃的那么多苦,这一副瘦瘦弱弱的身躯是怎么抗过来的。

      可是当他亲眼所见那一副副设计图里的建筑,栩栩如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站在“Dream Opera”舞台中央,和那么多慕名而来的人一样,只剩下对艺术的顶礼膜拜和望而生畏的喟叹。尽管他是在她身边,如何见证这一部部作品是如何在她笔下诞生,又由她亲手完成,可那种骄傲和自豪纵使用尽千言万语都说不清楚。

      这才是他深爱的女子,有最柔软的外表,最坚毅的内心。

      “无论任何事,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开车到最近的一家超市。“为了奖励你这么乖,我们今天在家吃。”

      顾念蹭地坐起身,不确信地看着他。“那我可不可不要这样的奖励啊?”

      “.......”他嘴角抿深,笑得开怀不接话了。

      4月8号,S大九十周年校庆。百年老校,历史悠久,文化深远,莘莘学子。一大早,沿闸北街过来S大北门口,车子和人群将整条进校的路围的水泄不通。

      墨城坐在驾驶室,对于车子只能以龟速一点点挪,微微地皱起了眉心。顾念看着前面的路况,即使道路两边都有交通指挥员在指挥,但是拥堵的情况完全没有起色。

      “要不我就在这里下车吧?”等车子再一次停稳了,顾念说着去解安全带。

      墨城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点点头,“也好。”但是完全没有要放她出去的意思。他支着下巴转过脸来看她,“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顾念摇头,“不用了,今天又不是周末,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翘了不就好了。”

      要是所有的员工都像他这样,身为老板的萧逸还要不要活了。顾念无奈,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真不用了。”她可不想做色令智昏的女人,然后又被萧逸逮着机会过来要人。

      “好吧!”下车的时候,墨城按下车窗,“那你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到时候我来接你。”

      顾念仔细地想了想,说:“后面肯定还有聚会什么的,时间不一定,你就不要过来接我了。”她看了一眼外面陆陆续续进来的车子,提醒他:“快走吧,待会车越来越多,就不好倒车了。”

      墨城对她急于催他走的态度很不满,好像他男朋友的身份不能在她同学面前曝光一样,心里有些郁闷。但是看一下时间,确实再不走的话上班就来不及了。升了车窗,开始倒车,这次连道别的话都懒得跟她说了。

      顾念看着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全然没有以往跟她分开时的半点留恋,不禁纳闷,她刚才是哪句话得罪他了?他最近怎么越来越小气,也太好得罪了吧!

      闸北街是A市很古老的商业街,所以位于闸北街交通枢纽出的S大北门,比正门南门人口来往更加密集,商业活动也更加频繁。

      进校的路,两旁是古老而又高大的樟树,和五年前比,似乎更伟岸了一些。沿路过来,可以看到各种展览,漫画展,摄影展,涂鸦创作,海报天地.....都是新一代在校学子自己创作的作品,令人眼花缭乱。

      顾念站在展览中央,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都带着简单而快乐的笑容,身边站着的可能是朋友,同学,还有可能是恋人。她突然想到自己,九年前的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那时候她和徐景深还没有认识,还是那个为了求学,远离家乡的平凡而单纯的女孩子,脸上也会挂着容易满足的笑容。

      现在呢?恍如隔世,早就是天差地别。

      不知不觉就到了曾上过课的教学楼,80年代的建筑,已是一派老态垂暮的光景,不见了爬山虎绿色朝气的藤条,现时正颤巍吃力地盘踞在一隅。而教学楼的绿油油的空地上,以前在同一个班的同学现在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有说有笑。

      顾念看着他们,男的一个个西装革履,女的都是一副白领的打扮,好像就只有她,随意的衬衫外套,牛仔球鞋,有些与众不同。突然有些不敢走过去,可是以前的班长早就眼尖地看到了她。

      班长生的人高马大,长得很精神,做事世故圆滑。一见到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着说“呦,顾念来了,老同学,好几年都没见了!”

      顾念朝他点点头,笑着走过去。

      其实说是同学,基本上从她离开那天就再也没有联系。而她呢,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之外,不想再牵扯过去的任何事。

      “班长,好久不见啊!”顾念看他挺着像有好几个身孕的肚子,看来这几年过的不错,至少没少上过酒桌,才让自己有了这么大的啤酒肚。

      “我们老同学顾念还是一点都没变,越张越水灵,你们说是不是啊?”他在几个人当中笑眯眯的,“出了趟国感觉就是不一样,现在应该已经是大建筑师了吧?”

      其实顾念在学生时代就不喜欢他,觉得他功利心太重,又爱斤斤计较,和他是极处不来。现在他说这话,她都觉得他有另一种意思。

      “班长倒是变了不少,换作以前都认不出了,最近是不是在减肥啊?”

      她说完,班长的脸色有些难看。身边的几个同学纷纷侧目,但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要搭话的意思。

      看来过了这么多年,作为班长的威严还是在。顾念有些后悔了,她可不可以当她没说过啊?其实也真的没什么意思,不过班长这人一向小气,典型的官僚作风,只许州官防火,不许百姓点灯。

      现在倒好,她一语成了众矢之的,不后悔才怪。

      不过她的运气一向较好,所以哪怕是现在骑虎难下的时候,伟大的玲子还是及时地出现,像救世主一样拯救了她。

      “玲子,你来了,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去教授家的吗?现在要不我们现在就去?”

      “我……”玲子的反应是慢了几秒,看见顾念背对着给她使眼色,又看了一眼后面一群人精彩纷呈的表情。讷讷地点头。“哦......对,我就是过来找你了。”

      当然,此时的顾念也不忘朝班长他们淑女地笑笑,礼貌地说了声失陪,才拉着莫名其妙被她拉来做挡箭牌的玲子,逃荒一样离开事故现场。

      到底是同住了三年的老朋友,玲子仔细一想当时班长不怎么愉快的脸色,又看着顾念像拔了老虎毛一样落荒而逃的怂样,一下子就猜到怎么一回事了。等走到拐角处,一把甩开被她抓着的手。“行了,陪你演戏也演够了,真不知道我这么交了你这么个损友。”

      顾念看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苦笑着说:“没办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所以才说你不识好歹!”玲子莫名不爽,“要去教授那你自己去,我可没功夫陪你。”

      她说着要走,顾念眼疾手快得拉住她,“那......”

      玲子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粗声粗气地说:“我去别的地方逛半个小时!”

      知她者莫若玲子也。有友如此,汝欲何求啊!顾念几乎是内心感叹着,给了玲子一个熊抱。

      学生礼堂,冗长枯燥的周年庆,在校长热烈激昂的演讲后宣布结束,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过去,宽敞堂皇的会堂现在已经人去楼空,顾念坐在会堂的最后一排,从这里的看着正中央的讲义台。

      在很久很久以前,作为这里的新生,对这里,对未来都有着无限的憧憬。那时什么都不懂得的她,就像一粒再平凡不过的沙,掩没在人群里,听着校长激情昂扬的演说,和所有人一样热血沸腾。而过了那么多年以后,现在这里,人潮散去,不过只是再庄严静穆不过的房间。

      顾念刚刚才从李教授那里出来,就在教职工公寓楼下碰到刚刚回来的傅教授。她没想到这些年来,将近退休的老教授竟然一直都没有搬出去住。

      五十几岁的傅教授,好像比五年前苍老了很多,两鬓已经花白,只是眼神依旧温和却也精锐,经过了岁月沧澜,才沉淀出老来处世不惊的修为与尔雅的气质。

      对于她五年来简明扼要的生活,老教授也只是欣慰地点了点头。“挺好的,你现在过的挺好的就好!”

      “人生啊,该走的路到最后还是要走的,当初为了什么选择放弃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为了其他的什么又重新拿了起来,不过只要是向前看的,就算是经历多了的痛苦也是应该的!”

      顾念明白他的意思,她曾经为了景深有想过放弃去英国留学的机会,可是发生了五年前那场事故,她又毫不留恋地去了英国。

      当初她向他告别的时候,和她一样失去了景深的傅教授,也是像今天这样,完全尊重她所有的决定。

      借过他身边的时候,顾念有听到苍老了不少的傅教授背着手臂说。“那孩子现在看到你这样,一定可以放心了。”

      当年的那场事故,依然有人提起,只是不会当着她的面说。顾念其实也不知道她是该谢谢这样的善意,还是应该假装不去在意他们关切的眼光,不过现在,很多时候这些都微不足道了。

      过去的裂痕淡去,有人已经用幸福帮她全部填满,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是一颗璀璨的星辰,星星点点,铺满了她眼前所见的天空,没有地方可以存放太多的悲伤。而过去的那些难以言说的伤痛,一一淡忘在时空的黑洞里,出不来,她也很少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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