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

　　第18章

　　最后方蓝是被肖焰强行拽出“久违”的。

　　方蓝身体纤瘦，招架不住力量占绝对优势的肖焰，一路踉跄地跟着他走出来。
　　“你干什么？”方蓝说。

　　肖焰站在夜风侵袭的街头，看到方蓝湿漉漉的双眼，心中那抹担忧来得更甚。
　　他说：“回学校去。”

　　方蓝气得跺脚，不想理肖焰，转身打算折回“久违”。
　　肖焰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说：“不许去。”

　　许是这三个字触怒到了方蓝，她猛地将手甩开，提高声线：“你干嘛呀要管着我？你是谁啊你就管我？怎么人人都喜欢找我兴师问罪，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

　　肖焰不管不顾，飞快迈了两步挡在方蓝身前，坚持说：“跟我回去。”

　　夜渐深，街上行人稀疏，数不清的红绿霓虹不规律地点亮黑暗。
　　方蓝喝了一点酒，意识十分清醒。
　　她天生不太能喝醉，但又希望自己能享受一次真正的一醉解千愁。

　　眼下被挡住去路，方蓝压抑了一整晚的强烈情绪终于爆发：“你凭什么管我？我爸妈现在都管不了我了，你凭什么？”

　　肖焰声音依然低沉，低沉里甚至带了一点受伤：“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二字更加惹怒方蓝，像引起火山爆发的导火线。

　　隐忍一晚上的委屈、后悔、难过就在这时一起汹涌迸发：“什么朋友？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朋友？你敢说你和我一起玩儿，是纯粹的为了和我做朋友？”

　　肖焰嗓子一紧，像被她窥见了自己的秘密。
　　那句实话就要脱口而出。

　　方蓝却根本不关心他的回答。
　　她将他一把推开，愤愤地往音乐餐吧门里冲。

　　肖焰这会儿无法冷静思考，在脑子想出更好的办法前，行为已经不受控制地长手一伸，把娇小的方蓝整个人捞过来，一手搭背，一手从她腿弯里穿过，直接将她公主抱了起来。
　　随后大步往学校的方向走。
　　根本不给她反对的机会。

　　方蓝整个人猛地僵住，三秒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既羞愧又暴躁，小腿不断挣扎，两只手也不停地捶打肖焰的胸口。
　　她说：“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肖焰不放，双手用力箍紧，继续走得稳稳当当。偶尔被捶打得疼痛，也默默忍着，一声不吭。
　　他身材高大手臂有力，抱着体重不过九十斤的女孩，完全不费什么力气。

　　可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情绪失控，他却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暗暗祈祷送她回宿舍的路再长一些。

　　方蓝被人强抱着，挣又挣脱不了，只好尖叫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放我下来，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要告你非礼了！”
　　肖焰低头，一张脸就快要靠近她。

　　怀中女孩的柔软馨香扑面而来，他拧了拧眉心，低低地说：“随你。”

　　方蓝终于崩溃。
　　忍了一晚上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抽泣道：“你们凭什么这样，凭什么？为什么连个机会也不给我，我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还要我怎么样……”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肖焰猜测是她今晚失控的缘由，但没有深究细想。
　　他只想将她安全地送回宿舍，确保她的平安。

　　进了校门后，多了不少晚归的学生行走在校园小径上。

　　有人看到高大的男孩子抱着娇小的女生，忍不住咂嘴议论：“世风日下啊……”
　　“谈恋爱也要注意一下吧，哪有这样的……”
　　“咦，那男生有点眼熟？”
　　“……”

　　后面的话便听不太真切了。

　　方蓝哭得泪水涟涟双眼通红，却还记得维持自己的形象，不愿让过路的校友目睹她的真容。
　　在实在挣脱不了的情况下，只好将头埋进肖焰的怀里，接着“呜呜”地哭泣起来。

　　很久没有这么释放过，方蓝甚至觉得肖焰的怀抱十分温暖，炙热的安全感从两人接触的肢体里，毫无保留地传来。
　　——是她渴望多年却极难得到的奢望。

　　看到方蓝将脸靠近自己的胸膛，肖焰忍不住喉咙发紧。
　　脑子里意游神驰，开始不受控地回想起一些零碎的画面。

　　初见时她浴后美好皎白的样子；她一本正经问他哪一种死法不痛的样子；她娇俏生动让他叫姐姐的样子；她在游戏里无奈软萌叫哥哥的样子；她双目紧闭做着噩梦颤抖的样子；她听他唱歌时一脸崇拜与满足的样子；她此时绝望到痛哭的样子。

　　从认识她开始，至今快五年的时间。
　　从青春期开始到要结束少年时代走向青年的这五年时间。

　　肖焰才发现，他对她的感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喜欢”二字来形容。
　　若真要追究，那便是一心一意毫无保留的深爱。

　　路再长总有尽头。
　　肖焰停下脚，抬头看到面前的大楼上写着的“文学院女生宿舍楼”几个字。

　　方蓝哭得累了，感受到肖焰的停步，微微侧过脸看一眼周边的环境，才知回到了宿舍门口。
　　她极快地从肖焰身上跳下来。
　　这次，他没有拦着。

　　方蓝说：“你为什么会去找我？我爸让你去的？”
　　肖焰摇头，答：“佟一笑学姐告诉我你关机了，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方蓝整理了一下衣服，后退几步，佯装镇定：“你对我好得过份，我能感觉到。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能买到的都可以，折现也行，如果是希望我爸更器重你一些，以后……我也会努力的。”
　　肖焰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方蓝，反问：“你就是这么想的？”

　　方蓝莫名心虚，却不肯服软，说：“算是吧。”
　　肖焰忽略掉心里的受伤，脱口问：“方蓝，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想起过我吗？”

　　方蓝顿时僵住了。
　　她惊讶地问：“我们不是才认识几个月吗？”

　　肖焰步步逼近，离方蓝两步之遥。
　　他像一只蛰伏了许久的兽，此刻终于卸下伪装：“你说得很正确，我不是为了和你做朋友才和你一起玩儿的。我另有目的。”

　　方蓝关注的点却和肖焰不在同一个频率。
　　她脑子里极快地理顺杂乱无章的记忆，反问：“所以之前说的因为我受到论坛非议的影响，也是骗我的？是为了接近我？”

　　不等他回答，她又说：“说想看电影要去影咖也是骗我的？”
　　“假借帮我爸带资料让我去KTV唱歌给我听也是骗我的？”

　　肖焰被她思维清晰逻辑缜密的几个连环问题问得顿时懵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他不了解她为何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对那句“我另有目的”不闻不问。

　　方蓝双手环抱，做出自我保护的姿势。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清冷一片。

　　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但是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吧。微信和电话我都会删掉，不必再联系了。”
　　说完，头也不回往宿舍里大步走了。

　　回到宿舍，佟一笑又不在。
　　方蓝见怪不怪，佟一笑的毕业设计迟迟不能定稿，常常会留在画室苦思冥想到深夜，不在宿舍的时候日渐增多。

　　一天下来，方蓝感觉自己像一条脱了水的鱼，全然筋疲力竭。
　　被同班同学误会和嘲讽、被导师指责、不愉快的家人团聚、酒后失控、失去一个颇有好感的朋友。

　　全部都发生在一起，她甚至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一件接一件，堆积在心头。

　　方蓝去浴室洗了一把脸，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回想，而是慢条斯理找睡衣去洗澡。
　　洗完澡又磨蹭了一会儿，心头还是堵得难受，决定看看书平息心情。

　　她从佟一笑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叫《不顾此生遇见你》的小说，翻了几页，看到作者弱智尴尬的描述和一言难尽的文笔，焦躁得将书一扔，暴躁地挠了挠自己蓬松的头发。
　　已经十一点半了。

　　方蓝毫无睡意。混乱的思绪反复折磨着她，无法纾解。

　　就在这不上不下心神难安的夜晚，方蓝忽然想到一个人。
　　——FIRE.

　　FIRE曾在游戏里说过，“以后，我愿意做你的倾听者和垃圾桶。你需要我时，我都在”。

　　方蓝明知已过了约定的游戏时间，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登录了steam.
　　看看她需要他时，他是不是真的在。

　　只可惜，steam里，属于FIRE的头像是灰色的。
　　方蓝泄气，随手往对话框里发了一条消息后，又百无聊耐左顾右盼。
　　看到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双眼，决定给自己抹抹眼霜。

　　而此，FIRE并不知道自己被需要。
　　因为他自己正受伤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冷寂，目光沉沉看着地面，薄唇紧抿，一语不发，气压极低。

　　丁三藩过来问：“焰儿，怎么了这是？被教授训斥了？”
　　肖焰不理。
　　文韬也过来，说：“没出什么事儿吧？”
　　肖焰不答。

　　任凭室友两个说什么，肖焰都毫无反应。
　　他在一遍遍回想方蓝说的那句“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想一次，就难过一次。

　　丁三藩和文韬安慰不了肖焰，只好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们原本准备上床休息，可见肖焰这模样实在不放心。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十足地开了电脑登录了游戏，打算就这么干陪着。

　　丁三藩看了一眼列表，不自觉念叨：“咦这么晚了，BLUE怎么还在线。”

　　“BLUE”这个词像是启动雕塑的钥匙。
　　肖焰听到后下意识回头，遥看一眼丁三藩的steam框。

　　隔得远，看得并不清楚。
　　可这并不妨碍肖焰迅速打开自己的电脑随后上线。

　　几秒钟后，肖焰看到方蓝的留言：“你说过愿意做我的倾听者，那我现在需要你了，你在吗？”
　　肖焰的心倏尔收缩。

　　几乎是毫不迟疑便回复她——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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