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唐氏玉珂笑不出来

　　夜很深了。

　　“笃笃。”有人在外面敲门。

　　“珂姨……你睡了吗？”木屋的门开了，一个脑袋探出来，小兔子笑嘻嘻地向房间里张望着。

　　“没呢，”唐玉珂放下手上绣的花样子，拍拍身边空着的位置，小舞看见立刻抱着自己的枕头冲了进来，倚在唐玉珂身边，抱着自家小姨的手臂一脸期待。

　　“怎么了？”唐玉珂温柔地捏捏自家兔子的脸，小兔子也不恼，就是依旧紧紧抱住她的手臂，让唐玉珂怎么也拖不出来。

　　“你呀……”摇摇头，女人点点少女的鼻子，碰碰自己用来照明的武魂让它更明亮一点，问起小兔子：“听说你今天见到萧小狼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当着全班的面暴打了一顿？”

　　“哼！”小兔子明显说到这个就来气，“谁叫他这么多年都不传个信回来！气死我了都！明明看到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嘛！明明还记得我们嘛！又不是忘了或者特别忙！他就连写个信报平安的时间也没有吗！害我担心了那么久……”

　　“是吗……”摸摸小舞的头，唐玉珂看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小兔子，又摸起了手上的花样子。

　　“姨……”本来以为小兔子睡着了的唐玉珂听见小舞低低的呼唤，低下头去看着小兔子：“怎么了？”

　　“你之前说，哥被你送走了，送到一个地方去特训了……那是去了哪里啊？”

　　唐玉珂绣着花的手顿了顿：“……小舞……那个……我暂时不太想说……”

　　小兔子眨眨眼睛，瞳孔里倒映出唐玉珂窘迫的模样：“姨，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

　　“……我不知道呢……”唐玉珂更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大概，就是想到他的时候，内心，不自觉地欢喜吧？毕竟我也太久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了，几乎要忘了呢。”

　　“是吗？”小舞看着唐玉珂穿针引线，手下帕子上那一朵莲花渐渐成型，她想起今天下午走进教室的时候，坐在靠窗位置的萧小狼第一个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向她打招呼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像发着光一样，嘴角不自觉地咧着，一副欢天喜地又手足无措的紧张模样……那是喜欢吗？

　　“姨，哥是不是喜欢你？”她想了很久，久到唐玉珂几乎以为这丫头已经睡着了，突然出声，所说的话让唐玉珂一向很稳的手微微一抖，绣花针扎进了食指里。

　　没让小舞看见，唐玉珂皱着眉头把那根针拔下来，转过头去将流血的食指含入嘴里，将武魂收起来，整间木屋里最后只有懒散的月光还在发亮。

　　小兔子看见自家姨突然收起了武魂，不再提供照明，眨眨眼，脑袋上一重——自家姨恶狠狠地把她的脑袋往被子里按：“睡觉！”

　　身边的人也钻进了被子，翻身背对着她，呼吸平缓，显然是打算揭过这一茬，不再讨论。

　　但是小舞想不明白啊。

　　自家姨姨有那么——那么好，现在看了那么多人，感觉也就自家那个会下厨，会打架，会缝衣服会帮她扎辫子，天赋惊人封号斗罗指日可待的笨蛋哥哥稍微能配得上了。

　　……其实小舞真哒很认真的觉得……唐玉珂单身多年，难得有个人喜欢她，照顾她，自家笨蛋哥哥品质还马马虎虎，勉勉强强把姨姨让给他……哼！便宜他了！谅他也不敢做什么坏事……

　　小兔子懂的心疼姨姨了……可惜心疼的地方不太对……

　　“姨。”小舞问。

　　床的另一边没有反应。

　　“姨！”小兔子的声音又大了一点儿。

　　“嗯……”那头响起模模糊糊的不耐烦的鼻音。

　　小舞眨眨眼，像一条毛毛虫一样动作轻微地蹭过去，默默伸手抱住了唐玉珂的腰，把脑袋埋在唐玉珂长长的灰发里。

　　和很久以前，自家母亲把自己放在枕边时闻到的淡淡的幽香不同，姨姨的发间有着苦涩的茶香。

　　闻着心里头就开始微微伤感。

　　小兔子不知道姨姨睡着了没有，就是觉得有一些话很想说。

　　哥哥和姨姨，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姨姨……你知不知道？哥哥看你的时候眼睛可漂亮啦。”

　　“温柔地要死……感觉好像装下了整片星空，闪闪发亮的。”

　　“明明他给我梳头时无奈的模样也很温柔啊，但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一样呢？”

　　“后来才发现……他的眼睛跟萧小狼那笨蛋当年告别的时候，回过头看我那一眼……好像啊。”

　　“我也许真的还太小了吧？为什么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呢？那是不是就是姨姨你说的爱呢？”

　　“对了，姨姨你知道吗？每次你离开的时候，哥哥看着你越走越远，都是微笑的。”

　　“可我为什么都觉得哥哥在哭呢……”

　　那是笨拙学习着人类情感的幼子，语无伦次却又朴实无华的话语。

　　“姨姨……”小舞轻轻蹭了蹭唐玉珂的背，披散着的灰发就被蹭乱了。

　　“我觉得哥哥真的很喜欢你的……”

　　“可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问他，他总是摇头……说不合适……而且……不愿意载辜负你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姨姨？哥哥他，所做的事，是不是就是爱呢？就是话本里说的……爱一个人，那样子的放手呢？”

　　抱着的人翻了个身，面对着小兔子。

　　女人的眼睛很柔和，小舞却在月光下看见她眼角似有似无的一点亮光。

　　“姨姨……”小兔子轻轻唤道。

　　“嗯。”女人答道，伸出手也回抱住小舞。

　　这个时候，小舞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已经长得比姨姨高了。

　　手下的身体也不是与荣荣和竹清玩闹时所感受到的那种丰盈与美好。

　　瘦弱得甚至可以隔着皮肤感觉到肋骨。

　　第一次意识到，在自己眼中几近于无所不能，强大的可以和母亲一拼的姨姨。

　　能够轻而易举杀死在那个雨夜联手追杀自己那几个来自武魂殿的魂斗罗的姨姨。

　　即使还是一副青春年少的样子。

　　其实已经老去，已经衰败，已经迟暮。

　　这绝对不是哥哥未曾告白的原因……了解唐三的小舞清楚地知道着。

　　嗫嚅几声，明白了也许姨姨和哥哥之间有什么自己并不知晓的事……自己乱插手也许会让事情变得更坏的小舞快要哭出来了。

　　“哎……”

　　女人叹口气，仍然闭着眼，却按住小舞的头，伸出手轻轻梳理着小舞的长发。

　　越梳……越乱……

　　直到最后灰发与黑发交缠在一起，理也理不开。

　　她终于停了手，只是几近耳语地吐出两个字。

　　“睡吧。”

　　“……嗯。”

　　唐玉珂坠入梦里。

　　那之前，她想着，也许蓄了多年的这头长发，该剪了、

　　就像剪去那些纷纷扰扰一样。

　　梦里，当时年少的女孩和书生拍桌子咆哮，少年微笑着站在女孩身后。

　　梦里，当时年轻的少女抱着男子笑得很开心，桌上的那本书正翻到第一页。

　　梦里，当时年轻的女子伸出手绝望着看向深渊，泪流满面跪坐在十九层地狱上方。

　　梦里，当时长大的女人蒙着红盖头，一脸死寂，这样子，决绝地站在那口棺材边上。

　　梦里，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只有自己在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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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远很远的地方，长着狐耳的女子看向那颗参天之树，那树上不起眼的角落，一朵花儿突然微微绽开，尚未露出芳华，却已经有了淡淡清香。

　　“苦情巨树啊……”

　　“愿你能为吾友……带去一线希望……”

　　而那树上已有亿万万岁的灵看向虚空，手中的红线伸延到彼岸。

　　“缘成，当续也——”

　　涂山之狐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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