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唐氏玉珂笑不出来

　　“你追出来干什么？”唐玉珂歪着头看着树下的人。

　　唐三抬起头来看她。

　　她站在很高很高的树梢上，让人担心这家伙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摔下来，但是抬头，却看不清她的身影。

　　午后的阳光慵懒怠惰，从树梢弥漫，散乱了唐三的眼。

　　少年担心地举起手里头的便当盒，刚刚老师和师娘认亲很感动没错啦……但是吃饭的时候唐玉珂却没有入座，哪也找不到人。

　　蓝霸学院的副院长是一位娇小的女性，过于年轻乃至于可以用稚嫩来形容的面容在马红俊口中被称作萝莉，但是唐三看见她之后，依稀想起来几年以前的一个春节，这一位勇士曾经和唐玉珂争夺过进厨房的权利——明显还成功了。

　　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唐玉珂叫她为阿渔。

　　这位副院长明显心思纤细，扫了一圈之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坐到唐三身边，离着尴尬着的柳二龙以及大师很远。

　　“姜渔。”看见唐三在看她，副院长自然地报上姓名，“字子牙。”

　　“别找老珂儿啦。”少女一般的师长这样说，“她不会进来的。”

　　“嗯……嗯？”唐三才反应过来。

　　“她和大师之间本来就有过节，更别提实际上大师和柳二龙和好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吧……”顿了顿，接着毫不犹豫的爆出大师的八卦，“老珂儿以前和大师的前女友是可以同生共死的友人，结果最后两个人虽然决裂了，这笨蛋还是护着她，见到大师都要心里头跟小孩子一样打抱不平……最后自己生闷气……”

　　姜渔似乎是不善于做出表情的真面瘫，就算纠结着，也只是暗暗做出了咬筷子的小动作。

　　随即想到了什么一样，她微微勾起一个浅的不能再浅的笑，她脚边的白犬也立刻精神起来抬头看着她。

　　把东华抱在怀里，姜渔侧着脑袋：“你去追她吧。”

　　神秘的少女对着唐三说出真理的片段：“诶呀……有些事情呢，不去做，就永远也没可能……有些事呢，尝试一下……也许就做到了呢……”

　　“也许……她等了你很久了哦。”姜渔那一对相当独特，澄净过头的琥珀色眼睛这样子看着他，好像能看进他的内心深处。

　　看透他竭尽全力隐瞒的东西——和内心深处自我否定的猜忌与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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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事情陷入了僵局。

　　死活不肯下来的唐玉珂与站在树下拿着饭盒的唐三正在大眼瞪小眼。

　　“下来吧。”唐三微笑着对唐玉珂说。

　　这真的是一件很让人怀恋的事情。

　　当年的唐五小姐，虽然有着豪放不羁的行为方式，但尚且年少的时候，时常因为与内门的亲人们赌气而藏起来，藏到树上去，一藏就是一下午，乃至于一晚上。

　　……那个时候，内门从来不会去找这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

　　最多，只是意思一下子罢了，晃一圈就回去了。

　　唐玉珂那时是真的倔。

　　站在树顶上看着人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就是不出声，听着自己肚子在那里嘟嘟囔囔就是不下树。

　　倔强的像只小老虎，伸出爪子，精疲力竭也要给危害她的人来上一爪子。

　　唐三那个时候也是真的固执。

　　几百个人，往往走过一圈之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举着火把，晃上大半夜去找人，最后站在找到她的那树下头对她说，下来吧，我们回去吃饭了。

　　笑得傻里傻气的。

　　唐玉珂往往愣了一会儿，撇撇嘴，也笑得傻里傻气的。

　　而现在，唐三举着饭盒，却不知道对着唐玉珂说什么才好。

　　女人低下头看着他，纠结着：“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明明就已经跑到这么边缘的地方来了……大中午的你是不是闲过头没事干啊……哪有人没事往树上看的啊！”

　　鬼使神差地，唐玉珂说出口的话，让她熟悉过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吐露过这样子的字句——心脏剧烈跳动着，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她的内心并不安宁。

　　唐三怔怔地，没什么动作了。

　　记忆里，有树上的少女从粗大的枝干间探出脑袋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感觉不到的窃喜与快乐——或许还有一丝丝恼羞成怒：“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明明就已经跑到这么边缘的地方来了……大晚上的你是不是失眠多梦睡不着所以散步散过头啊……哪有人没事往树上看的啊！”

　　少年仍是包容着笑着。

　　“赶紧下来吧……我们该回去睡觉了……”末了，少年看见了抱着自己膀子瑟瑟发抖还坚持恶狠狠瞪着他的少女，笑得很无奈，“别着凉了又死在床上嘤嘤嘤哭泣呐……”

　　“等等！”小丫头显然不肯就这么狗带，“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啊！我明明记得我已经换了一棵树去蹲点绝食了啊！！！”

　　“这个很简单的呢……”记忆里少年对着那孩子说，“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啊，所以只要找遍了每一个角落，我总会找到你的。”

　　“你怎么确定我一直在这里啊！如果有一天我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躲起来了，你肯定找不到我！！！”唐五小姐这样子强调着……随后，却又失落了，“如果你都找不到我了……我是不是还活着呢？独自一个人我还有活着的意义嘛……我的存在是不是都会被否认呢……就像现在这样子……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根本没人在意我……那天死了，消失了，也不奇怪吧。”

　　“……那这就没办法了呢……”唐三伸出小拇指，“那么约定了，以后，不论你到哪里，我都会去找到你……”

　　“然后，我来在意你，我来承认你的存在，我来与你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思绪回到现在，走神了的唐三下意识对着唐玉珂露出一个笑容，“下来吧，阿珂，该吃饭了，别到时没吃饱又去厨房翻东西吃呐……”

　　一时失言。

　　唐玉珂的瞳孔慢慢缩小了。

　　宛若最后的救命稻草被夺走……只因为那无法反驳的两个字。

　　“……阿珂？”

　　很熟悉的叫法……但是……很久很久没人叫过她这个昵称了。

　　“你……在叫我吗？”

　　那种心悸的感觉……这一次，心脏突然疯狂地跳起舞来了。

　　“为什么……要这样子叫我？明明……我的名字，是玉珂啊……我们还没有熟到互称昵称的地步吧？”

　　是的，怎么会想不到呢？真是的……令她都要狂笑出声了啊，这样子丢脸的自己，明明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自灵魂而来的叩问，那即使忘记了，灵魂深处依旧一遍遍描绘的模样，那真真切切让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在夜里呼唤的人。

　　明明不记得了不是吗，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丢脸的自己，却会因为隐秘的两个字，所有的武装就立刻崩溃呢？明明只要是不正经的人，或者喜欢叫外号的人，看见自己叫出‘阿珂’什么的，再正常不过来了，不是吗？

　　“我记忆里……这么叫我的……只有一个人……但是太久了……太久太久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不记得他了……”这样子低声的呢喃，轻微到听不真切，第一次知道呢，原来就算是一个名字，都会让本以为身经百战的自己丢脸到无法平静。

　　颤抖的伸出手，翘起小指头……抽搐的小指。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一紧张，一伤心，一想起曾经那个人，就因为那无比沉重，却被那个人轻易抛弃的，那会陪伴你的誓言，被压的无力地抽搐不止的小指。

　　就像岁月狂奔而过之后被留下的只记得那样子的誓言的自己。

　　“能告诉我吗？为什么，认出来了，却不开口？为什么，知道了，却闭上了嘴？”

　　真相的珍珠被串联起来了，那样子面对自己时小心翼翼的态度，那时常避之不及的躲躲闪闪的态度，那面对自己又并不畏畏缩缩反而不自觉温柔与手足无措的态度，那面对小舞时远超过哥哥的温柔，那……那一夜在屋顶上，闭口躲闪的样子。

　　“为什么？要违背誓言，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浑浑噩噩的人世间？”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紧紧咬着的下唇渗出铁锈的味道，蒙蔽了最后的平静。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揪着心口的衣服，她几欲崩溃——不知道是喜是悲的情感，疑问与哭号一起爆发，三十万年岁月积攒过的泪水弥散在心头，想笑……却哭了。

　　“告诉我……你是谁啊！”

　　疯狂地质问着对面那个人，在所剩无几的记忆的碎片里头翻找。

　　那种在见到暗器时开始的，不自觉的悸动。

　　回答呐。

　　你是谁？

　　然而在翻找记忆确认之前，宿世的智慧已经分析出了答案。

　　已经有了预感，已经猜想到了结局，内心中焦躁不安。

　　没有长辈如此亲密过头地叫她，相熟的友人之间习惯以老珂儿称呼，曾经恋慕她的人却从未得知珂这一本名。

　　原来自己早就不是自己了，就连最初的名字都没人呼唤了。

　　而破碎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曾经这样子，温柔地称呼过年幼的她，即使并不知晓她的秘密，却这样子宠溺地，呼唤着离家的她，不安的她，孤独的她……最后被抛弃的她。

　　终于，想起了一星半点的碎片。

　　姓名，不记得，样貌，不记得，声音，不记得，就连性格，也全然忘记。

　　但最终脑海中涌出来的断片……是夜幕下那个人伸出的小指。

　　那是所有关于他的沙子被时间淘尽后遗留的唯一清晰的东西。

　　是她灵魂最后记住的，有关于他的……坏习惯。

　　疯狂吗？不……只是，除了这样子，不知道再怎样面对那个人，那个深深爱着，却又满心憎恨的人。

　　立于树梢上的她终于没稳住身子，掉了下去。

　　仍然精神恍惚的她没想起来要展开翅膀。

　　翻飞的裙摆恰如一朵绽放在空气里头的花。

　　直到落入了一个怀抱。

　　你知道吗？真的爱一个人，眼睛里是有光的，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身不由己，

　　爱一个人，是种危险的状态。

　　是下意识，没有任何措施，就想要徒手接上那个女孩，不愿意她有一星半点受伤。

　　他接住了她。

　　没有任何思前想后，他只是下意识扑过来，张开了双臂，差一点跌倒在地上。

　　只是为了接住她。

　　没有预想中的冲击。

　　她太轻了……太瘦弱了。

　　唐玉珂只有１５８，而今的唐三有了１６５。

　　她被他抱在了怀里。

　　似乎很相配的样子。

　　终于回过神来的唐玉珂面无表情。

　　是的……她爱他……

　　那么爱是什么？相互折磨吗？

　　真好笑……是不是发好人卡发习惯了？

　　轮到自己，明明感觉得到心悸，却无法做出任何应有的自然的回应。

　　因为这份感情压抑太久……甚至于……只是概念了……对吗？

　　感情，被遗忘了吧？

　　心悸……其实……只是不甘吧。

　　她对着唐三的耳朵，终于放弃了言语的利刃，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

　　“他……是你吗？”

　　“可是……怎么办啊……”

　　“我只记得……我爱他……”

　　“却好像……糟糕的……忘记了……爱的样子。”

　　那是……脆弱的不堪一击，仿佛一切坚强的表象都是幻梦，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说好的会来找我呢？”

　　“为什么……那么多年……你都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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