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鬼缠身

　　午夜十二点，当我睡的正香的时候我被人拍醒了。
　　睡眼惺忪的我在看到床边站着一大团黑影的时候选择了尖叫。
　　“我去！”我失去了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腿就是一脚。
　　黑影发出了一声呜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我急忙打开灯然后才发现他是一个有着一头黄色长发的男人。
　　“你是？”我皱了皱眉，“鬼？”
　　黑影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是……”
　　我好像确实是用力大了些，男人捂着自己的胸口样子显得很痛苦。我连忙走到他身边想检查一下他的伤势，他抬起脸的一瞬间我就被他的相貌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长得很美，眼波流转，眸子也是浅黄色的。他薄唇微抿，举手投足之中都带着一份优雅。
　　就是我刚刚踢了这位美人？我开始脸红。
　　“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下脚太用力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已经不足以表达我的歉意，我将他扶到椅子边坐下然后殷勤地递上了一杯水。
　　“请喝水。”
　　美人没有接住杯子，而是将它推开了。
　　“我这次现身是想来报答你的。”美人再次站起身对我作了一个揖。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救人。”我连忙将他扶起，“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美人摇头，“没有。要不是恩人今日将我从集市中救回，想我现在应该已经一命呜呼了。”
　　集市？我扭头看向小仓仓的笼子，里面空空如也。
　　“你别逗了，我凭什么相信你？”我也算是变聪明了，像这种来历不明的人绝对不可以轻易相信！万一他也是想要我性命的鬼怪呢？
　　“那恩人想怎么证明？”美人问。
　　“额……”我一时为了难。难道让他变成一只仓鼠？
　　“你等等我叫个人啊。”说完我就开始在心里默念殷白的名字。一股冷气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双眼已经被人蒙上了。
　　“不许看。”殷白说。
　　“你幼稚死了，松开。”我用力想掰开他的双手，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我尝试无果之后终于败下阵来。
　　“你开心就好。”我叹了口气，“幼稚死了。”
　　“我就是幼稚死的。”殷白松开手走到我和美人中间，他低下头看了看美人转身问我：“你捡回来一个妖物怎么不和我说？”
　　妖物？我就呵呵了……
　　“你一个死鬼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啊？”
　　“就是有就是有！”殷白冲我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
　　遇见这种无赖小鬼我能做什么？我气得不知道该说啥，我唯一庆幸的是我家里没有这种熊孩子，否则我真的会忍不住撕烂他的嘴。
　　“叫我来干什么？”
　　“呐，”我看了看美人，“他说他是我今天早上救回来的仓鼠。”
　　“哎呦，还学会治病了？”殷白阴阳怪气地说着，“没看出来啊。”
　　“……”
　　玩笑归玩笑，闹完之后殷白就又变得严肃。
　　“是你救回来的又怎样？”
　　“我想求恩人一件事。”美人打断了殷白的话，起身看着我说：“如果恩人肯帮我，我必将上刀山下火海报答恩人的恩情。”
　　“可……”我有些为难，“我怎么帮你？”
　　“我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徘徊于人世只是想见一个人。今日幸得恩人相救才让我这朝不保夕之躯得以继续苟活于世上，唯有为恩人当牛做马方能报恩人搭救之恩。但是现在，我知道恩人可以帮我，我希望恩人可以帮我和我想见之人见最后一面。”男子说完就要跪下，我刚想上前扶住他殷白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你没必要跪一个凡人。”
　　“你想见谁？”殷白问。
　　美人红了脸，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不出来……”
　　害羞了？我歪着头看向美人，难道是哪家的姑娘？
　　“那我们怎么帮你啊。”我有些着急。
　　“我可以将我的记忆展示给恩人们看。”美人依然红着脸，“拜托你们了。”
　　“那你帮帮小仓仓吧。”我跟殷白说。
　　“小仓仓……”殷白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将脸扭曲在了一起。
　　“你是发生了什么能让你起出这么个恶心的名字？”
　　“我乐意好不！”
　　我也觉得有些恶心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想找台阶下又找不到，思前想后我还是闭嘴吧。
　　“很好听啊。”美人笑得温柔，“只要是恩人起的，我都喜欢。”
　　这么温柔的人，他想见的人一定也很温柔吧，我想。
　　“请恩人们闭上眼睛。”美人开始施法，“你们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了。”
　　那是一个秋天。人们在丰收中露出笑容，他们在说，今年不必挨饿了，今年的收成很好。
　　然后我看到了躲在高处的白虎。他一直看着人们，虽然神态中透出了威武庄严的气势，但我可以感受得到，他因人们的幸福而感到幸福。
　　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出现了一直小老鼠，小老鼠满是羡慕地看着白虎，想靠近却不敢靠近，因为白虎散发出来的气场实在是太强了。
　　“有事吗？”白虎看着小老鼠，小老鼠显然没料到白虎会主动跟自己搭话，所以他吓了一跳，想了半天最后却只发出了一声“吱——”
　　白虎不再理会小老鼠转身就消失在了原地，小老鼠失神落魄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失落地趴在了地上。
　　他还是没有勇气跟白虎说话。
　　就这样，一年一年，四季换了又换，小老鼠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白虎，白虎虽然知道，但从来不拆穿小老鼠那充满破绽的躲藏技巧。
　　小老鼠再也忍不住主动出现在了白虎的面前。
　　“你，你好……”他说。
　　白虎冷冷看了他一眼，晃了晃自己的尾巴，“有事吗？”
　　小老鼠左顾右盼着，思考了一下说：“我能不能跟在你的身边？”
　　白虎有些诧异，“跟着我做什么？”
　　“因为，因为……”小老鼠有些着急，他急得团团转，他实在是太钦慕白虎了，但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最后他终是败下阵来趴在地上，“对，对不起……”
　　“那就跟着吧。”白虎起身慢慢走在了前面，没走几步回头看着小老鼠，“走吧。”
　　小老鼠喜出望外。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跟在白虎的身边，他甚至因为过于高兴发出了一声“吱”，但白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从此他就一直跟在白虎身边了，直到自己老去，死去。
　　妖怪的寿命没有人们想象的长，就算长，却敌不过上古四象存在的时间久。
　　白虎问小老鼠：“为什么想跟在我身边？”
　　小老鼠表现得很激动，“因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啊。”
　　白虎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天空默默说了一句话。小老鼠没有听见问他说了什么，白虎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小老鼠死的时候就蜷缩在白虎的身边，他跟白虎说，如果可以，自己要永远做一只老鼠，自己要每一世都遇见白虎然后陪在他的身边。
　　白虎摇了摇尾巴，笑着说好。
　　所以这是第几世了？多到小老鼠自己都数不清了。他每一世都认真修炼，为的就是能更久远地陪在白虎身边。但是这一世，白虎食言了。小老鼠没有找到他。他翻遍了所有他们遇见的地方，路过了所有他们一起出现过的地方，但是，白虎不见了。
　　小老鼠很伤心，就这样又过了好几世，但他还是找不到白虎了。
　　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呢？
　　后来小老鼠修炼成了人形，但是，他终是撑不住了，这一世，他又要和白虎错过了。
　　他还记得自己和白虎一起趴在高山上的树下，他们依偎着自己，哪怕面前什么也没有，他们也可以沉默地过一天。
　　找不到白虎的小老鼠有些歇斯底里。
　　“苏銮燚，哪怕我花光我所有的修为，我也要找到你。”
　　这一世，小老鼠变成了一只小仓鼠，为了不忘记白虎，他用自己的修为保留他们在一起的记忆，但是，他再也心思修炼了。修炼的目的已经不在了，自己活得再久，也是对自己的折磨。
　　苏銮燚这个名字还是自己给白虎取的呢，虽然白虎一脸嫌弃，可当小老鼠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白虎还是会回头看自己一眼。
　　他只是害羞吧。
　　回忆到此结束，我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回忆那么甜蜜，那种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誓言，如今却不在了。
　　我看向美人，美人此时却没什么表情。可能，他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个人了吧。
　　“最后一次了。”美人看着殷白，“今生以后，我都与他没有缘分了。”
　　“为什么？”我不能接受，“这么久都过来了，为什么下一世就不行了？”
　　美人闭上了眼睛，“其实我不是对銮燚没有信心了，而是对我。”美人顿了顿，“为了找到他，我跟别人做了交易。只要可以见到他，我就将自己的灵魂拿去交换。”
　　美人流出了泪，“我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不是吗？”
　　到底是怎样的爱，能让他交换自己的灵魂，只为了见日思夜想的人一面？我虽然不懂，但是我是真的为他觉得心痛。
　　“他根本没有资格让你这么为他！他躲了你这么久！那些誓言，早就作废了！为什么，还要如此作践自己？！”
　　美人笑笑，“因为我爱他啊。”
　　爱？我顿时哑口无言。因为爱，所以他甘愿相信这些誓言，因为爱，他甘愿走遍世界只为了能看到爱人的身影。如果这都不算爱，这生生世世的轮回，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带你去见他。”殷白拉住了美人的手消失在了我眼前。我伸出手想抓住他，却只触到了空气。
　　他会得到幸福的吧？会的吧？
　　这一晚，我没睡着，再见到美人的时候，他又变回了一只仓鼠。
　　“好好保护他。”殷白将他交到了我的手中，“他的大限，就快到了。”
　　所以，你真的见到了白虎了吗？我看着沉沉睡去的美人，忍不住就模糊了双眼。
　　“见到了。”殷白看出了我的心思，“很感人的场面。”
　　“那，这真的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殷白点了点头，“跟他做交易的人，实在太强大了。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是谁？”
　　殷白敲了敲我的脑袋，“知道又能怎样？反正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不就好了？”
　　所以，你们见面时候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所以，你问他他为什么久久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吗？所以，你真的还爱他吗？
　　美人最后还是咽了气，看着他已经冰凉的身体，我百感交集。
　　“你看，到现在，你还是微笑着的。”
　　殷白走到我身边，“女人啊，就是这么多愁善感。”
　　我没有说话。
　　“好吧，”殷白叹了口气，“让你看看他们见面时候的场景吧。”
　　我看到了，美人站在殷白的身边，面前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你来了？”男人开口。
　　“结果还是被你找到了。”
　　美人扑倒男人的怀里一直在问为什么这么久找不到他。男人只是摸着他的后背安慰着，“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他们说了好多，他们回忆了他们从前在一起的日子，他们有说有笑，好像没有什么能阻挡在他们之间。
　　殷白告诉我，不是白虎不想找美人，因为实在是自己太虚弱了。他护的是平安，长久的灾难早已让他虚弱到极点，如今可以再见美人一面，实在是太幸运了。
　　美人，他也是爱你吧。
　　“美人到底叫什么？”我问殷白，“认识他，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
　　“孟琼华。”殷白回答我，“白虎起的。”
　　很美的名字。
　　至于那天美人没听到白虎说的那句话，其实这都不重要了吧？你我，都心知肚明。
　　只希望你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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