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之魂

作者:钟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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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四
      老油条事故之后,全段开展了为期三个月的安全大检查活动。检查活动共分三个阶段,第一个月也是第一阶段,为全面排查阶段,第二个月也是第二阶段,为自查反思阶段,第三个月也就是第三阶段,则为落实整治阶段。段里要求每天必须汇报检查的情况,包括检查项目内容、人员、里程和检查出来的问题等等。
      皮工长因为这次事故被撤销了工长职务,并调离了水源坝。工区暂时由我来代理工长。每天汇报登记调查写实,忙的我焦头烂额。好在现在工区的风气很正,对我安排的事情都能认认真真扎扎实实不打折扣地做到位。线路上的事情基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内务上。
      我代理工长,即是领工区的意思,也是工区职工和民工的意愿,我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获得大家的认可和支持。特别是豹子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似的,对我那是特别的拥护和支持,无形中给了我极大的帮助。他对那些敷衍了事偷工减料的做法,不仅看不惯,而且,还毫不顾情面的当面指出。民工都背后叫他豹班长,豹子的表现工区人全看在眼里,我也心知肚明,我与豹子属于不打不相识的那种,豹子则是那种只要是他佩服的人,他会死心塌地地跟你,甘愿为你两肋插刀肝脑涂地。
      假如有一天让我当上了工长,我一定建议由豹子来当我的班长,他值得信任也让人放心,我想。
      我原本打算国庆结婚的,因为三个月大检查活动,老皮被调离,我主持工区工作走不开,婚期就不得不往后推迟。为此,未婚妻还跟我闹起了别扭,三个月的大检查活动结束后,我便迫不及待地请假回家结婚。工区本来就没有工长,现在就连我这个班长也要离开,领工员抽着烟抹煞了好一阵脑袋。
      我感到很愧疚,给领工员添麻烦了,我建议道:要是实在没人代替,就让豹子干吧。
      领工员眼睛瞪大得像个铜铃,仿佛我说的不仅是在开玩笑,而且是说他抽的烟里有一枚
      炸弹一样的表情。
      我十分认真地对领工员说道:今非昔比,豹子已经改邪归正了,他现在的确不错。
      领工员朝我摆摆手:你放心回去吧,工区的事我再考虑考虑。
      半个月后我回到工区,果然不出我的意料,领工员不放心豹子,而是自己亲自在工区代理工长。当我向领工员表示歉意时,领工员却并未觉得自己怎么委屈,而是面带微笑地将一纸命令递到我手上,是我的工长认命。
      年轻人好好干,领工区准备给你配个好一点的班长。
      我怯生生地请求道:就让豹子当我的班长吧。
      领工员摇摇头:也许,豹子真的如你说的已经重新做人了,但他在领工区甚至是段里的印象都太差,领工区就是同意你的建议,段里也通不过。
      我无话可说,这也许就是我们老家那句俗话所说的:讨了一个早晨的米,坏了一辈子的名声吧。豹子原来与老油条两人,几乎是无人不知的无赖。人啊,要是给人留下了很坏的印象,恐怕终身都难以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哪怕你已经脱胎换骨面目一新,而在某些上级领导的眼里你将永远定格在那不堪回首的日月里。被烙上永远也抹不掉洗刷不清的污点,无论你的知识高低能力大小。
      领工员给我的承诺是尽快调来一名班长,可至到次年的上半年,这班长才姗姗来迟。因为,老领工员被调走了,领工区新调来了一位姓罗的年轻领工员。罗领工对领工区熟悉之后,才着手给我配备班长。新调来的班长叫付军,比我小两岁,也是一名退伍军人。他业务技术不错,就是喜欢做些表面工作,好像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给人看的,要是领工区或是段里来了领导,他那殷勤的奉迎劲头,真让人感到恶心和讨厌。
      从他身上我或多或少看到了一些大师兄的影子。豹子也曾毫不客气地叫他付马屁。
      那一年,分局在我们工务段修建五十套集资住房,五十套房子对沿线急需住房的铁路职工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集资住房有限,住房供不应求。具体分房为了公平起见,段领导便决定采取评分制:既从工龄、年龄、职务还有个人贡献等等各个方面进行打分。然后,按分数高低进行筛选。我信心满满,相信自己分房是十拿九稳的。我为能给与自己分居已久,而今即将分娩生产的媳妇一个舒适的环境和单独的居所而感到宽慰。
      可分房结果却让我十分惊讶,在公布的分房名单上竟然没有我的名字。
      我心急如焚地打电话到总务室询问,总务室的回答是,人太多了而且都是高分,所以就轮不上我,这回答似乎是无懈可击,他们并不忘记安慰我说:等下一批吧,下一批里面你的分将是最高的。
      我感到失望感到心灰意冷却又有苦说不出,人家说得明明白白,是根据打分而分配的,我也没有任何特权打破这种公平的规则。
      半个月后的一天,豹子悄悄对我说:付军分到了集资房。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是不可能的,他付军凭任何一项打分都要比我低,怎么会分到房呢?何况,他还没有结婚呢?我都没有排上,他起码落后我几十名。我不相信包子的说法,很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但事实不得不承认,付军确实分到了住房。我怒火中烧地找到总务室,要他们给个说法。总务室主任很坦然地解释说,那是付军与钱某某私下交换的,钱某某按积分分到了住房,但他又不想要,就给了付军。我还是不放心,要求查看所有积分情况,总务室主任告诉我说,积分花名册在东方付段长手里,我便找到了东方付段长,东方付段长很不高兴的对我说道:你怀疑这次分房的公平性?你不相信我们段领导?东方付段长的话噎得我无言以对。
      既然东方段长说得如此坚定,我相信一切都是公平的,也相信付军是依靠个人关系得到了住房。然而,之后事情的大逆转,却是我意想不到的。
      豹子为了我去段里吵闹了,他很不满这种假公济私阳奉阴违的做法。当然,更是为我打抱不平。他坐在东方付段长的办公室耍起赖来,非得要了解住房的分配情况。因为,他认识老钱,了解到事情的本质并非如总务室对我的解释那样。
      东方付段长鄙夷地:你凭什么?与你有关吗?
      作为工务段一名职工,都有权了解分房情况。
      已经分配完结,你不要胡搅蛮缠。
      看不到积分表分配表,我就在这呆着,哪里也不去!
      你再这样,没你好果子吃。
      这么?你还能把我降为付职工吗?
      对于这种无赖,东方段长感到很棘手,他要打电话给保卫室,叫他们来处理豹子。
      叫他们来啊,豹子很无谓地走到办公桌前,边抓起电话拨号,边对东方副段长道:我帮你打。东方段长瞧见豹子拨打的号码竟然是分局的电话,便一把抢过电话:你要干什么?
      豹子指着东方段长:这里不让打是吧。好,我去其他地方打,老子还要打铁路局。
      豹子这一吵一闹还真有效果,两天后我接到了交付房款的通知。虽然,得到了住房,但我却始终高兴不起来,段里的做法让我感到失望和寒心。我原有的一腔热血和满腔热忱,被这次的分房做法浇了个透心凉。我不得不佩服大师兄的高瞻远瞩,苦干傻干不如一餐酒饭,业务技术再强不如请领导喝一餐。
      我得到了住房,付军就自然失去了住房。我不屑知道付军是采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使用了什么伎俩,我也不屑知道付军是否针对我而特地那样做的。总之,我得到了住房而付军却失去了住房这是事实。
      这之后几天,付军见到我都有一种佯装自然的表情,用来掩饰他内心的尴尬。我觉得他是心虚,难道他真是针对我而做了手脚不成?
      豹子总是处处不绕付军,说他走路都像个阿谀奉迎的奸臣。
      我不想也不愿花心思去跑关系走后门,去用心计使手段。我只想踏踏实实的做好我该做的工作。人各有志,付军愿意走那条路那是他的自由。好在,工区是我这个工长主持大局,我的清廉正直压倒了一切歪风邪气。对工区职工民工都有极强的凝聚力。我们工区无论是轨检车线路维修还是其他临时性工作,在领工区都十分出色。我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也没有大气磅礴的胸怀,我满足于我目下的工作和生活,没有远大的理想更不敢有野心,安于现状让我近一段时间的心情特别舒畅。
      人在心情好的时候,碰到的事情也都是赏心悦目心情愉快的。三师弟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激动得有些泣不成声,他说桃花滩从今天开始停慢车了。慢车开到工区门前将停车三分钟,司机自停自开。我可以想象三师弟还有所有桃花滩人高兴的样子。他们一定都在欢呼雀跃的庆祝吧,这是桃花滩人的梦想是具有历史性和里程碑似的一件事。
      我突然间想起来,好象曾经听到过这样的话,是谁说过呢?对了,是师傅说的。那晚,送走生病的张师娘之后,我与师傅边喝酒边聊天,师傅曾经说过:桃花滩将来要停慢车的。记得当时我的反应是,师傅是在说酒话。没想到,几年后的今天,桃花滩还真应了师傅的预言,真停慢车了。我心里对师傅不仅仅是佩服简直就是崇拜了。
      说了桃花滩,再来说说我们师兄弟吧,我们兄弟间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大家都互相挂念着。尽管都在一个单位,却总也抽不出时间来走动走动。三师弟想来水源坝来看看,我诚挚的表示欢迎。他自打正式当上巡道工后,就没怎么出过桃花滩。本来就不是一个喜好游山玩水的烂漫之人,走出桃花滩似乎已成为他的一种负担。今天他主动要来水源坝,不仅仅是来玩玩那么简单,恐怕是有什么事情,想与我商量吧?而且,他还将大师兄也一同邀请了来。
      三兄弟久别重逢,让我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睛有些湿润,大师兄鄙夷的道:至于吗?一个大老爷们还流泪?
      这情景让我想起了刚入路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我们多么单纯多么天真啊!
      现在都变得世故了吗?
      当然,我毫不隐晦地说:特别是你大师兄,不仅世故简直就是在玩弄生活戏耍人生。
      也许吧,这是没有办法的,现实生活如此残酷,我们都不得不要去学会适应它把控它。大师兄若有所思毫不隐讳地说道。
      兄弟重又聚在一起,大师兄少不了揶揄调侃三师弟一番。面对老实的三师弟,大师兄不出手伤他一伤贬他一贬,便显示不出他的崇高和与众不同来。就如同,“美”源自于丑的烘托,“好”得益于坏的比较。如果要用红花和绿叶来形容的话,大师兄就是红花,三师弟则自始至终都是他大师兄的绿叶。
      当然,三师弟有时也不总是心甘情愿地任由大师兄踩踏,他也会以恶毒的话来反击和防守的。兄弟间相互挖苦攻击善意的嘲讽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尽管我们都经历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但一颗善良天真的桃花滩心却始终依然没有改变。
      三兄弟聚在了一起,喝酒是天经地理的。杯盏间三师弟告诉我们,猪大个已经调离了桃花滩,老张已经退休了等等。从三师弟的口中,我了解到了师傅师娘桃花还有老马和老卞等人的近况。这些都是我们所牵挂和朝思暮想的亲人。他们生活幸福也让我或我们感到欣慰,三师弟说:桃花滩人都生活得好好的,特别是现在停慢车了,桃花滩与外界没有了屏障,来去自如,生活也会更好的。
      我们举杯同祝一饮而尽,真心为桃花滩美好明天和桃花滩人的健康。三师弟放下酒杯,兴奋地说道:还有一件喜事,告诉两位师兄。
      你还有喜事?大师兄怀疑且鄙夷的问道。
      下个月,我将与桃花结婚,两位师兄可一定得参加。
      听到这个消息,大师兄被呛了一口,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好一阵后他才平复下来。末了,他严厉地对三师弟道:好姑娘多的是,干嘛要找桃花?兔子不吃窝边草,那可是师傅的女儿。你们不合适!大师兄话说得很武断很自负,仿佛真像一位很负责人的师兄在教训着师弟。
      对于大师兄的话,我也感到惊讶,他竟然会说出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话来。这分明是在讲一匹狼给小羊羔疗伤的童话故事。他大师兄要知道这个道理的话,当初何至于那样对待桃花?但我明白大师兄阻止三师弟的原因,更明白大师兄对三师弟所做决定的的担忧。
      考虑到我们兄弟间的情谊,我也不能不有所担心。
      我试探着问三师弟: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得慎重考虑哦!
      我已经考虑好了,这辈子非桃花不娶!三师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了解桃花以前的生活吗,假如说她以前做过什么或是做错过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来表达我的意思,即不能说得太过于直白,又希望三师弟懂我的心思。
      我不关心桃花以前的事情,我只关心以后对她好,我将用我的一生呵护她,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三师弟似乎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
      听着三师弟话,我下意识的看了大师兄一眼。大师兄低着头,满脸通红,不知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还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无地自容。
      是的,我相信三师弟绝对会兑现他的承诺。而自以为是自命不凡的大师兄却望尘莫及,与三师弟相比他难道不该脸红吗?他应该找条地缝立马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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